动物寓言（三章）

浙江 江南客

狮 子

它蹲伏在那里，一动不动。

荒野上的草使它梦幻。那些草，在它年幼时曾被它压折过，如今可以遮掩它庞大的身躯。

草后面隐约有灿烂的野花，野花摇曳在阳光下。

尽管风向那边吹，可它在这边仍嗅到了袭人的芳香。这微醉的芳香给它一段近于死亡的逍遥之感。

而它还不曾在撕扯猎物之外见过死亡。那死亡不是追杀，不是撕扯，不是啖食，不是饱腹。

那死亡名叫爱情。爱情后于追猎。

它伟大的梦幻：爱情。

爱情后于追猎。

它蹲伏在那里，一动不动。

或许它会在一跃间死去，在追求中死去，仅仅跃到爱情的门槛。

它并不通晓神的法则。神谕说：

在它，跨越这道门槛，所经历的危险，多于一生追猎的总和。自己的生命。

羔 羊

从它的鸣叫中，浮现出一顶王冠。

语言中的王冠，仅仅两个字：王冠。

仅仅是两个不变的字。

但最早的王冠沾着露水，拿橄榄枝作献祭。那涉过急流和驰过草原的孤独者望见星空下的人群，像一堆堆羔羊，他们患着夜盲症，对雷电感到恐惧。

他戴着橄榄枝王冠站起，便于他人看见。

于是，火之外运行着另一种火。

这火以孤独者的身躯为燃料，燃尽孤独者以给他们温暖，给他们锐利的视力。

黎明的朝霞，芬芳的早晨。

然而王冠也由金子构成：那后世的王冠，在它的煅造里，羔羊的鸣叫已被铁锤声掩盖。

它不再是火，变成了一枚皇室的图章。

并且，强盗，在夜间谋划；智者，在地牢里沉思。

在远离都城的边缘地带，羔羊活着。

从自身的鸣叫中，它重新寻觅一顶王冠。

寻寻觅觅，然而生活在边缘。这只尝尽了孤独的羔羊，依然用古老的心跳维持

苍 鹰

它曾经何等的弱小。

恐怖的巨兽曾令它恐怖。它已不能在大地上猎到食物。于是它想起神许下的话：万物的花园里，凡物类均有一份特权。

为了能在天空行走，它去请求。

神满足了它的心意：给了它巨大而有力的翅膀。

神说：“对战士而言，翅膀是梦想。”

苍鹰的梦想御风而行。它漫游天空，发现大地变小了，天空也更高了，而它依然饥肠辘辘。

它发现自己的爪子过于瘦小、无力。

想到一生可以两次向神祈求，它再度来到神的宫殿。

在赐给它利爪后，神说：

“对战士而言，利爪是长剑。”

但在离开前，神却警告说：

“对战士而言，敌人在自己的内心里。”

受命的苍鹰日夜思索神的话语。它这样行动着，为了成为一个光荣的战士──

猎食神所许诺的食物，从不袭击桃李、玫瑰、夜莺和夏秋时节无限动听的浅吟低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