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后的重构:浅议影片《2012》的文化意义

2010-11-16 06:33朱姝
电影评介 2010年2期
关键词:浪潮工业人类

灾难大片《2012》在我国上映后掀起观影高潮,短短数天内票房就突破了8000万,直逼《变形金刚2》和《建国大业》。与此同时,该片亦在全球各地赢得了不俗的口碑。影片《2012》以生态灾难为主要表现对象,描写了人类群体在面对地球毁灭时做出的反映,展现了惊天浩劫般的末日世界。那么,一部如此类型化的好莱坞灾难片,有什么魔力使如此多的观众趋之如骛呢?难道仅仅是为了享受一次丰富的视听快餐,满足感官上刺激吗?这是一个值得探究的问题。

影片《2012》通过主要角色的设定,反映了西方社会正处于从工业社会到后工业社会的转型之中。后工业社会是工业社会进一步发展的产物,后工业社会的关键变量是信息和知识,贝尔在《后工业社会来临》一书中就曾写到“后工业社会是双重意义上的一个知识社会”[1]。而影片《2012》两位主角的成长经历,就是一部生动的工业社会向后工业社会转型的过程。在影片中,信息和知识成为了一项重要的资源,它不仅决定着影片中人物的财富、权利和地位,甚至最后在危难关头拯救了地球和人类。影片《2012》中设置了两个主角来带动剧情的发展,一个是黑人科学家萨莫拉,一个是单亲父亲杰克逊•柯蒂斯。黑人科学家萨莫拉首先发现了太阳中微子活动异常的情况,当他十万火急赶去汇报时,地位和身份极为尊崇的白宫官员安胡瑟对他不屑一顾,但当安胡瑟得知地球马上面临毁灭时,态度立刻发生了巨大的转变。这个信息改变的并不仅仅是高层官员对萨莫拉的态度,它改变的甚至是科学家萨莫拉的人生。由于这个信息对拯救人类有着决定性的意义,萨莫拉的地位立刻得到了提升,他不仅可以和美国总统直接对话,而且还被破格提拔为一线负责人担起拯救人类的重任。由此可见,知识和信息在主角科学家萨莫拉的成长历程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在影片《2012》知识和信息改变的并不只是科学家萨莫拉一个人的命运,知识和信息也给处于绝望中的主人公杰克逊•柯蒂斯带了救赎。主人公杰克逊本来是一个落魄的小说家,他的作品只出版了500本,为了生存他不得已成为了私人司机,可以说他事业无成。更不幸的是他的情感生活也很失败,他早已离婚单身一人,而且妻子已经有了新的男友,儿子对他也不屑一顾。但是当杰克逊误闯黄石公园,目睹了湖泊干涸,结识了科学狂人查理,得知太阳异动将导致地球毁灭这一信息时,他的命运也开始发生改变。由于他提前得知了地球即将毁灭的信息,在危难之时他才能带领家人及时逃离,踏上寻找诺亚方舟的旅程。最终,两位主人公在诺亚方舟上汇合,科学家萨莫拉和杰克逊凭借他们的知识和勇气在危难关头挽救了人类,赢得了大家的尊重。在影片的结尾,萨莫拉拥有了话语权,知识和信息使他从一个籍籍无名的科学家成长为引导人类在新世纪里继续前进的领袖人物,并总统的女儿相恋相知找到了人生的幸福。而另一位主人公杰克逊则获得了心灵上的救赎,知识和信息使他从一个失败者转变为新世纪的成功人士,不仅一家团圆,而且赢得了儿子和女儿的尊重,在希望中开始了新的生活。与主人公相比,最具鲜明对比意义的是,原本拥有权利和地位的白宫官员安胡瑟,在影片的结尾彻底丧失了话语权,被诺亚方舟的全体人类集体漠视。回顾影片中各个角色的的际遇,可以看出决定性的稀缺资源——知识和信息已经成为社会变革的重要因素。而这两位英雄主人公的成长经历,也折射出当今西方社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在向后工业社会转型的过程中已经成为受理论知识支配的社会。诚如贝尔指出的知识对于任何社会的运转都是必不可少的,所不同的是在后工业社会中知识本身的性质发生了变化,即理论知识已处于社会的中心地位,对于组织决策和指导变革具有了决定性的意义。

影片《2012》运用虚拟现实技术设置特效,带领观众亲身“体验”各种惊心动魄的灾难,使观众生动的感受到数字化世界的到来。首先,影片用虚拟现实技术打造了一个由比特构成的世界,让观众身临其境的体验到数字世界的惊人效果。“直到今天,当我们拥有了威力强、成本低的电脑时,才可能把虚拟现实技术当作一种满足消费者娱乐目的的媒介。”[2]1968年,虚拟现实技术就已经诞生,但是由于数字技术的局限,一直未能普及应用。随着数字技术的发展,人们越来越多的使用比特,而越来越少的使用原子,数字化的世界的到来将人们的“视觉”和“感觉”日益结合到一起。在影片《2012》中,导演罗兰•艾默里奇运用虚拟现实技术将人类史上所有的灾难集合起来,火山地裂、海啸洪水、陨石雨等等灾难形式交相呈现,制造出惊人的特效。由于影片中的灾难特效全部都是经由电脑处理产生的数字幻象,而并非真实的情境,因此无需受到现实规则的限制,在没有任何的危险的状况下,导演轻易的就复制出一个用数字建构的世界末日场景,让观众去体验窥视,满足了观众窥探灾难的欲望。其次,影片运用虚拟现实技术颠覆了经典艺术品,用数字为人类打造了一个开放的可变形的世界。梅洛庞帝在《数字化生存》一书中说道“我们已经进入了一个艺术表现方式得以更生动和更具参与性的新时代,我们将有机会以截然不同的方式,来传播和体验丰富的感官信号。” [3]梅洛庞帝认为在数字化的世界中,艺术作品不再是一个封闭式的结构,各种数字化的操作能使任何艺术作品改头换面。在影片《2012》中,导演罗兰•艾默里奇投入两亿美元,打破灾难片的审美疲劳,瞄准从北半球到南半球三个标志性的地标,将里约热内卢的耶稣雕像、中国的布达拉宫和洛杉矶的金门大桥气势磅礴的毁灭掉,在影片中重新构造了一个南北极颠倒的世界。这些饱含神圣意义的经典建筑作品被世俗化,神圣性被颠覆,已不再是“已经完成、不可更改的艺术作品”,而变成了影片中一项吸引观众眼球的装饰品,可以任由导演运用数字化的技术,将其摧毁和重建。整部影片152分钟,总共拍摄了1400个特效镜头,平均每分钟大屏幕向观众展示超过8个电脑特效,虚拟世界栩栩如生的展现在人们眼前,数字科技已深深融入到人们的生活和娱乐之中,数字化生存就在眼前。

影片《2012》通过毁灭和重生之一主题的应用,向观众宣告第三次浪潮已横扫世界。托夫勒在《第三次浪潮》一书中说道:“当今世界许多变化和趋势都相互联系结合在一起的,是宏观世界的组成部分。它意味着工业化文明的末日,一个新的文明正在兴起。”[4]首先,影片《2012》通过世界毁灭这一主题,含蓄的批判了工业文明赖以生存的能源体系,揭示了传统工业文明末日的到来。托夫勒认为“第二次浪潮本身有两个变化,使工业文明不可能再正常生存下去。”托夫勒的这一观点,在影片《2012》中得到了形象生动的表达。主人公杰克逊•柯蒂斯和科学狂人查理的一段对话中,观众清楚的了解到由于自然环境和资源长期被人类掠夺性破坏,地球自身的平衡系统已经面临崩溃,人类即将面临空前的自然灾害。“征服自然的战役,已经到达一个转折点。生物圈已不容许工业化再继续侵袭了。”[5]接下来,在主人公杰克逊的逃生之旅中,洛杉矶的断裂下沉和喜马拉雅山的淹没,这些无可避免的灾难告诉人们工业文明赖以生存已经崩溃,工业文明不可能在正常存在下去。其次,在影片《2012》中,人类在毁灭之际团结合作,突破“民族国家”的局限共同抵御灾难使人类重生,打破了第二次浪潮建立起来关键性政治单位,反映了全球意识的兴起,世界体系的建立。正如法国政治思想家鲁热蒙所说:“民族国家总以为它自己是绝对至高无上的,但在全球一级要扮演一个真正的角色,它显然太小了。在我们二十八个欧洲国家中,没有一个能再依靠它自身的力量来确保国防和繁荣,确保它的工艺技术和资源,确保防止核战争和生态的灾难。”影片《2012》中,虽然美国仍以世界救世主的角色自居,再次为了拯救地球而疲于奔命,但是世界各国都以正面形象出现在银幕上,拯救地球不再是美国政府独自处理的问题。例如美国总统曾多次与世界各国元首进行秘密会晤,商讨拯救地球的计划。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多年来被西方世界视为洪水猛兽的红色中国的力量也在影片中被涉及,中国担当起制造背负人类薪火传承使命的诺亚方舟这一重要角色。当美国官员安胡瑟说出“只有中国才能把这个造得这么好”时,一直隔阂在两种体制之间的坚冰,开始有了融化的迹象。工业文明的支柱—民族和国家开始崩塌,就如影片中天钦奶奶一位藏传佛教的信奉者所说“我们都是这个地球的儿女”, “全球”意识将会逐渐深入人心。最后,影片《2012》通过重生这一主题,预示着现实中人类和自然相处模式的需要重新建构。诺贝尔奖得主帕里戈金认为“某种不稳定性的存在,总是可能导致某种新结构。我们真的拥有一个‘开放的宇宙’。”[6]而地球正是这样一个复杂的系统,因为来自内部或外部的原因,这个系统中的某一部分始终持续不断的变化,有时当某些消极的影响被压制时,世界处于平衡之中,但当某些影响一旦无法被压制时,这种均衡被打破世界现有的结构将被粉碎,将会建立一个全新的甚至更高级的结构。第三次浪潮的倡导者托夫勒把这种观点引申为“从波动中建立秩序”。在影片《2012》中,导致地球毁灭的原因是来自太阳的中微子形成一种新的核力,打破了地壳的稳定使地球变暖。这种说法并非导演毫无事实根据的虚构,多年来科学的一系列发现都说明世界是一个相互交叉影响的复杂结构,它的发展并不是由机械因果论所决定。在影片尾声时,正如帕里戈金预想的那样在地壳的运动中建立了新的秩序,原有的世界格局被摧毁,全新的世界诞生了。从此,南北两极颠倒,北非大陆板块整体板块上升,喜马拉雅山也不再是世界屋脊,夸主怒纳塔尔声的德拉肯斯山脉成为世界最高点,好望角将成为人类新文明的发源地。影片结束时,崭新的地球全景出现在银幕上,导演用这一视觉形象告诉观众地球要比第二次浪潮文明时期所估计的要脆弱得多,在第三次浪潮到来的今天一种动态相对性的空间观正在建立,人类对自然的认识急需改变,人类和空间需要和谐相处。导演罗兰•艾默里奇的影片《2012》正是用毁灭和重生这一主题,向观众暗示新的文明已在人们的生活中出现,它提供了未来生活的背景。托夫勒说过:“新的文明诞生,是我们生活中最大的事件……有很多光明的大道让我们思考未来,为未来做好准备。”[7]正如影片中所展现的一样,人类面临着抉择,在现实生活中第三次浪潮已澎湃而至,向人们固有的生活方式发出挑战,人类正从崩溃中建立新的价值观点和社会准则。

影片《2012》是一部用巨资打造的灾难片,它带给了观众无与伦比的视觉享受,但是这不仅仅是一场喧嚣的视觉游戏,它还包含着丰厚的文化意蕴。影片《2012》以影视作品特有的话语体系,反映出世界技术的进步和文化思潮的兴起,在影片中展现了人类新的生命观和价值观,表达了导演对当今社会发展的深刻思考。

[1]《后工业社会的来临》丹尼•贝尔著 魏章玲译1995年5月 新华出版社 10页

[2]《数字化生存》:尼葛•梅洛庞帝著 胡泳译1997年02月 海南出版社 70页

[3]《数字化生存》:尼葛•梅洛庞帝著 胡泳译1997年02月 海南出版社 65页

[4]《第三次浪潮》:阿尔温•托夫勒著 朱志焱、潘琪、张焱译 1983年3月 三联出版社 183页

[5]《第三次浪潮》:阿尔温•托夫勒著 朱志焱、潘琪、张焱译 1983年3月 三联出版社 184页

[6]《第三次浪潮》:阿尔温•托夫勒著 朱志焱、潘琪、张焱译 1983年3月 三联出版社 378页

[7]《第三次浪潮》:阿尔温•托夫勒著 朱志焱、潘琪、张焱译 1983年3月 三联出版社 42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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