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语言主要是指视听语言,创作者如何运用好视听语言是创作一部优秀影片的基础。电影的视听语言作为一种艺术技巧,其本身并不具有民族性,如景别的运用哪个民族都可以拿来用,但当一定的视听语言与特定的电影内容相结合后,它就具有了个性特征——民族性。如何采用他者的语言而同时不放弃自己的语言,演绎自己民族文化的特点,并将它运用到电影当中,这是本文的主旨。
纵观藏族题材影片的发展历史,我们可以看到它在不断地前进,以法国导演雅克•贝汉执导的藏族题材电影《喜玛拉雅》获2000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提名、2000年欧洲电影最佳摄影奖提名、2000年荣获恺撒最佳摄影奖和音乐奖;陆川导演的《可可西里》参赛威尼斯电影节,获第17届东京国际电影节评委会大奖、第41届台湾金马奖最佳影片奖;宗萨仁波切导演的《旅行者与魔术师》入选于2004年威尼斯影展(电影顺流)单元;万玛才旦导演的《静静的嘛呢石》以“真诚的创作态度、朴素的电影语言……”的评语获得第25届金鸡奖最佳导演处女作奖、第10届韩国釜山国际电影“新潮流”特别奖等11项大奖等等。从以上作品获得的荣誉可以看出藏族题材电影可喜的一面,同时也应该看到存在着一些不足和问题,下面就逐一谈谈本人粗浅的看法:
由于色彩的组成及各民族对色彩的认识和理解的不同,在不同色彩之间乃至同一色彩的象征含义是既有联系又有差别的。在电影《红河谷》中观众可以看到影片中展现了头人的美丽女儿——丹珠,她神情优雅,性格任性而坚强,为了表现她的高贵、纯洁,导演特意运用了一只白色的牦牛,还为丹珠量身定做了一件白色的藏袍,在创作者看来白色足以表现出像雪山一样的纯洁、神圣、高贵。但这是一部藏族题材电影,要表现的主人公是藏族上层社会的贵族代表。在藏族特殊的语境下白色代表着纯洁、善良、神圣,比如白色的哈达就有此寓意,白色的奶制品也有此寓意,遗憾的是片中的这位身份显赫的小姐却穿着白色的没有太多修饰的藏袍出现在银幕上。藏族传统中崇尚鲜艳的色彩,尤其是女人的服饰象征着这一个家族的贫贱,作为一个头人的女儿没有一件鲜艳的氆氇让人费解。另外藏族人的意识中马是最有灵气的动物,人们都习惯以马为坐骑,而且以枣红马为尊。影片中那头白色牦牛虽然起到了一定的烘托作用,但是本人认为在色彩的设计中,既要根据该民族特有的观念及对色彩的喜好、理解的不同,客观地选择和运用色彩,又要关注时代特征和民族习惯等因素在色彩象征意义上留下的不可抹煞的痕迹。否则,就会在艺术创作的色彩设计中误解历史或民族风格,进而影响作品的质量。
影片《喜玛拉雅王子》是导演胡雪桦运用藏族古代历史与西方《哈姆雷特》故事结构相结合的藏族题材影片。影片中的画面可谓优美之至,油画式的构图风格、人物服饰的戏剧化所带来的绚丽色彩、明亮的纯色作为环境用色、光效的高度反差以及镜头的富于变化,画面的唯美特性足以冲击人们的视野。但这种近似完美的画面却因丢失了民族深层的文化元素而变得不伦不类。
影片中,藏族人物时而作为全景中的背景存在,时而在特写镜头中被局部强调。画面镜头是为展现人物性格、特定身份的手段,而影片中的主人公拉姆洛丹却作为一个符码被展现。他的出场镜头大多数是头部的特写,或他策马扬鞭于自然风光中的大全景。影片把拉姆洛丹放到了一个巨大的困境之中,镜头语言上排除了对他的自我构建,镜头语言建构的是他的美貌和他作为一个藏族男性的外在的原始的粗犷风格。
特殊的环境背景是藏族题材影片视觉的一大亮点,但影片中甲波古城却成为一个布景、一个舞台、一个空间地域同历史一起最终被空间化。皇宫中以西方式的长幔做布景,作为供品的酥油灯取代了西方式的烛灯。而藏语对白、古铜色的藏族面孔成了一个代表藏族文化的符号。
总之,藏族题材影片旨在展现藏族文化的这一特殊的文化,在电影画面的设计上必定要立足于这一特定的文化背景,关照民族文化的元素,避免曲解和任意杜撰。
藏语对白对其他观影者带来的障碍,这是异语片普遍存在的问题,解决此问题的办法目前只有配音和提供字幕的方法。配音固然是好,但由于语言的特殊语境差别,使许多配音表达不能到位,如《红河谷》中许多解说性语言的存在破坏了藏语自身的特点。另外,纯藏语片中的字幕翻译也有许多不妥之处。字幕的出现使本来应该用耳朵“听到”的,却转为“看到”的,即使用我们能“读到”,似乎这在理解上没有什么差别,但事实上存在着两点缺憾:第一,电影运动的连续性被切断了,中间插入了字幕。这违背了受众的欣赏习惯,也违背了电影传播的基本规律,因而给观众欣赏造成一定的语言障碍,这也是藏族题材电影叫座率低的主要原因之一。
第二,在日常生活中,面对面的交流,两者之间建立的关系是“人和人的关系”。我们在观影时同银幕上的人物所建立的关系也是“人与人(影像)”的关系。而字幕的出现把这种关系转换成为“人与字幕”的关系。所谓“一心不能二用”,观众既要仔细盯着字幕看懂意思,还要欣赏画面,难免有点太为难观众,因为在字幕中这种信息只能处理得异常简洁明了,它不可能表达复杂的语境,因此观众对影片的理解进而在感情产生共鸣的要求上就大打折扣,往往是好不容易看完字幕理解意思了,精彩的画面却转瞬即逝了。
电影事业的发展经历了一段曲折的历史。如从大的范围内关注一下世界电影,就会发现,每一次电影语言的革新,其结果都不是对旧语言的抛弃,而是对已有电影语言一次又一次的丰富。格里菲斯和苏联蒙太奇学派对蒙太奇的贡献,自弗拉哈迪到意大利新现实主义对长镜头和景深镜头的使用,到法国新浪潮、伯格曼和意大利60、70年代的电影都成了常规语言——积累是重要的,它是再一次进行开掘的基础。
《可可西里》的大气和震撼人心之处就是在于它把探讨人类自我生存状况、人类与环境的关系这一世界性的话题和藏族独特的生命意识用巧妙的视听语言表达得淋漓尽致。影片中强巴的死、日泰的死都与在强巴面前被射杀的藏羚羊的死运用相同的景别来表现,这种强烈的感官刺激无疑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该片揭示了藏民族理性和富于人道主义的生命观价值观——世间一切生命都是平等的、珍贵的,一切生命都是依照大自然的法则相互依存的,当一种生命濒临绝境时,那么其他生命也将遭受灾难和不幸!
我国博大精深的民族文化、快速发展的社会经济都为藏族题材电影的生存和发展提供了有利的空间。因此各少数民族的人文背景、地理环境、传统习俗、历史变迁等在内的文化体系就会对本民族影像文化发生作用,产生影响。藏族题材电影只有以包容的胸怀将目光转向民族文化的深层次,以特定的民族审美情趣进入民族电影的创作,不做民俗猎奇,进而深入挖掘出人类普遍认同的审美真理,用新的视听语言和手段,将民俗、宗教等多种文化元素融汇在一起,直接捕捉民族文化所特有的美及其呈现方式,才能拍摄出富有本民族独特文化的少数民族题材电影,为我国电影事业的发展添砖加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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