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 明
南国春色之感动
代 明
清明草绿,和风细雨,我背着画具,去寻找南国春色。
江西婺源让我神往。百里迢迢,漫山黄花,在层层梯田里争艳。极目望去,遍野黄花之间有片片黑瓦、白墙、袅袅炊烟。
绕过郁郁葱葱的大山,碧水泱泱,翠木掩映,小河通幽,竹林、樟树环抱着一排排徽式建筑群落,又见牌坊、山墙、飞檐。
数不清的小桥与幽深湿冷的石板巷连襟着,我沿河而去,听到古镇的风声、橹声和溪流声。村里鸡鸣犬吠,田间水牛鼾卧,嘈杂中还传来阵阵叫卖。花香,草香,木楼窗里散发出淡淡的米香,好一派“小桥、流水、人家”。千百年来,还是那般淳朴幽雅,风韵依然。
我坐在桥头凝望,心思着这醇美灵秀之境,怎么才能画得惟妙惟肖?看着黑瓦,白墙,灰砖,还有茂密的植被,看着那高山低谷中陪伴着的翡翠般的深潭,让我想到了砚池里的水,想到了毛笔间的墨,想到那水墨在宣纸上渐渐蕴开……有一个名叫吴冠中的画家,在他的行笔运墨之间,就能让这江南水乡,更显纯净,就像原始自然之雀幻化成灵动的凤。自古历代墨客勾、皴、点、染、十八描,绘出了高山峻岭,成为皇恩浩荡,才子佳人的衬托。遗憾的是,追随者陈陈相因,人人一面的绘画形式延续千年,直到晚清“四王”,近亲繁殖先人笔风,虽登峰造极,但无法摆脱死胎的干系。这乡下村舍,无人问津。就是有个把画家画了江南盛景,也还是因袭宋元明清之技,把好端端的“桃花源”弄得毫无生气。可见,天下文章一大抄,再炫的词汇也还是抄不出醇美的境域,更何谈惟妙惟肖的感动了?吴冠中深感这传统的悲哀。疾呼:“中国画笔墨等于零。”“孤立的笔墨,其价值为零。”“笔墨要跟着时代走,时代的内涵变了,笔墨就要跟着变化,要根据不同情况,创造出新的笔墨。”笔墨从真实而来,笔墨因感动而生。反之,就没有笔墨可言了。吴老先生也许言重,但他是觉悟了!于是,黑瓦、白墙、灰砖,河流、绿荫、高山成为他思想的名片。在他的世界里,江南流域的美就是大块黑白对比的美。在他的灵感中,黑瓦以重墨一挥而就;白墙以淡墨一抅了之;绿荫以点洒石绿为恰;潇洒、轻松、淡雅,大量的空白给人以遐想。在他看来,“能把自己的感情很好地传达给别人,能打动人,就是成功了。在这过程中,笔墨是自然形成的,笔墨按题材分,应是感情产生笔墨,而不是用技法套感情。”吴冠中通过自己的心志美表达画中的意境美。在江南小镇的风土人情之中,酝酿出吴氏画法,冠中笔墨,可谓前无古人。当然,但愿是后无来者,因为创新精神赐予的鲜活,活在不可重复。
我站在田埂之上,我站在竹筏之中,我回望那一排排黑白相间的村舍,我感动!徽州文化因独有的意境,才延续了它的生命。我想到吴冠中、我想到李可染、傅抱石、匡亚明……他们都被江南的美感动过。他们的中国画,并非临摹这山山水水,而是师造化于自然又往还于至纯境界之中,以景写心生情,成为独有的原创,犹如一江奔涌的春水,打动了更多人的心!
我支起画架,知道该如何下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