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开电信诈骗的盖头

揭开电信诈骗的盖头

案例探访

2008年下半年，电信诈骗犯罪在全国各地迅速蔓延，并呈现爆发式的增长。仅上海市徐汇区所受理的案件，短短两个月时间内，就有5名被害人被骗去580万元的钱款。

民众的巨额钱款被如此迅速且隐蔽地骗走，检察干警们着实不安。为保护百姓的财产免受损失，徐汇区检察院的检察官们加强了与公安机关的配合协作，果断决策，迅速出击，成功办理一起特大电信诈骗案件，并通过网络庭审直播，放大了办案效果。对于此类诈骗的解析，让人们更清楚电信诈骗的来龙去脉，也为日后同类案件的破获提供了范本。

神秘电话骗走300万

2008年12月25日上午10点左右，家住徐汇区、现年72岁的汪之洲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电话那边是个女子的声音，称自己是中国电信公司的，说汪之洲家的电话已经欠费，并提示如需进一步查询请按“9”。

汪老太事后对检方说：她家里的话费是从银行账户自动转账的。当时听到这个电话很疑惑，就按照提示按了“9”键。对方于是问汪老太的电话号码。汪之洲就报给他。对方却说不是这个电话，而是她名下的另一部电话，随后还真的报了一个苏州的号码，并称汪之洲的身份证号码泄露了，让她去报警。“我当时就糊涂了。我说，我在上海，怎么去苏州报警，对方又说可以直接帮我转过去。”汪之洲说。

很快电话真的接通了，这次接电话的人自称是民警，这中间不时有其他人接听电话，有个自称是检察官的告诉汪之洲，说她的身份信息泄露。就这样，电话持续了大概有两三个小时，最后给了汪老太一个“安全账户”，让她把钱转过去，还说三天后，会把钱退还给她。

就这样，汪之洲鬼使神差地就把自己的300万存款通过网上银行，分作两个150万元，分别转到了他们指定的两个银行账户。

钱款转出后，汪之洲意识到自己恐怕是上了当，当天下午2点钟，急忙跑到徐汇区公安分局报案。

汪之洲的“一时糊涂”并非个案。从12月25日到27日，徐汇分局先后接到5起电信诈骗的案子，5人接听的电话内容不尽相同，如有人接到的电话称来自公安机关，说她的身份证被犯罪分子用于开设银行账户，从事洗黑钱，警方要封存她

银行账户，建议接听电话的人事先将本人银行账户的金额转入所谓“公安局”或“检察院”提供的保护账户。另外的4人被骗取的金额为1.5万到18万元不等。

迅速出击，挽回被害人百万损失

徐汇公安分局对这一情况充分重视，立即成立专案组，对上述案件做并案处理，并及时向徐汇区检察院通报案情。根据公安分局的协作请求，徐汇检察院迅速启动提前介入工作机制，指派侦监科科长和资深检察官介入本案侦查活动。检察官分析案情后认为，对于此类新类型诈骗案件，如果按照传统的侦破方式，分散侦查，不仅浪费办案资源，而且可能错过抓获涉案人员的关键时间。经过先后5次与公安专案组的沟通交流，最终大家形成周密翔实的侦查方案，将工作方向着重定位在两个方面：

一是查明被害人银行账户的资金流向，严密监控涉案大宗资金流入账户并阻断资金流出；二是定位上传诈骗语音电话的服务器地址。

在查询并监控汪之洲被骗300万元资金流向过程中，公安专案组第一时间通知银行，冻结了其中转入福建肖习文账户内的150万元，为汪之洲挽回了巨额损失。同时，又通过对查询该账户资金情况的手机进行定位，捉获了犯罪嫌疑人彭先业、李海清、王海波、曹国栋。

就在此间，另一犯罪嫌疑人杨会生的女友吴芳（系化名）因接到通知，可去该犯罪团伙的银行账户转款，于是上网查询。她万万没想到，这次登陆很快被警方通过技术手段锁定，根据她所使用的笔记本电脑的IP落地地址，警方在厦门市找到了她。从吴芳的口里，警方知道了杨会生的行踪。两天后，杨会生在厦门入境时被当地边检抓获，并移送徐汇分局处理。

至此，在公安专案组与检方的共同努力下，从案发到破案，前后仅用了8天时间。本案提请批准逮捕时，恰逢春节休假，承办检察官却忙碌在岗位上，细致审查，用3天时间完成了对本起特大团伙诈骗案件5名犯罪嫌疑人的审查批捕。

经审理查明：2008年，绰号为“石头”的台湾人在泰国组建了针对中国大陆实施网络语音电话诈骗的团伙，为了逃避国内公安机关通过技侦手段追查电话来源，该团伙将电话接听组设在泰国。为实施诈骗，“石头”委托杨会生帮忙在中国境内搭建网络电话平台和语音电话诈骗技术系统。2008年8月，杨会生通过购买“自动语音呼叫系统”软件及相关维护服务，又在成都、浙江、湖南、广州等地租用服务器，联系设置国际电话线路的接入等，为团伙建立、操作和维护自动语音呼叫系统。同时，“石头”委托彭先业等人负责赃款转移和现金提取，并约定分成比例。彭先业于是招募李清海等人组成取款组，由李清海负责联系收购100余张银行卡，作为“石头”等境外诈骗团伙的作案账户，再组织王海波等人化装后，流窜到各地通过银行ATM机提取赃款。

电信诈骗犯罪手法解析：

电信诈骗犯罪行为模式基本固定。一个电信诈骗团伙主要由三部分不同分工的人员组成，我们可分别称之为技术组、接听组和取款组。

技术组主要负责搭建并维护硬件技术平台，包括联系网络服务器运营商在境内外租用网络服务器、联系国内电信公司提供落地网关、制作或购买网络语音电话软件以及软件的安装维护等。运用这一技术平台，诈骗团伙只需在电脑上按一个键或预先设置好自动拨号功能，一次就可以向国内几千名电信用户广泛拨号。当电信用户接听后，该语音系统即播放事先录制的诸如“你好，你的电信账单已欠费，转人工服务请按9”的语音提示，被害人按照提示按下9号键，该系统即自动转到由接听组人员接听的电话。

接听组是实施诈骗的核心人员。接听组人员接听电话后，冒充电信、公安等部门人员，谎称被害人的电话欠费，被害人的个人信息资料已经泄密，被害人的银行账户已不安全，要求被害人通过银行AT M机或网上银行将个人资金转入他们提供的“安全账户”。由于电信公司对网络电话提供“任意显号”服务，诈骗团伙可以将其群拨的网络语音电话的号码设置显示为带有接听组冒充的人员特征的电话号码。如近来较多冒充苏州公安局人员，则被害人接到的电话会显示苏州的区号，或号码显示为以“110”结尾，而其实接听组人员是在泰国接听电话。

取款组专门负责提取赃款。因为被害人被骗的是银行账户中的存款，所以一个被害人被骗的金额可能就是几十万、几百万。诈骗团伙为降低风险，不会去银行柜台提取赃款，而是在AT M机上取款，而各家银行对每张银行卡每天在AT M机上取款的总额有所限制（一般上限在5000元至2万元人民币）。所以诈骗团伙的取款组事先通过各种途径准备好上百张在全国各地办理的银行卡，一旦被害人的资金转入取款组提供给接听组的安全账户。取款组会通过网上银行平台操作，迅速将被害人的资金分流转账到若干个二级账户，再根据金额大小的需要，由二级账户分流到更多的三级账户、四级账户，保证在银行A T M机取款限额之内，将赃款分流到足够多的银行卡上，可以将全部赃款在一天内取出，最后由取款组人员每人持若干张银行卡至ATM机取出赃款。

掌握作案特点，直击诈骗团伙软肋

承办此案的检察官程翌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说，根据他们的办案经验，处理此类电信诈骗案件，出手迅速是关键。这首先是考虑到被害人财产的保护。

程翌介绍说，这种电信诈骗应该说是爆发于2006年的短信诈骗的升级版。诈骗团伙往往采用企业化管理，其专业化程度和技术含量比短信诈骗更高。因为电信诈骗团伙目前主要使用网上银行平台分流资金到多个账户，被害人的巨额钱款甚至可以在一个小时内被全部转移。就拿汪之洲被骗转出的300万元资金来讲，其中的150万元被转入福建福州农行阮丽珍的账户，后转入广西南宁袁以华等人的11个银行账户，随后迅速转入广西南宁陈友俊等人23个银行账户，再分别转入广西行南梁剑伟等人的77个银行账户，并分别以2万元金额在ATM机上将上述77个账户的钱款全部取走。

从前的短信诈骗用手机短信方式发送“欠费”信息，一次可以群发到几百个手机，电信诈骗团伙使用网络语音电话，一次可以群播几千个电话，诈骗行为的涉及面更广。而且，短信诈骗团伙是在手机短信上提供一个回拨号码，现在的网络语音电话技术具有按键回拨或者转接功能，和电信公司客服电话的功能非常相似，加上通过任意显号功能，显示具有迷惑性的来电号码，这就使电信诈骗比短信诈骗更具有欺骗性。所以，只有迅速抓捕犯罪团伙，才可以有效地保护潜在被害人的财产免受损失。

出手要迅速，同时在搜集证据时也要尽可能全面，特别是电信诈骗的很多物证都是电子证据，很容易被销毁于无形。这也是基于以往办理短信诈骗的案件中吸取的经验。程翌告诉记者，2006年高发短信诈骗，当时很多公安机关破获的案件在移送检察院批捕、起诉时，往往由于证据不足，最终无法立案。因为被害人的钱款都是通过短信或电话就被人骗走的，他们与诈骗团伙的成员素未谋面，无法指认。而且，此类诈骗团伙通过分散的方式取款，也往往让公安机关在锁定犯罪嫌疑人时屡屡受挫。所以，指控犯罪，除了依靠口供，书证物证就显得尤其重要。

接受此前办理短信诈骗案件的教训，此次检方提前介入后即提出，在对犯罪嫌疑人实施抓捕时，现场的物证特别是笔记本电脑、手机等重要作案工具一定要一并搜集，并及时备份电子证据。而正是这个决策，使机关算尽的犯罪团伙在劫难逃。

“杨会生最终定罪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程翌说。在厦门找到杨会生的女友吴芳时，警方就及时拿到杨会生的笔记本电脑，并且及时拷贝了其中他与犯罪团伙其他成员在msn上的聊天记录以及电脑中保存的与作案有关的音频资料。其后又及时锁定杨会生用于安装“自动语音呼叫系统”的服务器硬盘，并复制了其中的内容。

而正是这些证据，在杨会生审查起诉阶段突然全面翻供时，使检方有了回旋余地，最终使杨会生的罪行确认成立。

据徐汇检方介绍，针对杨会生的全盘翻供，公诉科主诉联席会议经过讨论后认为，搜集证据唯一的突破口是当时公安机关及时取证的杨会生用户安装“自动语音呼叫系统”的服务器，但对于其硬盘鉴定却遇上了技术难题。由于这个硬盘存储的数据量庞大、系统复杂，硬盘中2008年12月的关键存储数据很难恢复。徐汇区检察院与市院技术处对这一硬盘进行会诊后，决定委托上海一家信息技术公司对硬盘进行鉴定，顺利查出了汪之洲等3名被害人的家庭电话。

最终法院一审以诈骗罪判处杨会生有期徒刑14年，剥夺政治权利3年，并处罚金5万元。杨会生没有提出上诉。

创新庭审直播，普及电信诈骗防范常识

针对电信诈骗犯罪高发，作案手段隐蔽，公众防范识别难度大的特点，为了震慑犯罪，并扩大法制宣传效果，增强社会公众的防范意识，徐汇检察院决定联合东方网，在这一网站的“检察官在线”栏目直播被告人杨会生诈骗一案的庭审全过程。

经过事前的精心准备，庭审期间，公诉人在示证和质证阶段，运用多媒体辅助示证，播放涉案视频、音频，在大屏幕上展示电脑数据、犯罪流程，以及资金流向分解表，电信诈骗的全过程就生动、形象地展示在法官、旁听人员以及在线浏览的网民面前。

同时，徐汇区检察院副检察长董军又出任此次庭审的解读嘉宾，一边解读案件，一边回答网民们有关电信诈骗的疑问。据东方网统计，有17万余人次在线观看了此次庭审，活动中网友提问143条，嘉宾现场解答37条、网下解答106条。

诚如一位当天观看庭审直播的网民所言，这样的庭审可以说给我们上了一堂防范电信诈骗的课。

检察官感言：

2008年下半年，“电信诈骗”犯罪犹如流行病毒一般在全国各地滋生并呈爆发式的蔓延，人民群众深受其害，反应非常强烈，从某种程度上讲电信诈骗已经成为社会治安的突出问题，成为社会的公害，有的老百姓被骗以后可以说是倾家荡产，瞬息之间毕生储蓄都被骗走。

为严厉打击犯罪分子的气焰，保障被害人特别是广大潜在受害者的合法权益，有力维护司法机关的权威和公信力，我们加强与公安机关的配合协作，果断决策，迅速出击，成功办理“杨会生电信诈骗”案件，依法将5名主要犯罪分子提起公诉，为被害人挽回损失150万元，得到社会各界的广泛好评。办案中体现人性、人权和人文关怀，使检察机关在人民群众中的执法公信力有了明显提升。（图为公诉人郑利群出庭指控杨会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