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桑梓
我们都错了,我们不该选择用背叛来證明彼此的存在,我们不该用一场游戏来验证即将温吞的爱情。
迟骆的地铁爱情
迟骆把地下情掩藏得很好,像埋在地下的环线地铁,周而复始、不露声色。没有领口的浅淡红印;没有肩头的意外青丝;没有发间的女人异香。不过男人变心了,一个吻就可以证明。当舌尖启开齿间的一刻,你就知道,那已经不再是那张说爱你的嘴。
午夜,手机发出振动的嗡鸣,迟骆醒了,接起电话只是听。无论电话另一端如何叽叽嘤嘤,他始终面无表情,挂机,悉索穿衣,不洗漱,悄悄换锃亮的皮鞋。那是我白天擦的,夜晚却用来供他私会偷情。
我安静地站卧室门前说:“你去了就别回来。”
他显然被我的声音吓到了,但并不惊慌,“老总回来了,开紧急会议。”
我抱住他,把脸靠在他的胸前。我的男人要去和情人“开会”了,我却不知道是该揭穿,还是忍耐。其实选哪个,结局都会一样,注定他要离开。只是早些、迟些,没有分别。
迟骆吻我的头,轻轻揉我的头发,挣脱开我怀抱,“乖,睡觉去吧,没事半夜发什么疯呢。”
在迟骆眼里,我已经是个开始发疯的女人了。爱情真是件有意思的东西,有它,发疯是率性,是撒娇,是与众不同;没它,发疯等同干无理取闹。
我轻轻理了理迟骆的衣领,“走吧,这么要紧的事,去晚了不好。”
眼望垂死的爱情,除了这一句,我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
温泉情事
梁仁发来短信,问我这几日怎么不来。
我没有回复,我后悔与他纠缠。也许,这也是我无法直面迟骆的理由。
认识梁仁,是在北海道的小樽。我和迟骆到日本过春节,这不是个笑话,因为迟骆的繁忙一年只有这几天才是假日。那是小樽的淡季,但很美,木屋、冬雪、年久的温泉酒店。那天我喝了太多的清酒,头一直晕。我让迟骆先去露天温泉,他便一个人走了,留我躺在榻榻米上醒酒。
那是我第一次感觉,我们之间完了。时间倒退三年,他一定还会陪在我身边,为我倒一杯茶,敷一条毛巾。但现在,他只剩下一句,“歇一歇就过来吧,来北海道,可不能错过温泉啊。”
拉门关闭的一刻,我哭了。为我自己的落败,败给久负盛名的温泉。
那天,我带着酒醉去找迟骆,木制的走廊、方格子的拉门,这家老酒店,像一个迷宫。我看见一条印着温泉标志的门帘,便闯进去了。依稀一个男人泡在雾气缭绕的温泉里,闭目养神。我站在池边,脱去浴袍。我只说,我来了,便在氲氤熏热的水气中,晕倒在温泉里。
模糊的记忆里,那天一直有个男人,在围着我忙来忙去。他不是迟骆,但很殷勤。他用浴袍裹住我赤裸的身体,抱着我在酒店的走廊里飞奔。我听见他找酒店的老板娘,结结巴巴的日语里,夹杂着无数焦慌的Help。
老板娘说:“你夫人没事的,吹吹风就好了。下次喝醉,就不要泡温泉了。”
他说:“她不是我老婆。”
我忽然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说:“别走。”
他就是梁仁,我们彼此陌生如白纸,但他却肯为我心急担忧。老板娘悄然走了,我以吻封住他的询问。情爱没有理由,我只要那一刻,有个男人爱我。我伏在梁仁的身上,没来由地肆意,汗水藏着泪水,一股咸涩。
那天,迟骆很晚才回来,神清气爽地问我,“怎么不去?”
我语气安然地答他,“我找不到你。”
他终于享受了著名的露天温泉,而我也终于找到了缺失已久的温存。
香槟VS耳光
我原本是不想参加迟骆老总的第三次婚礼的,但迟骆说,这是面子问题,他不能没有夫人在场。
老总的婚礼,自然盛大,老新郎挽着小新娘。只是节目很老套,放幻灯片,讲述他们爱的历史;抽大奖,奖赏卖力捧场的宾客。很久没看过迟骆穿正式西装,深灰斜纹配原点丝巾,散发着成熟安稳的气息,我恍惚有点着迷。宾客里,一个女人遥遥向他举杯,脸上映着香槟金色的光芒。
迟骆很意外,但很坦然,点头微笑。
我知道,一定是她,迟骆的另一个女人。别问我为什么,他们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但我仍然知道。
我忽然挽紧迟骆的手臂,把脸靠在他肩上,身体里是一片空空的虚凉。我听到扩音器里叫我的名字,迟骆兴奋地说,你中奖了。
此刻,我不想离开迟骆半步,却被他推上舞台。四下响起的掌声,只让我惊慌。我接过迟骆老总亲手送来的3G手机,微笑着与他合影。而我在摄影师的背后,看见悄悄挽起迟骆的女人。
我竭力平静地从台上走下来,强挑出礼貌的笑容。就算我注定是这场爱情的输家,我也要从容优雅地退场。
迟骆赶在我走近之前,飞快地挣脱开她的手,眼神闪过瞬息的尴尬,“她是黎瑞,我的客户。”
黎瑞笑了,自认很俏皮地说:“你好啊,你是迟骆的太太吧?你真幸福,恭喜你中了婚礼大奖。”
我也笑了,“是这样吗?是不是很快我也要参加你们的婚礼抽奖了。”
黎瑞一愣,随即把手中的香槟泼在我脸上。
她是偷走迟骆的女人,却用香槟泼我。我在惊诧、好奇、不解、感叹的人群中,还给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没有退路的游戏
你再不来,我就去找你了。
梁仁的短信,如影随形。
黎瑞暗暗瞥了眼屏幕说,“不看也知道他在说什么。”
她当然知道,因为梁仁,是她的老公。
一切是个游戏,从两个寂寞女人开始的换夫游戏。
一年前,我和黎瑞是孤单博客圈里两个从未见面的女子。我们互踩对方的博客,细细品读彼此的生活。我们很像,都有丈夫,但都孤独。平淡乏味,将爱情磨得暗淡无光。
黎瑞留言,“你还认识你枕边的那个人吗?”
我回她摇头的苦脸。
黎瑞留言,“你相信他还爱你吗?”
我继续摇头。
黎瑞留言,“你想不想玩一个游戏。”
我动心了。
这个游戏就开始在北海道的小樽,我和黎瑞都扮演了一个意外走错温泉的陌生女子。我拼命把自己灌醉,才有勇气闯进梁仁的温泉,赤裸相对。而黎瑞比我要坚强,至少,没有晕进水里。那天,就在我和梁仁肆意激情的时刻,黎瑞和迟骆也在酒店的另一个房间,上演艳遇温存的一幕。
我不得不承认,我爱那一夜。
新旺茶餐厅的下午茶,便宜好味。黎瑞点了一桌狂吃,我却没有胃口,她说:“你坏了游戏的规则。”
我们曾有约,竭尽所能诱惑对方的老公,来证明自己仍存的魅力。无论怎样我们都不能拆穿对方的身份,要玩好这个游戏。但是我做不到,我看着黎瑞说:“对不起,我发现我还爱着迟骆。请你退出吧。”
黎瑞停下了筷子,许久,才缓缓地说:“对不起,我发现我也爱上他了,我没了退路。”
北海道原点
依然是北海道的冬天,游戏回到原点。
黎瑞、梁仁、迟骆和我,四个人围坐在一起,我们在这个老旧的温泉酒店有过太多混乱的记忆。黎瑞摘下我们的婚戒放进两个盒子,淡淡地说:“我们再玩一次游戏,摸到一对的,就在一起。”
没有人赞同,没有人反对,只有黎瑞颤抖的手小心探进盒子。我突然捉住她的手臂,坚定地说:“我不玩了,迟骆是我的,我爱他。爱情不是游戏,就算你抓到我的那只,也不能证明什么。”
那一刻,迟骆紧紧地抱住了我,旁若无人的吻,落在我的额头、眼睛、脸颊、嘴唇上。其实,他就像我爱他一样,爱着我。他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就像在我们一起出轨的那个夜晚,他也是这样反反复复地说着对不起,吻我。我不问理由地与他交融在一起,因为我在心里,也说着同样的三个字。我爱那个夜晚,但不是因为与梁仁偷欢的意外,而是与迟骆久违的激情。
我们都错了,我们不该选择用背叛来证明彼此的存在,我们不该用一场游戏来验证即将温吞的爱情。
最后的博客
黎瑞的博客,在一个月没有更新之后,突然贴出一篇有关离婚的博文,她要走了。这个城市没有再让她可留恋的东西,她要去北方一座新的城市,开一个新的博客,写她新的生活。这是她在这里最后的一篇博文。终究,她还是选择了和梁仁分开。黎瑞说,她到现在,都还不太清楚,为什么同样一场爱情的游戏,却得出两个不同的结局。一个鉴证了爱情的持久坚强,一个却考验出爱情的虚幻无力。
也许,爱情没有道理。
一个匿名的游客留言说,谢谢你,曾经让我那样深爱。
一个匿名的游客留言说,谢谢你,曾经那样爱我。
我留言说,谢谢你,让我找回那段曾经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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