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中国“云”飘在世界上空——访友友系统创始人姚宏宇博士

文｜本刊记者 袁楚

“中国有机会在云计算这项新技术上与全球同步发展，因为这个产业链还远远没有形成，大家都在同一起跑线上。”在2个小时的采访中，姚宏宇的这句话最让《互联网天地》记者心潮澎湃。

的确，作为一个2008年前后才被大规模提及的新的计算和商业模式，云计算现在更多地还停留在讨论、观望和市场培育的阶段，缺乏典型的企业级和面向大众的应用。最能让一般公众有所感触的是已经在底层大量应用云计算相关技术的大型互联网服务，比如Google的搜索。“Google的云计算架构确实比较好，但这并不表示我们就没有机会了。”姚宏宇自信地说，“如果能够拥有同样规模的运行环境，友友系统的产品也能发挥巨大的作用。”

姚宏宇完全有资格说这样的话。雅虎7年的工作经历使他拥有了管理和维护超大规模服务器计算集群的丰富经验，中国电子学会云计算专家委员会委员的身份则让他可以进入中国云计算发展的学术领导团队。更重要的是，友友系统已经抢占了云计算产业链中的重要节点。“我们现在是自己掏钱在做，因为我觉得它的意义重大，是未来的发展方向。云计算是中国在基础设施架构中奋起直追的一个机会。”

不算神童的神童

在《互联网天地》采访的众多互联网精英中，经常会遇见曾经就读于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的毕业生，这个学校叫中国科技大学，这个班叫少年班。这里即使不能算是中国IT行业唯一的黄埔军校，也至少是其中之一。

1978年第一次招生的中国科技大学少年班为中国IT行业输送了一大批顶尖人才，其中包括业界耳熟能详的微软公司全球副总裁兼微软中国研发集团总裁张亚勤、第九城市总裁陈晓薇和阿里巴巴（中国）网络技术有限公司副总裁李俊凌。和他们相比，1988年入学的姚宏宇无疑低调很多。

在北京西郊上地创业园的一座小楼里，《互联网天地》记者见到了姚宏宇。在会客室的茶几上摆放着一套简单的茶具——姚宏宇总是边喝茶边招待着前来拜会的客人。在简单低调之间有规律地组织各方资源，不焦躁，不冒进，这既是茶道的真谛，也成为了姚宏宇经营企业的逻辑。

1993年，姚宏宇赴美留学，随后获得美国威斯康辛大学麦迪逊分校（University of WisconsinMadison）计算机和材料系的硕士及博士学位。2000年毕业之后，姚宏宇来到加利福尼亚森尼韦尔市(Sunnyvale) 701 First Avenue，进入了刚刚成立5年，正处于高速上升期的雅虎（Yahoo！）公司。

进入雅虎后，姚宏宇担任了雅虎技术工程部架构师，负责雅虎大规模数据传输和处理平台、大型数据中心的技术架构和维护及技术团队管理，随后又和志同道合者一起组建了美国雅虎财经网。这里，每秒钟都有超过10万条的股票交易信息经过处理后，被实时地发送到全球26个国家和地区，并在短时间内就取得了超过1亿美元的业绩。

2006年，雅虎调整了企业架构，原有的几十个频道整合成6个事业部。这时姚宏宇也被调至美国雅虎研究院任高级研究员，从事着大规模分布式系统、海量数据处理以及搜索引擎技术的研究和开发。数月之后，姚宏宇离开了雅虎，进入旅游网络平台Side Step公司，一年后旅游搜索引擎Kayak以2亿美元收购了Side Step公司。几乎与此同时，姚宏宇离开了Side Step，与合作伙伴一起在中国和美国同时创立了友友新创系统技术（北京）股份有限公司和Yoyo System。

直到现在，姚宏宇的友友科技也不过30余人，其中70%以上是工程师。受到在美国硅谷近10年的影响，友友科技的架构相当扁平，内部沟通成本很低，管理效率也很高。姚宏宇自己就是公司的主要宣传渠道和最大的Sales。目前友友系统已开发的系列产品包括数流平台、分布式虚拟存储系统、网格计算平台、系统监控管理平台等云计算中间件产品，在数据传输、数据存储、计算分析和虚拟化管理等方面已经形成多个应用解决方案。

意料之外的爆发

“说实话，我在雅虎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云计算的发展趋势，但是我的确没有想到云计算的崛起会如此迅速而猛烈。”姚宏宇说话很直爽，这或许和他在美国呆了15年的经历有关。“2007年我刚回来的时候，中国除了我们之外还没人做云计算。中国云计算真正开始的时候是2008年上半年，2008年底成立了专家委员会。云计算既是一个商业模式，又是一项技术。它基于互联网，又有所延伸，涵括了现代移动互联网和物联网。云计算本质上就是一种基于网络的服务模式。”

现在为业界所熟知的对云计算发展起到重要作用的事件是2004年亚马逊开始将自己的计算平台开放给其他商业伙伴有偿使用。在这之前，姚宏宇已经对这一趋势有所察觉：“我在2004年的时候就跟雅虎管理层表示过，我们的大规模计算平台应该开放。除了为雅虎自身的业务服务外，我们可以单独把这个已经有一定规模的计算平台独立出来成为产品，为其他有需要的公司服务。雅虎高层在考虑之后，觉得这不是雅虎的商业模式，所以最终没有通过。这是雅虎的企业文化之一，虽然很多技术很领先，但是雅虎从来不把自己当成一个技术公司，雅虎的重点是媒体和内容。”

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姚宏宇似乎有点惋惜，“雅虎在重要的时候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很多人不知道的是，现在炙手可热的云计算技术开源项目Hadoop，最早就是出自雅虎之手。这是一个被设计用来在由通用计算设备组成的大型集群上执行分布式应用的算法框架。姚宏宇在雅虎的时候就曾经负责过一段时间的这个项目。如果雅虎当年将运算平台开放，或许现在的云计算发展历史就该被改写，雅虎也将成为云计算的领导者之一。姚宏宇之所以会投身云计算，也完全就是因为提议公司开放平台被否。“2004年我就想，当时雅虎他们不做，以后我自己来做。一个公司的CEO很重要，他可以决定一个公司的生存线。”

“从2007年底我创立友友系统开始到现在已经有两年多了，我把我们的产品叫做‘云计算中间件’，它本质上是一个对‘云’进行操作的操作系统。虽然云计算的技术不是革命性的，但也有很多工作要做，云计算的技术门槛比较高。现在很多企业都开始参与到云计算的产业链中来，但是大家不要只停留在概念上，要做一些实际的事，而且还要为中国培养一批懂云计算的人才。”作为中国云计算的技术领头人之一，姚宏宇对中国云计算的发展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事实上，虽然目前在国内云计算行业处于领先位置，但是姚宏宇对于云计算的人才储备一直忧心忡忡。“我本人是学物理出身的，搞计算机完全是因为自己喜欢。但是现在我们发现，要招到一个好的人才太不容易了，云计算是一个新兴的行业，所以大学里很少有专门教这个学科的。现在争抢人才到了什么程度？只要在这方面稍微有点成就的学生毕业，马上就被抢走了。”这也是为什么姚宏宇在接受采访时一直强调应加强云计算人才培养力度的原因。

技术提高效率

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全世界，一项技术的发展并不仅仅由其本身决定，更多的在于市场的回应。“云计算可以帮助企业节省成本、提高效益，这是企业纷纷使用云计算的原因之一。”姚宏宇表示，“另外，很多大企业为了自身的品牌而投入这一项目。对于云计算没有人敢落后，因为现在云计算已经成为了趋势。现在很多公司都在认真地做云计算，比如苹果公司，就计划在云计算方面投入了10亿美元。”

除了IT企业，其他的传统企业也在观望云计算带来的效率提升。“在前几个月的第三届移动互联网（国际）研讨会上，中国移动就表示，他们做云计算的最初目的也是搭建企业内部信息化平台。”姚宏宇说，“中国移动研究院做过一个统计，中国移动整个集团购买了IBM服务器8万余台，但利用率却只有5%～10%，这是很大的资源浪费。对于中国移动而言，云计算帮助他们把成本降低了5～7倍，效率提高了6～10倍，这是云计算实实在在带来的成果。”

不过，姚宏宇更倾向于与非IT圈的大型传统企业打交道，“这些企业原有的信息系统都非常庞大，整合工作、管理维护很难进行。云计算能够帮助他们解决这些问题，但是如果购买跨国公司的云计算产品，需要重新部署相同体系下的信息化产品，这带来了巨大的资金成本和工作量。如果使用友友系统提供的云计算中间件产品，就可以有针对性地架构在大型企业原有的信息系统基础上，在改动最小的同时发挥最大的效率。”在友友系统现有的客户名单上，一长串都是电力、航空、金融及运营商客户的名字。

“当然，大企业对我们这样的小公司的信任也是一个逐渐的过程。首先的单子都不会太大，小单做好了才给大单。另外对于中小企业，我们的产品是可以免费试用的，试用期为几个月，合适了再去买。”对于现在的市场培育，虽然对手很强大，在整体实力上比友友系统高了好几个数量级，但是姚宏宇认为，友友系统也有自己的优势。“第一，我们的产品部署不用动原有的系统，这样企业的成本就很小，而且也方便数据的迁移；第二是可以给企业提供个性化服务，跨国公司肯定做不到，他们的产品都是标准化的。另外，我曾经在雅虎参与管理过超过10万台服务器，其中遇到过很多问题，对这些问题的解决方式必须亲自操作过才能积累下经验，而有这样经验的人并不多。”

当被问到2009年公司的收入状况时，姚宏宇似乎是思考了一下才回答：“（离持平）还差一点，不过2010年肯定会盈利。”他说得轻描淡写，似乎没有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一家只有30余名员工、涉足互联网行业而且是新兴技术产业的公司，在创立3年之后即实现盈利，这在整个中国互联网行业中都是屈指可数的。不过姚宏宇显然考虑的更长远一些。“我们给自己确立的目标是真正做大做强，将友友创造成一个走向世界的中国基础软件品牌。所以我们开始考虑引入实力强大的合作伙伴，并且已经有投资方提出了进入的意向，但是现在还不方便透露。”

“云”将无处不在

“互联网的本质就是让企业把成本压到最低，以此争取利润，所以企业做云计算有直接的动机和动力。云计算并不是说1年或者几年的时间就能把它做出来，Google、雅虎从10年前就开始做了，不过最开始不叫云计算，而是叫大规模分布式系统。”姚宏宇提到的“大规模分布式计算”，又被称作网格计算，在前几年的时候曾经火过一段时间，但因为大多集中在概念层面，没有能够在企业级应用市场普及，更不用说进入民用市场了。

显然姚宏宇并不认为云计算在短时间内就可以达到和目前互联网同样的渗透率，他表示，“国外已经开始对云计算进行应用层面的探索了，国内在2009年还处在一个觉醒的阶段，一些人在玩概念，一些人想了解这个概念。2010年就会有人参与进来。”既然已经投身这一行业，姚宏宇对云计算的未来还是有着自己的理解：“云计算的理想形态应该是‘服务无处不在’。所有需要的服务都是触手可及的。换句话说，用户可以用特别廉价的方式接触到所有需要的信息。”

不过，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国外，目前市场情况离姚宏宇对云计算理想形态的定义还有些距离：“我觉得，2010～2011年中国的大企业会有比较大的举动，因为他们研究得比较早，经过几年的沉淀有一些成果，我说的大企业，就包括运营商，他们可能会成为进入云计算的很大的力量。”

在姚宏宇心目中，运营商在进行云计算研究时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他们的用户群体太巨大了，这就是不可复制的资源。虽然我对友友系统的平台有信心，友友系统的平台架构和设计并不会比Google差，但毕竟没有机会让这个平台在更大用户群体的环境下运行，所以在稳定性和成熟度方面我还没有特别足的信心。”

另一个让姚宏宇觉得触手不可及的市场就是针对个人的云计算应用：“目前还没有使用我们的系统建立商用化平台并为个人用户提供服务的企业，不过有些中小型企业在试用我们的产品，我们也在做一些服务于终端用户的应用产品，但是目前大部分处于观望状态。”除了技术之外，向个人用户提供云计算服务还存在着不少非技术方面的瓶颈，姚宏宇表示：“人的观念障碍是最大的问题。如何说服个人用户相信云计算的安全性并把自己的数据放到云端，这是最大的问题。这就好比几十年前说服大家都把钱存到银行而不是放在自己家里一样。关键是让人们相信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