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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 宁

柔柔的月光,洒在苏琳的窗边,徐徐的晚风轻轻撩起了她的落地帘。

苏琳趴在床上,第N+1次数着她这个月仅剩的四张一元及一张五毛,脸上尽是痛苦的表情。数到第N+3次后,她坚持不住了,不得不承认现实——钱是不可能越数越多的!

她翻过身子,撕心裂肺地喊:“我的钱哪——”

如此喧哗的她,与如此恬静的夜,真的是格格不入呀!

苏琳已经不好意思再向父母伸手,但看着手里那可怜的四元五角,也不甘心,不甘心下半月就这样勒紧裤带。所以,出路有一条——自己去挣钱!

于是,她坐在书桌旁托着下巴,苦苦思索:怎么挣呢?

要去打工吗?不大可能,得上学,没时间啊。再说了,自己还是一个初中生,别人不一定会收呢。那去做生意?笑话!撇开“没经验”不说,也没资本啊!如果硬要说有,就是那4.5元。但是,可别“赔了夫人又折兵”!除了这些,就没办法了?苏琳绞尽了脑汁,终于想到一个像是办法的办法——投稿!

苏琳开始为她的“投稿大业”做准备。

她每天努力思考,自己应该写点什么呢?是写真事,还是幻想?是关于爱情,友情,还是关于自己身边的某些人或某些事?她走路想,吃饭想,睡觉想,课间也想,有时候连上课也偷偷地想。说真的,她的头就快要想炸了,可仍没有决定写什么。

苏琳只好再次长啸:“我要疯了——”

有一次,苏琳垂头丧气地走在校道上,忽然看到不远处的枝头有两只麻雀,唧唧喳喳的。然后,她像是被施了魔法似的,一下子精神了,“看!对面的两只小东西多么有趣啊!男的说:‘唧唧。女的叫:‘喳喳。难道它们也在谈情说爱?呵!多么奇妙呀!我们的世界真是奇妙啊!”

正当她说得兴奋的时候,有两个比她小一点的女生从她身边经过,看了她一下,捂着嘴,笑着跑开了。

苏琳那兴奋的表情被瞬间定格,然后扭曲——啊!好痛苦啊!我在找灵感也不行吗?

之后,她一口气跑回教室,在座位上大口大口地喘气,两腮气得鼓鼓的。

这时王海琴走了过来,看着她那副模样,故意问:“你又在练什么功呢?”

“气功!”苏琳头也不抬。

“气功?”王海琴撇撇嘴,故意道,“我看是‘蛤蟆功吧!”说完自己也笑了。

“哎呀你真是的!”苏琳对她发牢骚,“你就不能用好一点的词语来形容我吗?什么‘蛤蟆!真是的!”对于两个好朋友来说,这种牢骚几乎就是撒娇啦!

“好了!”王海琴安抚地把一个厚厚的米黄色笔记本放到她课桌上,“你很久没有看我写的东西了。喏,看看吧。”

苏琳盯着那米黄色的本子看了一会,眼前突然一亮,猛地拍拍自己的脑袋,“我真笨!这不正是我的‘灵感来源吗?!”她一边翻本子一边继续道:“难得有一个文采那么好的朋友,哈哈!这下子就不愁没灵感啦!”

的确,王海琴喜欢写散文,也喜欢写诗歌,而且都写得很棒,这是苏琳所不能及的。几年下来,海琴已经写了好几个笔记本了,但她从不投稿,只给自己的好朋友看。苏琳不只一次为此叹息:“多好的文章,就这样被埋没了。要拿去投稿,钞票一定满天飞!”可每次海琴只是笑笑说:“这点鸡毛蒜皮,恐怕还不及别人的一根头发吧!”

为了找灵感,苏琳已经反反复复地看了几次那个本子,可脑子里除了“海琴写得太好了”,就是“假如我是海琴该多好”之类的感慨。

夜深人静,苏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唉,不用说又是为了“灵感”那点破事!

她想,我怎么那么失败呢?写篇文章都那么辛苦!海琴就是比我强,投稿对于她来说,小菜一碟啦,随随便便、轻轻松松都能拿出好几篇。可惜她对这个不感兴趣,真是浪费啊。想着想着,苏琳不小心冒出一个非常可怕的念头:从海琴的众多文章中“盗”一篇吧!

苏琳也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整个人变得愈加“精神”,心跳疯狂加速,两颊滚烫滚烫的。不行不行,苏琳连忙对自己说,海琴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能做对不起她的事呢?可是她的想法不知道被什么撞偏了一点角度:这样做真的对不起她吗?有没有对不起她呢?编辑们都说不能抄袭别人的文章,可我真的那样做,他们也不会发现啊。至于海琴,我不说,杂志社不说,她应该不会知道吧……

苏琳越想越觉得可行,早已不记得什么“对不起”了。一整夜,她都没睡着,直到快起床之前,才迷糊了一会儿。

早上见到海琴,苏琳感觉有些别扭,她自己说不上是什么原因,但还是装得像往常一样。

中午的时候,苏琳对海琴说:“走,我请你吃冰激凌去!”

海琴十万个惊讶,亿万个不相信,“你发财了?”

苏琳笑而不答。

“你前几天不是想向我借皮带吗?说什么要‘勒紧裤带!”

苏琳不理她这些疑问,而是推着她走向学校的商店,“快走吧!”

正午的太阳最火辣,地上的两个影子也被晒得直冒烟了。

苏琳坐在电脑桌前,再次盯着那米黄色的封面,她在犹豫。后来,她的手指头还是动了动,她告诉自己,没关系的,那本杂志没什么名气,海琴不会看到的。等拿了稿费,我再多请她吃几次冰激凌吧。

苏琳自我安慰了一番后,就随便从中挑了一篇,红着脸开始打字。她心里还有一个盘算:还是用邮件投稿划算,不花钱。

第二天她把笔记本还给海琴时,顺便调侃道:“海琴,你写的文章真是越来越好了!”

“是吗?呵呵。”海琴笑着说,“我还是觉得别人写得好。”她接过本子翻了几页,“看,比如这篇。”

苏琳一看,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篇不正是我昨天发走的吗,别人写的?

海琴看着她古怪的表情,不禁问:“你干吗呢?”

“没,没干嘛。”苏琳真的不敢相信,“这篇真是你摘抄的?”

海琴点了点头,“是《校园》上的,我觉得写得很好,就随手抄下了。”

“《校园》?”苏琳的眼睛比先前又大了一倍!那正是她认为没什么名气的杂志啊!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

“至于这么惊讶吗?”

苏琳努力不让自己的秘密“曝光”,强挤出笑容:“呵呵,还真没看出来。”

她的心在被万箭横穿啊,只是不知道那几万支箭上有没有“活该”两个字!

回到家里苏琳连忙打开电脑,火急火燎地往昨天那个邮箱又发了一份邮件,主题为:“这是我最喜欢的文章!”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自救了。

苏琳的脸又红了,像猴子的屁股一样。

发稿/田俊 tian17@hot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