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播音教学中湘方言区学生 普通话语音问题的纠正

张国光

(湖南师范大学 新闻与传播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

掌握规范的普通话，是学好播音专业的一个基本前提。但这个作为基本前提的要求，对很多从小在方言区生活的学生来说却不是那么容易达到的。笔者在播音专业的实践和教学中，对普通话语音教学一个最大的感悟是：普通话语音学习易、学精难。就湘方言区学生的情况来说，他们身上存在的诸如平翘舌不分、鼻边音不分、前后鼻音不分、f和h不分等常见的语音问题，一般只要在初学阶段稍加学习调整，在找准症结和掌握方法后都能有较快的改善。对于下文要论及的一些问题，他们则往往容易忽视且难以根本改善。而恰恰又是这样一些问题，关系到他们在普通话语音的学习中能不能顺利“进阶”，并决定着他们的普通话发音是不是规范、纯正、地道。

一、舌尖后音“舌叶化”

(一)问题分析

舌尖后音，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翘舌音”，包括zh、ch、sh、r这四个辅音声母。湘方言区学生初学普通话时，往往平舌翘舌不分，也就是z、 c、 s 和zh、 ch 、sh读起来发音接近甚至没有什么区别。平翘舌不分的状况一般在对声母的发音部位有了初步掌握后就能有明显改善，而恰恰在这个时候，需要特别注意发翘舌音时的发音部位的变异。从发音部位讲，舌尖后音的准确发音动作必须是“舌体稍向后缩，舌尖向上方翘起，与硬腭前部接触或接近成阻”。[1]14但在实践中，湘方言区学生特别容易出现一个问题，即发此组音时，舌尖上翘不够，导致发音部位发生位移，本应是舌尖与前硬腭成阻，结果变成了舌叶与上齿龈成阻，这样发出的舌尖后音实质上就接近甚至等同于舌叶音了，这就是本文所说的舌尖后音“舌叶化”。如图1所示，舌叶位于舌尖和舌面的中间，因此，舌尖音和舌叶音无论在发音部位和发音听感上都是有明显差异的。举例来说，“书”的发音，用国际音标标注应该是[u]，而一旦把翘舌音sh“舌叶化”，“书”的读音就变成了此时的声母sh的实际发音就成了我们熟悉的英语单词“she”中辅音的发音了。在很多带“港台”味的普通话发音中，舌尖后音“舌叶化”的现象也较为普遍，所以一些喜欢模仿港台歌手发音的学生很容易染上这个语音毛病。

图1

(二)纠正方法

学生一旦知道了这个问题的根源所在，发音时只要注意严格做到舌尖上翘到位就基本上能解决问题。在具体操作上可以提示自己发翘舌音时舌尖尽量后卷，这时成阻部位就不会再偏前了。

二、单元音舌位偏前

(一)问题分析

普通话共有单元音韵母10个，其中的e和u特别容易出现偏前的发音变异。从舌位来说，e和u 都属于舌面后元音，其中e是后半高元音，u是后高元音。在实践中，湘方言区学生容易出现舌位偏前的发音，即把e发得接近于央元音[](如图2中的1号箭头所示)，个别的甚至接近于[ε](如图二中的2号箭头所示)。比如，有这一发音缺陷的学生会把“设”的韵母读得类似于“灭”的读音[miε]中的[ε]。而u则容易出现抿嘴发音的现象，同时舌位前移，变异成舌面中高圆唇元音(如图二中的3号箭头所示)。从听感上，此时的u已经没有了浑厚色彩，变得偏于薄和细了。

此外，a这个音也容易偏前发音。a作单元音韵母时，舌位是央低，实际发音是国际音标[A]。在实践中，一些学生把它发成了“安”的读音[an]中的[a]音，甚至更靠前(如图2中的4号箭头所示)，这时的发音听起来会有类似发嗲的感觉，女生在发这个音时需要特别注意。

另外，单元音舌位偏前的发音习惯很容易渗透到复合元音，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复韵母中去，导致复韵母发音不规范、不地道。如“恩”的发音为[n]，如果[]的发音出现偏前的变异，[n]就会发成[εn](如图2中的5号箭头所示)。偏前的发音习惯会影响到发音人的共鸣器官的造型，从而导致音色的改变，影响到整体听感。从听感上来说，南方人发音往往音色偏细偏脆，与北方人音色偏粗偏浊形成较鲜明的对照。这不仅与南北方人们的生理特征相关，也和南北方人们的发音习惯有关。而发音习惯中一个重要的差异就是，北方话里的元音发音其舌位多在口腔中后部，南方方言发音的舌位则明显偏前。

图2

(二)纠正方法

可以从e、u这两个舌位后高元音的发音练习入手来找感觉。发e、u时，舌面后部隆起，这个部分基本就是发声母g、k、h时舌后部成阻的部位，因此可以借g、k、h的发音来找e、u的发音舌位。找到舌位前后对比的感觉后，就可以将习惯偏前发音的其它单元音[a]、[]等稍向后移。

三、复合元音“单元音化”

(一)问题分析

普通话的复合元音是指ai、ao、ou、ui、iao、iou等这样一些包含两个以上元音的音节。在探讨复合元音“单元音化”这个问题前，需要先明确“舌位动程”这个概念。发复合元音时，舌位的前后、高低和唇形的圆展都要发生连续的移动和变化，这种舌位移动的过程就叫“舌位动程”。[1]41复合元音“单元音化”指的就是在发复合元音时，有的学生由于受方言发音习惯的影响，在发音时舌位动程不够，动作过于简化，导致发音不规范，从发音动作上看不完整、不到位，从听感上说则是音色缺少必要的泛音频率变化，从而接近于单元音的发音。在复合元音的发音过程中，唇形、口腔、舌位都会发生渐变，渐变过程准确流畅的，这个音就发得准确、地道，否则，就会显得生硬，甚至出现发音缺陷。例如“报道”这个词，两个字的韵母都是[ɑo]，从发音要领上说，发音从后a[ɑ]开始，舌位从[ɑ]向[o]滑动，唇形逐渐自然收圆，终止舌位比单元音o[o]偏高，接近单元音u的发音。但在实践中，有学生习惯性地缩短舌位变化的过程，起点舌位前移，而终止时唇形收得不够，呈半展开状，从而使整个音节动程变短，音色介于a和o之间，听起来松松垮垮，不纯正、不地道。类似的现象还常出现在iao 、ou、 iou这几个复韵母中。

(二)纠正方法

纠正复合元音“单元音化”的关键是找到发复韵母时唇舌渐变的感觉。通常可以用大声朗诵诗歌来体会，朗诵时要求做到拉长调值、夸张口型。在这种夸张的发音中可以明显感觉到，随着调值拉长，口腔开合、唇形圆展、舌位变化等动作都有一个渐变过程。掌握了这种渐变，再用正常速度说话时，学生的唇舌动作就能更加到位。

四、调值方音化

(一)问题分析

调值方音化，是指在学习普通话语音的过程中，不自觉地把方言区的调值发音习惯带到普通话声调中，使得普通话的调值发生变异，呈现明显的地方音色彩。人们往往将那种把普通话和方言的声、韵、调杂糅在一起形成的不规范的普通话戏称为“塑料”普通话。而造成普通话“塑料”味重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调值受方音影响而产生变异。

借助Speech Analyzer语音分析软件，可以对标准普通话的调值发音和方音化的调值发音作一个清晰对比。如下图所示，图3a是笔者按普通话发音标准录入“ma”这个音节的四个声调发音的基频图，依次是阴平、阳平、上声和去声，对应汉字诸如“吗、嘛、马、骂”，图中显示的调值基频变化基本符合普通话四个声调的五度标调法调值，即阴平55，阳平35，上声214，去声51。图3b仍由笔者录入，不过采用的是典型的湘方言区所谓“塑料”普通话的调值(笔者是土生土长湖南人，家乡沅江属于典型的湘方言区)。对照a、b图，不难发现“塑料”味的普通话在声调上存在的问题，比如：阴平55，要求高而平，“塑料普通话”则往往起调低，然后尾音上翘；阳平35，要求从中高直接升到高音，“塑料普通话”则不是直接往上，而是先低走再折弯上翘；上声214，要求由半低起调，先降后升，“塑料普通话”则往往只发半截音，降下去后不再升起来；去声51，要求由高音降到最低，“塑料普通话”则完全相反，起调后直接上行，调型近似普通话的阳平调，而实际发音的基频比普通话的阳平相对还要高。

声调和普通话的整体语音面貌关系极大。普通话一共4个调类，如果做个粗略的估算，平均每说4个字某个调类就会出现一次。因此，任何一个声调有发音缺陷，都会严重影响到语音的整体面貌。

图3a 较规范的普通话调值基频图

图3b 典型的受湘方音影响后变形的调值基频图

(二)纠正方法

1. 提高听辨能力。可以让学生录几段规范的普通话发音，然后由学生自己录下相同的内容，再仔细对比审听，寻找调值上的差距。

2. 提高自律意识。调值变异的最大诱因便是方言区的语音环境，学生要避免被“塑料”味同化，就要不时提醒自己，常常反躬自“听”。

五、轻重格式方音化

(一)问题分析

语流音变的问题主要发生在轻声、儿化、轻重格式这几个方面。轻声和儿化的问题较为明显，容易被发现，而轻重格式的问题比较隐蔽，学生不容易觉察到，从而也就不容易掌握。在这方面，湘方言区的学生最容易出现的问题是把很多应该后字重读的词发成前字重读，使得一些词语的发音“前重后轻”，这也是导致普通话发音不地道的“顽症”之一。此类问题大致有以下几种情况：第一种情况，把一些应该读成“中重”格式的词读成“重中”格式。如“清早”，本来应该“早”字读得稍重，变成了“清”字稍重。诸如此类的还有“普选、年轻、犯罪、投机、盛会”等。第二种情况，把“中中重”格式的词读成“重中中”。如“展览馆”，本应把“馆”字读得稍重，结果变成把“展”字读得重，后两字则顺带减弱发音。这一类的词还有“基督教、贫困线、判决书、流水线、法西斯”等。此外，还有把“中重中重”格式的词读成“重中中中”。如“日积月累”，本应将“积”和“累”重读，结果却只将“日”字重读。这类词语也很多，如“心平气和、五光十色、耳濡目染、心猿意马、龙飞凤舞”等。

由于大量本来应将后音重读的音节被变异成前音重读，湘方言区学生的普通话往往听起来显得词尾下坠，并经常导致句尾下坠，甚至不知不觉形成句尾下降的固定语调，不仅使语音听起来别扭，还特别容易导致语势的沉抑和单一。因此湘方言区的学生尤其需要注意辨析这一易患而不易察的发音弊病。

(二)纠正方法

普通话的大多数多音节词语都是最后一个字读得稍重，在实践中表现为最后一个字的调值发得较长。掌握了这个特点后，只要悉心区分，勤加练习，慢慢地学生就会养成新的习惯。需要注意的是，不要把所有词语一概读成“后音重读”。 具体哪些该“前重”，哪些该“后重”，抑或哪些该“中重”(指三音节词语中间的字重读)，都是约定俗成的，学生可以从规范的普通话发音中去积累和甄别。

[参考文献]

[1] 吴弘毅主编. 实用播音教程第一册——普通话语音与播音发声[M]. 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