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艳芳
(咸宁学院外国语学院,湖北咸宁437005)
基于情景语境分析《我们仨》中的语码转换
陈艳芳
(咸宁学院外国语学院,湖北咸宁437005)
目前,从功能语言学的情景语境的角度研究语码转换尚为薄弱,基于《我们仨》中的语码转换。探讨语码转换和情景语境的关系。情景语境在具体的语言交际事件中决定语义选择。情景语境的三要素语场、基调、语式制约影响着语码转换。
情景语境;语码转换;语场;基调;语式
语码转换与社会语境的关系是社会语言学的重要问题。Milroy认为,语码转换是“双语或多语使用者在同一次谈话中的转换使用”。[1](p7)Myers-Scotton认为,语码转换是“在同一次对话或交谈中使用两种甚至更多的语言变体”。[2](p1)在社会语境层面,语码转换可以反映多语使用者的“未标记的选择(unmarked choice)”。[3](p4)语码转换可以显示说话者模糊的或者是双重的群体身份。[4](p14)社会语言学侧重于社会语境对语码转换的制约作用。语码转换受到关注的原因可能在于,“有些话题也许用某一种语码来谈论均可,但语码的选择给谈论的内容以特殊感。语码的选择在语码中编码了特定的社会价值观。”[5](p103)
在特定的社会、文化背景中,人们可以(a)在特定的时间、地点,(b)就特定的话题,(c)根据交际双方的关系,(d)通过语篇进行交流。与语篇传递交际意义有关的时间、地点、谈话内容、谈话双方的关系等因素是语篇的直接语境(immediate context),在功能语言学中称为情景语境。情景语境决定了语篇的合适性和连贯性。[6]
根据Halliday&Hasan(1985)的观点,情景语境由三个变量构成,即语场(Field)、基调(Tenor)、语式(Mode)。这三个变量构成“语域”(Register),并且支配语义结构的选择和使用。[7](p117)
语域作为语篇的功能语义选择模式,体现作为情景类型的情景语境并反过来通过其功能语义选择模式建构情景语境。因此与情景语境相关的语篇概念是语域,换言之,是体现符号潜势的特定情景语境下的语义潜势,为语篇的语言活动提供可供选择的语义资源。[8]
本文所选取的实例及数据来源于杨绛先生近年的回忆性散文代表作《我们仨》。[9]杨绛先生是学贯中西的著名作家,中、英、法文功底深厚。书中语码转换较多,具有典型性,而且,目前暂无有关研究本书中语码转换的论文。因此,选择《我们仨》中的语码转换为研究对象。据笔者统计,中文与英文之间及中文与法文之间的语码转换共73处。语码转换与情景语境密切相关。
语场即话语范围,简单而言,是指发生了什么事,表示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和事件的参与者和事件发生的环境因素,如时间、地点、原因、伴随者等。韩礼德认为,话语范围指一些有目的的活动,包括与事件和参与者相关的题材。《我们仨》的第三部《我一个人思念我们仨》一至四节,所谈论的话题是回忆青年时期的钱钟书、杨绛在牛津大学、巴黎大学留学的经历及所进行的交际活动。这是语码转换最为集中的部分,共计57个,约占全文语码转换的78%。因为是留学生活的题材,故最主要的语码转换集中在西方大学教育及相关人物方面,这充分体现语场与语码转换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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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码转换具有快捷、直接、实用的功能,可以准确、便利、严谨地交流信息,具有足够的信息量。例如:
(1)钟书已由官方为他安排停当,入埃克塞特(Exeter)学院,攻读文学学士(B.Litt)学位。我正在接洽入学事。我打算进不供住宿的女子学院(Home Students),但那里攻读文学的学额已满,要入学,只能修历史。(P69)
(2)他是我国的庚款公费生,在牛津却是自费生(Commoner)。(P70)
(3)牛津有一位富翁名史博定(H.N.Spalding)。据说他将为牛津大学设立一个汉学教授的职位。他弟弟K.J.Spalding是汉学家,专研中国老庄哲学。K.J.是牛津某学院(Brazenose College)的驻院研究员(Fellow Don)。(p71)
“语码转换包含语境中的社会文化信息,而且这些信息是可以通过话语的推理获取的。”[10]语码转换具有跨越交际时空,为所指对象定位的功能,表明某一社会或文化特有的事物。例如:
(4)牛津大学的秋季始业(Michaelmas Term)在十月前后。(P68)
(5)所以钟书所属的学院里,每个学生有两位导师:一是学业导师,一是品行导师(moral tutor)。
基调是交际参与者及交际参与者之间的关系,即交际参与者的语言知识、身份角色、地位、经历、年龄等及参与者之间的主体角色关系、社会距离。Poynton认为,话语基调包含三个因素:权势(power)、接触(contact)和感情投入(affected involvement)。其中每个因素都是连续体,连续体的两极分别是:权力——平等与不平等,接触——频繁与偶尔,情感——程度高与程度低。[11]
语码转换是一种重要的交际策略。Gumperts强调,在特殊时刻进行语码转换传达重要的语义信息。语码转换是建立在对两种对立语言的理解上的一种交际资源(communicative resource)。语码转换同措辞一样是有意义的语言策略。[12]Gal认为,听话人将说话人的语码转换理解为说话人当时的态度、交际意图和感情的体现。[13]简言之,语码转换不仅传达语言信息,还传达社会信息。例如:
(6)护士们因她啼声洪亮,称她Miss Sing High,译意为“高歌小姐”,译音为“星海小姐”。(P86)
在上例中,杨绛和护士们平等相处,接触较多,感情融洽,所以护士们给了刚出生时的钱瑗Miss Sing High的昵称,以表达疼爱、亲密、友好之情。
为了顺利交往,维护当事人的面子,避免伤害其感情,避免不必要的不快,语码转换是含蓄、间接、易为接受的礼貌方式。例如:
(7)T小姐豪爽好客,也经常请客。H小姐是她的朋友,比她更年轻貌美。H小姐是盛澄华的意中人。盛澄华很羡慕我们夫妻同学,也想结婚。可是H小姐还没有表示同意。(P92)
语码转换具有社会地位标志的功能。语码转换的模式可以显示“说话人对社会地位的要求”。[14](p171)(说话人以语码转换来表明身份,凸显权力,树立权威,拉开社会距离或心理距离。例如:
(8)钟书爱逗她,惹她,欺她,每次有吃的东西,总说:“Baby no eat.”她渐渐听懂了,总留心看妈妈的脸色。一次爸爸说了“Baby no eat”,她看着妈妈的脸,迸出了她自造的第一句英语:“Baby yes eat!”她那时约六岁。(P116)
“Baby no eat”显然是不合英语文法的幽默话语,这是父亲为了幼女听懂而有意为之。父亲以语码转换来树立父亲的权威,表明话语的严肃性。其实,父亲内心是慈爱温和的。有趣的是,聪慧的女儿也以自造的英语句子回敬之,努力争取自己平等吃东西的权利。
“话语方式指语言在实现社会行为中起的作用。”[15](p508)话语方式与符号现实相关。符号现实具有实现社会现实的功能。它具有组织概念意义和人际意义的功能。所以,它在两个方面使语言在语境中起作用。从人际意义的角度讲,它作为对话和独白之间的符号空间的中介。从概念意义的角度讲,话语方式作为语境依赖性的中介,表示语言是事件的一部分,还是组成整个事件。是事件的一部分的语篇采用行动方式,是伴随社会过程的语篇;组成这个事件的语篇采用反映方式,是组成社会过程的语篇。[16](p62-64)组成社会过程的大多数语篇是重建已经发生的社会过程。《我们仨》是回忆性散文,重建方式是交际双方共享的,作者向读者提供信息,并抒发自我情感。简单而言,语式可以看作交际的形式、交际渠道或媒介,即口头交谈还是书面沟通。语式与语码转换密切相关。
语码转换在即兴的口语语境中是随意、自由而灵活的。语码转换“常常是下意识的:人们也许还没有意识到他们转换了语码”。[17](p103)如例(9),主人公在生活中相互打趣时,语码转换是出于习惯,脱口而出的。
(9)已经是晚饭以后,他们父女两个玩得正酣。……
阿圆理直气壮地喊:“Mummy娘!爸爸做坏事!当场拿获!”(我们每个人都有许多称呼,随口叫。)(P17)
与口语体中的语码转换相比,书面语的语码转换意识性更强,形式上的不一致是交际者根据具体语境所进行的积极适应,以表面上不符合外语规范的形式强调语义内涵的连贯性。语义的连贯性和相关性是交际者语码转换的基本条件。交际者以语码转换传递信息或暗示交际意图,是适应性选择。例如:
(10)钟书也爱玩,不是游山玩水,而是文字游戏。……他曾有一首赠向达的打油长诗。头两句形容向达“外貌死的路(still),内心生的门(sentimental)……(p74)
例(10)这是明显违反英语语法规则的表达方式。诗作者独具匠心,有意而为之,巧妙地语码转换,利用英语单词的谐音双关,且符合汉诗对仗工整,讲究平仄的特点。这首打油诗诙谐幽默,而且便于读者理解,让人忍俊不禁,会心一笑。
我们从对《我们仨》中语码转换的分析可以看出,语码转换和情景语境密切相关。情景语境在具体的语言交际事件中决定语义选择。情景语境的三要素语场、基调、语式制约影响语码转换。在某一个具体的语码转换中,影响它的主要因素只有一个,其他的为次要因素。情景语境与语码转换的结合,可以从新的角度为语码转换的研究提供新的思路,做出一定的解释。这展示了功能语言学在探讨社会语言学问题时的解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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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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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8477(2010)09-0128-03
陈艳芳(1975—),女,湖北咸宁学院副教授,硕士。
湖北省教育厅人文社科青年项目“多维语境与语用文化的翻译研究”。项目编号:2008q2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