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CFA:大陆为什么要给台湾让利

本刊记者 何流

大陆领导人的“让利说”一方面凸显了老大哥的雍容气度，明言会把“两岸经济规模的差异”考虑在内；另一方面等于绕过台湾蓝绿阵营，直接安抚台湾内部对ECFA的疑虑者。

从今年春节开始，大陆领导人就不断占据台湾各大媒体的重要位置。先是胡锦涛总书记春节的福建之行，基本上都与两岸关系和台湾事务有关；再是温家宝总理2月27日与网民在线交流时，针对两岸签署ECFA，明言“大陆可以让利”；最后到“两会”闭幕后的中外记者会上温家宝总理对台湾“温情喊话”，都激起了台湾舆论一波又一波的沸腾。

隔海拜年

农历腊月二十九，胡锦涛总书记从北京飞抵漳州，首先参观了漳浦台湾农民创业园。在漳浦台湾农民创业园里，他对多位农业台商说，“凡是对广大台湾同胞有利的事情，我们都会尽最大努力去办，而且说到做到”，“两岸经济合作框架协议商谈过程中，我们会充分考虑台湾同胞特别是台湾农民兄弟的利益”。

大年初一晚，胡锦涛总书记在厦门观看了金门与厦门同放的新春烟花。春节期间，他还参观了好几处与台湾事务有关的地方，包括实行两岸货物直航的海天码头及作为“小三通”码头的厦门海峡邮轮中心，还向刚登船的旅客频频挥手致意。

台湾《工商时报》随即发表社论称，依照惯例，大陆主要领导人春节时通常不在自己家里围炉，而是远赴大江南北的某个地方，和当地干部群众一起过新年。而每年这一地方之选定，显然具有高度的政策意涵，往往代表了这一年政府工作的着重方向。

岛内媒体纷纷解读，福建与台湾仅一水之隔，胡锦涛这次来福建过新年，当然有推动两岸关系进一步发展的用意。而且，这次胡锦涛的讲话“针对性十足”，少有模糊与抽象的政策性官话。如考虑台湾农民利益的表示，最受用的就是台湾南部的农民。

台湾“农委会”主任陈武雄说，“胡锦涛这样公开表示，将会重视台湾农民利益，也可说是对台湾立场的一种体谅。台湾主管机关在接下来的谈判中，将落实大陆表现的善意。”《旺报》更用“有利于台胞的事，说到做到”为通栏标题。

值得注意的是，马英九于牛年结束的前一周召开记者会说明，ECFA对台湾经济发展及摆脱边缘化的重要性。数天后，胡锦涛的讲话“无疑直接回应了马英九，形成了两岸最高领导人一次很有意义的空中对话”。

国民党副秘书长张荣恭表示，这是岁末年初之际两岸领导人非常重要的一场“空中对话”，“胡锦涛的讲话有助于消除台湾某些民众对于两岸经济协议的疑虑”。

“温” 情攻势

每年3月都是中国的政治热季，今年温家宝总理在中外记者招待会上，回答台湾《联合报》记者提出的商签ECFA的问题时，引用了《左传》中的一句话：“兄弟虽有小忿，不废懿亲”，表示他知道商签ECFA是一个复杂的过程，但是正因为我们是兄弟，问题总会可以解决的。他还以元朝黄公望的画作《富春山居图》隐喻对两岸统一的期待。

2月12日至13日，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胡锦涛来到福建省龙岩市，同干部群众共度春节

温家宝总理的“温情攻势”迅速在台湾引发热议。台湾中天、东森、年代、TVBS等电视台均以卫星传输画面，及时报道了总理记者会，并配以“理性、感性的温家宝”等字幕。台湾《经济日报》评论说，相较于大陆其他政治人物动辄以民族大义等来宣示对台政策，温家宝引经据典应对两岸问题，“温”情出招，手法确实细腻。

《联合报》回顾了温家宝上任以来8次“两会”后中外记者会上关于台湾问题的讲话，都是感性入手，引经据典。2003年，甫任总理的温家宝在回答台湾记者提问时就说，“说起台湾，我就很动情。”

对于温家宝的“两岸是兄弟”说，马英九回应说，两岸人民都属于中华民族，这也是我们一贯的看法，而且这也是事实，我们也不反对。但是在台湾，在“政府”和“宪法”的体制之下，台湾和大陆的关系还是有一套制度在运作。

至于“让利说”，马英九认为，“让利说”固然代表大陆的善意，但他的基本原则是“以台湾为主，对人民有利”，他强调，说这个话不是只看台湾不顾大陆，因为对台湾有利也可能同时对大陆有利，所以不是对台湾有利，一定会不利大陆。

“老哥”有义务照顾“老弟”

大陆领导人接连对两岸商签ECFA释出“让利说”，引发了台湾舆论及政坛的高度关注。台湾“全国工业总会”副秘书长、前“国安会”咨询委员蔡宏明在《中国评论》上发表文章指出，大陆国务院总理温家宝日前的“让利说”有利于释除台湾“三中族群”（指为数广大的中小企业、中下阶层与中南部选民）对ECFA的疑虑。

《工商时报》认为，大陆领导人的“让利说”一方面凸显了老大哥的雍容气度，明言会把“两岸经济规模的差异”考虑在内；另一方面等于绕过台湾蓝绿阵营，直接安抚台湾内部对ECFA的疑虑者。

问题是，在如何理解经贸谈判的“让利”方面，台湾内部有不同的声音。国民党“立法院”党团表示，“让利”好比台语里的“让你”，代表大陆体谅台湾人民的感受，是很好的说法。然而，民进党“立委”叶宜津、苏震清、陈亭妃、赖清德等人则质疑，两岸签署ECFA既然是“互利”，何来“让利”？

对此，中评社发表文章称，温家宝总理还特别提醒说，在“让利”的后面，还有一句话“因为我们是兄弟”。大陆方面的意思其实很清楚，国际上商谈双边经贸协定时，必定是锱铢必较，互惠平等的，但因为两岸是兄弟，基于这层特殊的关系，大陆才会对台“让利”。

然而，台湾岛内仍不免有某些人质疑“让利说”隐含的政治意图，并担忧台湾难以承担未来可能接踵而至的“政治回馈”。 还有人称大陆的“让利说”是“矮化”台湾，对此，南台科技大学财法所副教授曾雅真在《联合报》发表文章说，大陆自愿性单方面施惠措施是其自我让渡行为，台湾实不必自创“矮化论”。

事实上，回顾中国以往的国际经贸实践，对贸易伙伴的单方让利行为即非首创，亦非首例，更非独厚台湾的特例。

蔡宏明说，基本上，“让利”是大陆近年来对外洽商自由贸易协定的重要诉求。为了吸引东盟跟中国建立自由贸易区，自2003年10月1日起，中国依据“与邻为善，与邻为伴”和“睦邻、富邻、安邻”的方针，“提前”向东盟国家先开放市场。

此外，大陆与香港、澳门的CEPA（关于建立更紧密经贸关系的安排）尤其具有“单边让利”的特性，大陆不但对港澳产品实行零关税，也提供比世贸组织服务贸易市场开放承诺更大幅度的“提前市场开放”。

温家宝总理将ECFA形容为“具有两岸特色的协议”，原因在于它与国际上通行的自由贸易协议的做法有所不同。根据台湾幅员小、资源少、生产成本高的特点，在某些项目上实行“让利”，只是大陆向台湾提供优惠，无须台湾同等回报。这类似于大陆与香港、澳门签署的CEPA。

这样做的缘由是，大陆是WTO中的国家主体成员，而台湾、香港和澳门则是中国国家主体之下的单独关税区成员，“老哥”有义务照顾“老弟”。 台湾“陆委会主委”赖幸媛就表示，“让利说”一定要从实质协商成果检验，两岸关系特殊与经济量体悬殊，对岸高层有所体认，是很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