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婷婷
(内蒙古大学历史与旅游文化学院,内蒙古呼和浩特010030)
李白游仙诗擘析
肖婷婷
(内蒙古大学历史与旅游文化学院,内蒙古呼和浩特010030)
通过游仙精神的传统发展过程、深入分析李白游仙诗的神仙世界,来探讨游仙对李白诗歌的影响,以及李白对游仙诗的改造与创新。
李白; 游仙诗; 游仙精神; 神仙世界; 创新
Abstract:The process of traditional spirit about immortals,Throughly analyze the wonderland of Poem of Mystical Excursion of LiBai, T o discuss the influence of immortals to Poem of LiBai and the Poem of Mystical Excursion of transform or creation.
Key words:Libai; Poem of Mystical Excursion; spirit about immortals; wonderland; creation
游仙诗,乃歌咏仙神漫游之情的诗。而仙神的世界,又是诞生无限梦想的天堂,历代不知吸引了多少文人骚客为之倾倒?李白就是其中的一个,他不但“十五游神仙,游仙未曾歇”,[1](P1104)而且是“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2](P136)可见游仙的无穷魅力和诗人对仙神世界的向往。
在中国古代的典籍中,对仙人就有过大量的描写,如《庄子》中是这样描述的:“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风云,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3](P13)作为中国游仙精神的奠基人,庄子以其丰富的想象,创造了千古绝唱《逍遥游》,开创了这一精神传统。然而,庄子的逍遥只是一种自由的遐想,真正置身游仙天国的是具有悲剧精神的诗人屈原。他怀着满腔的报国理想,最后却陷入群臣进谗、君王放逐的悲剧境地,“悲时俗之迫阝厄兮,愿轻举而远游”。[4](P210)人间的绝望,转而进入天国寻求美好的理想。尽管屈原并非寻仙访道,然而他的“吾将上下而求索”的精神却给后世访仙寻梦的文人极大的鼓舞。
在庄子与屈原基础之上,李白将游仙诗无论是情感还是艺术都推上了无与伦比的高度,给后人展现了丰富多彩的情感仙界。
在中国的诗歌史上,李白不愧是一位伟大的诗人,他赢得了许多如“酒仙”、“诗仙”、“谪仙人”等称谓。这些称谓都将他与“仙”联系在一起。在李白的诗作中,游仙之篇,飞升之词亦所多见。然而,我们不禁会问,这位具有傲岸人格与豪迈性格的伟大浪漫主义诗人,何以会大力写作游仙诗?何以世界对仙人有着独特的情感?接下来我们就走进李白的神仙世界去更深入体验他的情感思想。
(一)奇幻世界。李白是一位深受道教思想影响的诗人,他经常出入道观,结交道士,研读道教经典。道教的各种活动仪式更给他留下深刻印象。诗人在外界事物的刺激下,进入创作状态时无疑会对外界意象展开联想。比如诗人登上大楼山,举目望仙真时,只见“羽驾灭去影,飙车绝回轮”。[1]有时,诗人为了发泄自己极度痛苦的情感,除了采用直抒胸臆的方式外,还会用道教中奇幻的世界来展现自己内心的矛盾,如《梁甫吟》中的几句:我欲攀龙见明主,雷公砰訇震天鼓。帝旁投壶多玉女。三时大笑开电光,倏烁晦冥起风雨。阊阖九门不可通,以额叩关阍者怒。白日不照吾精诚,杞国无事忧天倾。[5](P80)
在这个幻想的世界中,雷公使出浑身解数击打天鼓,帝王身旁的玉女们投壶做戏,取悦天帝,诗人驭龙求主,却遭门神拦截,冒死求见,又激怒门神,天帝不体察诗人的至诚之心,反而说他杞人忧天,诗文正是通过这一想象的奇幻世界将诗人一心报主反遭打击的痛苦心情表现得淋漓尽致。意象场景的奇幻,思维的跳跃和不甚清晰的构思与道教壁画的时空错乱感有很大的相似之处。尤其像《梦游天姥吟留别》,为我们展现了变幻莫测、宏大的场面:“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5](P108)异彩纷呈的神仙风姿使人眼花缭乱,呈现了一幅天国之行的画面。
(二)生命意识世界。生与死是历代文人的敏感话题,李白的一生都被怀才不遇和人生如梦两大问题折磨着。因此,渴望长生与自由是他诗歌的思想主题,而道教宣扬的就是长生久视,逍遥超脱的主题,这正符和李白的心理。所以他的诗就会给人呈现长生逍遥的神仙形象和超然外物的神仙世界,如“中有绿发翁,披云卧松雪”。[1]“白帝金精运元气,石作莲花云作台。云台阁道连窈冥,中有不死丹丘生”。[5](P110)诗人希望将自己的生命意志与自由理想全部倾注于这个超然的世界,希望可以从中得到解脱,“永随长风去,天外恣飘扬”。[1]李白也曾无奈的说过“人间不可托些,我将采药于蓬丘”[1]长生的仙人充满诗人的意识世界,诗人通过自主想象给我们一种“独与天地精神相往来”[3](P381)的精神世界。
(三)情感世界。李白的游仙诗给我们最深的感受就是行云流水的抒情。现实世界的冷漠与他自己创造的神仙世界的逍遥与安逸形成了强力的反差,也就造成了诗人对神仙世界的强烈情感。诗人在政治失意后,体会到了“故友不相恤,新交宁见矜”,[1]深刻感受了世态炎凉。因此,他将他的感情寄托给了仙人,仙人可以听他的诉说,为他排忧,“他常常看到一些神人、仙人的形象,向他招手对他说话,授他以仙决,有时还给他以白鹿、鸾凤之类,使他飞翔于太清”[6](P87)在他的神仙世界,我们还可以看到感情化了的自然事物,“白云见我去,亦为我飞翻”,“太白与我语,为我开天关”,[2](P165)当诗人对上层社会失去信心,为排除心中的压抑,便对安逸快乐的世界一往情深。诗人这时已经达到了忘忧的精神境界:通过天马行空的想象,虚构了一个向往的世界,从而把痛苦转化为仙人的逍遥快活,让属于人间的痛苦在快乐自由的天国中消失。
这种借游仙而咏怀写心的孤愤心理,在魏晋时期尤为盛行。魏晋六朝是道教产生和发展的阶段,在崇道气氛中,也迎来了游仙诗的第一个高潮。如:阮籍、嵇康和郭璞等就是其中的代表,他们处在诗人生命意识觉醒的时代,现实与理想的矛盾,使他们不得不以游仙来消逝内心的苦闷。郭璞就抒发了对门阀政治的无望:“京华游侠窟,山林隐遁栖。朱门何足荣,未若托蓬莱。”“高蹈风尘外,长揖谢夷齐”[7](P320)透过诗人创造的不真实的变形世界,我们可以看到一个失意文人在封建社会中的失意心态。游仙诗发展到了李白,他的表达方式是独特的。说他独特,是因为他以新奇的方式展现给后人仪态万千的游仙诗,经过他大胆的创新,已使得这类题材的诗歌日趋成熟。
游仙诗发展到了李白,我们可以看出,游仙主体不再以宗教的角度出发,而是更重视人的情感,人的主体意识与自由思想在游仙世界中飘扬。李白的神仙世界,宗教的色彩淡薄了,而人凌驾于神的意识逐渐增强。游仙诗发展到盛唐已有千年历史,除了郭璞等人有所创新外,其他人都是因袭模仿。显然游仙诗要想重新登上诗坛,必须经过重新的改造。而这一重任就落到李白的肩上。
(一)游山水。以往的游仙诗,诗人在诗中展现的世界都是天国,乘龙驭凤,遨游太清。诗中虽然也出现了山水,但多零星碎片,游仙与山水毫无牵连。真正能将湖光山色与虚幻的神仙世界融为一体的是热爱漫游名山大川又拥有道教精神的李白,他使游仙从超自然的天国回归到自然世界。游仙与游山水的结合,使游仙诗更见神采。因此,李白的诗给我们呈现的是山水自然的太清,景物虚虚实实,朦胧飘渺。如:《送温处士归黄山白鹤峰旧居》云:
黄山四千仞,三十二莲峰。丹崖夹石柱,菡萏金芙蓉。伊昔升绝顶,俯窥天目松。仙人炼玉处,羽化留余踪。亦闻温伯雪,独往今相逢。采秀辞五岳,攀峦历万重。归休白鹅岭,渴饮丹砂井。风吹我时来,云车尔当整。去去陵阳东,行行芳桂丛。回溪十六度,碧嶂尽晴空。他日还相访,乘桥蹑彩虹。[1]
这首诗中游仙思想因自然山水的激发而更加深沉,自然山水因神仙的注入而更加灵秀。游仙与游山更加紧密结合。黄山连绵不绝挺拔的山峰,山峰上生长的金芙蓉,仙人羽化的余踪,蜿蜒的溪水等等,一系列奇思妙想仿佛飘飘若仙凌空而去。该诗是一首具有特殊效果的山水诗,又是一首“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8]的精彩的游仙诗。大自然的美妙就成了李白游仙诗的艺术风貌。
(二)游梦。弗洛伊德认为“梦是欲望的满足”,梦的本质是欲望的达成。李白在游仙诗中,痴迷于梦境的描写,建立一个与现实世界相对立的艺术世界,在那里,他得到了自我满足与失意的宣泄。袁于令在《西游记题词》中说:“文不幻不文,幻不极不幻。是知天下极幻之事,乃极真之事;极幻之理,乃极真之理。”[9](P109)“幻”与“真”是对立统一相生相成的。以“真”释“幻”才能更好地体悟出极“幻”中所包蕴的极“真”。李白的以仙写梦或以梦写仙寄托着他对现实的否定,以及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的真实心理。游梦中游仙,并不是始于李白,但李白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有强烈的自我意识,在梦中,处于朦胧状态也醉心于仙境。他游梦中的游仙诗,既是梦境也是仙境,二者相互交融。这就是他对游仙诗的贡献。《梦游天姥吟留别》就是一首游梦名篇:
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谢公宿处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列缺霹雳,丘峦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开。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2](P221)
这既是一首游梦诗,又是一首游仙诗。诗人以非凡的想象,刻画出一幅雄伟瑰丽、时而梦境清新、时而阴森恐怖的画面。然而,梦总会做到缤纷处旋即破灭,仙境也会消失的无影踪。诗人以独特的笔法,使此“梦”流传至今。
对于一个作家来说,一个时代的主要思想潮流必然会潜移默化的影响他的心灵与创作。在唐代,朝野上下吹捧崇道之风,作为唐代思想主流之一的神仙道教思想不能不影响李白的内心和思维方式,具体来说,体现在思想上和艺术上。
(一)思想影响。由于诗人对想象中的神仙世界的追求与现实生活的不满联系在一起,因此,他的游仙诗就具有对现实的否定批判精神。李白也有理想有抱负,即使是在游仙的国度中,他也有从政的心理。即使在仙宫,他也会对黑暗的现实有着愤怒,“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2](P221)可以看出,李白有着屈原式的抗争意识和斗争精神。在天国中,也是最逍遥自由的,李白的诗中充满着自由意识与潇洒飘逸的感觉。游仙的浪漫逍遥也造就了他思想的自由和逍遥游世的浪漫精神。清代赵翼评价说:“神思超迈,飘然而来,忽然而去,不屑于雕章琢句,亦不劳劳于镂心刻骨,自有天马行空,不可羁勒之势”[10]从本质上说。游仙诗是自由的、个人不受压抑的世界与封建礼法的世界相对立的,而李白就以追求建立一种符合人性的理想世界达到个人的超越与自由。“平明登日观,举手开云关。精神四飞扬,如出天地间。”[1]在这个世界中,他如脱缰的野马,纵横驰骋,因此,游仙使他的奇思如泉涌,想人之不能想,说人之不敢说。
(二)艺术影响。首先表现在他天马行空的想象。皮日休《刘枣强碑文》中对其艺术有着精彩的论述“言出天地外,思出鬼神表,读之则身处八极,测之则心怀四溟,磊磊落落,真非人间语。”[11](P39)神仙飞升等道教形式不自觉的给李白的思想留下深刻印象,他的想象也一定程度上源于此。“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5](P155)等奇特的想象赋予了诗歌奇特的感染力,他可以把歌舞想象成鸾歌凤舞,把一切事物赋予生命力和仙界的气息。其次就是瑰丽壮阔的意象群,高山、流水、群燕、等自然事物被他写进诗歌,就不再是单调的意象而是具有人性化、人情味的意象,这些都是诗歌创造美境,抒情写志不可缺少的因素。
游仙诗的发展是个漫长而复杂的过程,李白以山水丰富了游仙诗的内容,以梦赋予了游仙诗灵魂。反之,游仙这一精神传统对李白也有深刻的影响,坚定了他追求理想与自由的精神,富有遗世独立逍遥游世的浪漫情怀。对于他诗歌的艺术影响也是很大的,天马行空的想象,神奇诡谲的意象群等等。总之,李白将游仙精神发扬光大,透过他的神仙世界,我们分析出了对游仙诗的改造与创新。无论是他写实的俗世情怀的游仙还是有所寄托的游仙,都给后人留下宝贵的文化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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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Analysis of Poem of Mystical Excursion of Libai
XIAO Ting-ting
(Inner Mongolia University History and Culture Touristic Institute Hohhot,Inner Mongolia 010030)
I207.22
A
1671-9743(2010)08-0044-02
2010-08-17
肖婷婷 (1989-),女,内蒙古通辽人,内蒙古大学文史哲基地班学生,从事唐宋文学方面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