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国古典诗歌中管窥上巳节

2010-08-15 00:47:17吴守雷吴海地
贺州学院学报 2010年2期
关键词:节俗曲水流觞兰亭

吴守雷,吴海地

(1.贺州学院 中文系,广西 贺州 542800;2.贺州学院 思政部,广西 贺州 542800)

从中国古典诗歌中管窥上巳节

吴守雷1,吴海地2

(1.贺州学院 中文系,广西 贺州 542800;2.贺州学院 思政部,广西 贺州 542800)

中国传统节日是中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相当一部分传统节日,流传至今,同时我们也看到,一些继承下来的传统节日有日渐淡化的趋势,而有的传统节日早已消失,上巳节就是这样一个渐去渐远的美好节日。文章以中国古典诗歌中的上巳节俗诗(词)为研究对象,从中国古典诗歌的几个重要时段入手,力求选取一些有代表性的描写上巳风情的诗(词),通过诗作来管窥上巳节的文化记忆,探寻上巳节的兴衰历程,从而提醒我们珍视传统节日,热爱传统文化。

中国古典诗歌;上巳节;管窥;节俗诗

众所周知,我国的传统节日是历代文人亘古不衰的吟咏主题。步入中国古典诗歌的大观园,名家璀璨,佳作无数,作为文学创作喷涌奔流的源泉之一的古代节日文化,放射出夺目的光彩。这是近年节俗诗歌研究引起学界关注的重要原因。节俗诗一般通过叙事和描写真实地展现节俗风情,因此,我们可以从中国古典诗歌中的上巳节俗诗中,重温旧日节俗风光,管窥我国传统节日的光辉历程。尽管上巳节不像春节、中秋、端午、重阳、元宵等一直传承至今的节日那样为人们所熟悉,上巳节俗诗也不像这些节日那样触手可得,但在浩如烟海的古典诗歌中毕竟还能找寻到那一枝枝的“红杏”,透过这一枝枝的“红杏”,足以让我们看到那曾经姹紫嫣红的上巳春色。

一、上巳节及其主要节俗

上巳,是中国一个古老的节日,它最初由周朝的祓禊祭日,逐步转变,并经历代文人诗词歌赋的熏染,成为一个在中国文化史上有着特殊地位、有着浓郁人文气息的游宴节日。在古代,上巳曾与春节、中秋节齐名,是我国古代最重要的传统节日之一。上巳节时在农历三月的第一个巳日,因在三月上旬的巳日,故称“上巳”,也称“三巳”、“元巳”“除巳”、“上除”等,魏晋后将上巳节固定为农历三月初三[1]。它大约起源于春秋,兴起于魏晋,繁荣于唐朝,至宋代以后逐渐衰落,但它的民俗习惯在诗文中保存了下来。

上巳节节俗内容丰富多彩。远在上古时期,我们的祖先就已注意到三月时令,每逢此时,人们成群结队去水边祭祀,并用浸泡过药草的水沐浴,认为这样做可祓除疾病和不祥。史书称这种祭仪为“禊”或“祓禊”[2]。祓,是祓除病气,除之使清洁;禊,是修洁净身。到水边祭祀,与上古的水崇拜有关系,古人认为,水和火是至洁之物。上巳是崇水日,是亲水日,“祓禊”是上巳节俗活动的核心内容。上巳是香兰沐浴的祓禊之日,即春浴日,又称“修禊日”,也是春游踏青之日,即“踏青日”。上巳节后来还发展成相当于读书节之类的节日,是日举行水滨宴会,谈文作赋,饮酒吟诗,此谓“曲水流觞”[2],这是上巳节俗中最富诗情画意,也是影响最为深远的浪漫活动。上巳节还有“临水浮卵”、“水上浮枣”的习俗,最自由奇特的当属“野合”风俗,即“会男女”,这些习俗是古人上巳节祈子仪式的表现形式,从这种意义上说,上巳节又是一个求偶节、求育节。

上巳节节俗不仅仅形式多样,且意蕴深长,不同的节俗内容寄予的却是相同的意愿,那就是旧时人们对健康、吉祥与幸福的祈望。上巳这些重要节俗内容,在中国古代诗歌中依稀可见。

二、从先秦《诗经》窥上巳源头

上巳日的节俗缘何带有这般的浪漫特质,是后天赋予还是与生俱来?这要从诗歌中的上巳缘起寻找答案。

《诗经·郑风·溱洧》云:

溱与洧,浏其清矣。士与女,殷其盈矣。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且乐。维士与女,伊其将谑,赠之以勺药。

这两段说的是暮春三月,青年男女追逐游园的情景。诗中的男女主人公“士”与“女”,在春天的喜悦里,手持圣洁的兰花,互赠芬芳的芍药作为爱的信物,他们在约会,在举行春天的祭礼,他们在过节,在过春天的节日。实际上《溱洧》描写的就是青年男女过节的情景,从诗中隐约可见的时令到溱、洧河旁嬉戏乃至谈情说爱的“会男女”的风俗画[3]。《溱洧》来自民间,民间的歌手毫无羁绊,天马行空,满怀着爱心和激情,讴歌了一个春天的节日,可以说他们过的就是中华传统节日文化中最具自由浪漫精神的上巳节。《溱洧》应该就是最早的上巳诗,这一观点在汉代《诗经》学者关于《郑风·溱洧》“遂使上巳节渐趋定型”的意旨中得到印证。另有陈后主叔宝《曲水联句诗》“……兹日叶上巳。既有游伊洛,可以祓溱洧”佐证,其中“溱洧”源于《诗经·郑风·溱洧》,也就是说后人已经认同《诗经·郑风·溱洧》是上巳诗的开山之作,《溱洧》开启了上巳浪漫气质的先河。

三、从魏晋南北朝诗窥上巳兴起

上巳的名称首见于汉代古籍《汉书·礼仪志》的记载。汉代以前虽已经把上巳定为正式节日,但农历三月上巳每年都不固定,魏晋后将上巳节定在了农历三月初三。三月初三多逢巳日,但未必是巳日,所以也不必称上巳节了,干脆就叫“三月三”(也称重三或三月节)。自汉以后节俗活动内容也发生了很大变化,魏晋时曲水流觞成为上巳日的主要活动,上巳最初的祓禊和会男女等民间活动,发展为由达官贵人或文人骚客参与的诗的盛会。

魏晋时张华所作的《泰康六年三月三日后园会》诗“暮春元日,阳气清明,祁祁甘雨。膏泽流盈。习习祥风。启滞导生。禽鸟翔逸。卉木滋荣”描绘出一个人人都可得欢乐的自由的节日,既表达了人们摆脱严冬的迫切心情,又展现了对美好生活的祈福和憧憬。

到了晋代,宴饮游乐的一个重要形式是“曲水流觞”,这与祓禊古义也最为吻合。这种风雅习俗见于著名书法家、文学家王羲之的《兰亭集序》:“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从《兰亭序》“游目聘怀”、“极视听之娱”的效果看,“三月三”几乎就是一个群贤聚会的活动,并且经文人骚客的艺术化再现,赋予了更浪漫的情调。这一段曲水流觞的逸事,使得上巳节具有了诗歌节、书法节的意蕴。

兰亭之会,在中国文化史上有重要影响。梁简文帝、陈颜延年、齐王元长等皆有铺陈华丽、开阖动宕、情文相生的三月三日曲水诗。如梁简文帝箫纲:“春色明上巳,桃花落绕沟。波回卮不进,给下钩时留。绛水时回岸,花觞转更周。……”《曲水联句诗》(梁诗·卷二十二),陈后主叔宝:“余春尚芳菲,中园飞桃李。是时乃季月,兹日叶上巳。既有游伊洛,可以祓溱洧。”《春色禊辰尽当曲宴各赋十韵诗》(陈诗·卷四),后来隋炀帝杨广写了一首:“三月三日向红头,正见鲤鱼波上游。意欲垂钩往撩取,恐是蛟龙还复休。”《凤瑁歌》(隋诗·卷三)。

这些诗作集中体现了兰亭之会使上巳节突出了咏诗赋文,饮酒赏景的亮丽内容,上巳原有的迷信色彩被大大冲淡了。

上巳到南北朝时内容又发生了变化,正像谢灵运《三月三日侍宴西池诗》描绘的那样:“滥觞逶迤,周流兰殿,礼备朝容,乐阕夕宴。”虽然诗中也能见到普天同庆的景象,但焦点已转入王室了。此时的上巳诗更多地加入了贵族争相炫富和宫廷奢侈享乐的内容。

下面这几首上巳诗反映的也是此类内容。南朝陈江总有《三日侍宴宣猷堂曲水诗》“上巳娱春禊,芳辰喜月离。北宫命箫鼓,南馆列旌麾。绣柱擎飞阁,雕轩傍曲池。醉鱼沈远岫,浮枣(藻)漾清漪。落花悬度影,飞丝不碍枝。树动丹楼出,山斜翠磴危。礼周羽爵遍,乐阕光阴移。”可见,皇宫贵府的雕轩绣柱,繁丽更胜暮春。南朝梁刘孝绰《三日侍华光殿曲水宴诗》有“羽觞环阶转,清澜傍席疏,妍歌已嘹亮,妙舞复纡馀,九成变丝竹,百戏起龙鱼”的诗句,更是诗舞升平。南朝梁庚肩吾有《三日侍宴咏水中烛影》“重烟垂花比芳树,风吹水动俱难住。春枝拂岸影上来,还杯绕客光中庭。”白天宴乐,夜晚欢饮。陈后主也写过多首春巳诗,但表现的也都是借上巳修禊而纵歌舞之乐的奢靡。东晋之后,南朝使上巳节坠入宫廷淫乐,诗人更少关注民生,诗文虽然绮丽,却少人文气息。从诗文中已很难窥见“丽日属巳日,年芳具在斯。开花已匝树。流莺复满枝。”(南朝梁沈约诗《三月三日率尔成章》)所展现的自然之趣、众生之乐了。由于贵族与皇帝的参与,民间习俗上升为皇家礼俗,从某种意义上讲,也算是一种发展,此时上巳诗已经全面宫廷化。

从这个时期的上巳诗来看,尽管有战乱影响,但受到曲水流觞、兰亭雅集的推动,上巳之风呈现出有增无减、兴盛不衰的良好态势。

四、从壮阔唐诗窥上巳繁荣

上巳节从源头开始,从未少过兰草芬芳,羽觞流光,尤其到了盛世大唐,上巳已成为全年的三大节日之一。自由绮丽的文学使这一古老的节日呈现出更加富丽多彩的繁荣景象。

《辇下岁时记》云:“唐人巳日在曲江倾都禊饮、踏青。”显然上巳节已成为举国同庆的盛大节日。在盛大的唐诗宝库中,描写上巳习俗形成了一个规模可观,意蕴丰富的诗歌系列,汇成一幅上巳全景画。

唐代皇帝如中宗、玄宗、德宗、宪宗更热衷于上巳禊饮。《全唐诗》中有唐德宗李适的两首咏上巳诗[4]。其中一首是:“佳节上元巳,芳时属暮春。流觞想兰亭,捧剑得金人。风轻水初绿,日晴花更新,天文信昭回,皇道颇敷陈。恭已每从俭,清心常保真。戎兹游衍乐,书以示群臣。”(李适《三日书怀因示百僚》),诗中“佳节上元巳,芳时属暮春”表现了帝王想籍此炫耀歌舞升平的时代风气,“流觞想兰亭”则表现了帝王附庸风雅的思想,“捧剑得金人”,表现帝王的王者之气。另一首是:“岁闰节华晚,众芳繁暮春。霁日天地晴,元巳风景新。禊饮传旧信,古今叹此辰,至乐在同和,丝竹奚所陈。薰琴是赏心,姑射可凝神,何必尚忱缅,浮觞曲水滨?”[4]则重点表现“至乐在同和”的思想。

唐上巳诗中有不少应制诗。“应制”是一个封建政治语词。皇帝的命令称为“制”或“诏”,唐代许多皇帝都能做诗,上巳日时,皇帝常常在宴会上作诗首唱,命诸大臣和作,叫“奉和圣制”。也有皇帝不作首唱诗,叫“应制”,而无“奉和”。陈希烈《奉和圣制三月三日》“锦缆方舟渡,琼筵大乐张。风摇垂柳色,花发弄林香。”此诗描写唐代上巳日皇室宴会场面宏大,筵席豪华。王维写过多首应制诗,其中一首《奉和圣制与太子诸王三月三日龙池春禊应制》诗则描绘了唐玄宗与太子诸王龙池禊饮的盛况。他还有一首《三月三日曲江侍宴应制》诗曰:“万乘亲斋祭,千官喜豫游。奉迎从上苑,祓禊向中流。草树连容卫,山河对冕旒。画旗摇浦溆,春服满汀洲。仙龙媒下,神皋凤跸留。从今亿万岁,天宝纪春秋。”此诗盛赞帝王为国运万民祈福的情景,为文化史上难得一见的国家行为。

不仅如此,上巳节还是万民同乐的春游之日,上至君侯将相,下至平民百姓,皆乐于在此日出游,此时上巳游春之风日盛。

玄宗天宝年间的集贤院学士崔国辅所写《奉和圣制上巳祓禊应制》诗“:元巳秦中节,吾君灞上游。鸣銮通禁苑,别馆绕芳洲。鹭千官列,鱼龙百戏游”描绘当时玄宗出行的盛况。杜甫著名的上巳诗《丽人行》“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头上何所有,翠微木盍叶垂鬓唇。……”此诗形象生动地反映玄宗末年杨贵妃家族春游的奢华场面。崔护也有《三月三日陪裴大夫泛长沙东湖》云:“上巳余风景,芳辰集远垌。采舟浮泛荡,绣毂下娉婷。”

如果说这些诗作都带有浓浓的宫廷贵族之气的话,陈子昂的《三月三日宴王明府山亭》诗“暮春嘉月,上巳芳辰。群公禊饮,于洛之滨。奕奕车骑,粲粲都人”则是一幅都人纷纷奔向洛水,走向自然,尽享上巳繁盛的市井风俗画。刘驾《上巳日》:“上巳曲江滨,喧于市朝路。相寻不见者,此地皆相遇。”更可见节日活动的参与率之高。白居易《和春深二十首之十五》:“何处春深好,春深上巳家。兰亭席上酒,曲洛岸边花。弄水游童棹,湔裾小妇车。齐桡争渡处,一匹锦标斜。”寻常百姓的上巳游春虽不显热闹,但情趣盎然,别有人情味道。此外,刘禹锡在洛水边也曾有三月三的酬唱。

不可否认,唐上巳诗喜庆的背后,也充满着感伤色彩。羊士谔有《乱后曲江诗》:“忆昔争游曲水滨,未春长有探春人。游春人尽空池在,直至春深不似春”不再是艳羡,思辨中带有几分日薄西山的感伤。宋之问《桂州三月三日》中“代业京华里,远投魑魅乡。登高望不极,云海四茫茫”和“故园今日应愁思,曲水何能更祓除”的诗情则更为凄凉。王勃在《上巳浮江宴赋得遥字》中也发出了“上巳年光促,中川光绪遥”的悲叹。崔护在《题都城南庄》诗中也抒发了“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千古惆怅。其实,杜甫的《丽人行》写的也不光是盛世欢悦,“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再往下细读,就仿佛听到了渔阳鼓声。值得一提的是,王维的《寒食城东即事》诗:“清溪一道穿桃李,演漾绿蒲涵白芷。溪上人家凡几家,落花半落东流水。蹴鞠屡过飞鸟上,秋千竞出垂杨里。少年分日作遨游,不用清明兼上巳”分明流露出当时上巳已经出现被清明整合、替代的迹象。

至此,这一传承了千年的优雅,好像就要一点点消失在岁月的长河里了,最终成为中华文化记忆中的千古遗憾。但唐上巳诗还是让我们看到了唐王朝那“有容乃大”的文化气魄和蓬勃的时代风貌,也让我们感受到了充满唐人精神和人文理想的“大唐气象”。

五、从哀婉宋诗(词)窥上巳暗淡

翻开以绮丽著称的宋代诗词,我们发现有关上巳节的描述已无唐代繁丽,但刻画却有独到之处。较之唐代,更细腻,更真诚,更现实,更凄清,也更能打动人的心灵。

宋代皇帝也于上巳日赐宴,诸臣赋诗颂圣,写禊饮之乐。在钱易《上巳至玉津园赐宴》诗中是这样描绘的热闹场面“:祓禊标春巳,歌时庆鲁雩。禁园宣密宴,玉馔赐天厨。班序参三殿,衣冠盛两部。云倾上席,宝马闹长衢。帝泽恩何重,春风节已徂。归来白虎殿,微咏共操觚。”孙觌《帝京上巳》有“宿雾消神沼,晴曦照碧峰,祓除周故事,环宴楚遗风”的诗句勾画宋时帝都上巳风俗图。看似场面虽也不小,却已不及盛唐那样的风光了。

宋代文人对兰亭雅集,曲水流觞的故事也同样爱慕向往。宋《梦梁录》在言及“三月三日上巳之辰”时,说道“曲水流觞故事,起于晋时”“,至今令人爱慕”。宋时文人每至上巳则临水禊饮,效法古人。“化工收拾芳菲,晕酥翦彩迎春禊。江山影里,泰阶星聚,重寻古意。曲水流觞,晚林张宴,竹边花外。”[5](李弥逊在《水龙吟·上巳》)“,遥想湖边,浪摇空翠,弦管风高,乱花飞絮。曲水流觞,有山公行处。”(叶梦得《醉蓬莱》)“,九曲池头三月三。柳毵毵。香尘扑马喷金衔。氵宛春衫。苦笋鲥鱼乡味美,梦江南。阊门烟水晚风恬。落归帆。”(贺铸《梦江南九曲池头三月三》),这些诗词可见上巳文人雅士聚饮之一斑。葛胜仲的《临江仙》“:小样红河分九曲,飞泉环绕粼粼。青莲往事已成尘。羽觞浮玉,宝剑捧金人。绿绮且依流水调,蓬莱酉爵鼓催巡。玉堂词客是佳宾。茂林修竹池,大胜永和春。”对上巳曲水流觞情事,描绘得尤为具体生动,具有胜过永和暮春兰亭雅集的意蕴。张无尽有《和刘尉赤岸上巳二首》,其一“:池天气不胜情,携手聊同陌上行。洛禊嬉游修故事,楚歌欢笑集村氓”描写宋代楚地上巳村民聚集,楚歌荡漾的别样风俗。

晏殊等人也多有诗词颂圣。《奉和圣制上巳》[5]:“停轮浮桂醑,解袂泛兰丛。选胜开慈宴,多欢组绶同。”辛弃疾也有一首著名的词《新荷叶·上巳日》:“曲水流觞,赏心乐事良辰。兰蕙光风,转头天气还新。明眸皓齿,看江头、有女如云。折花归去,绮罗陌上芳尘。能几多春。试听啼鸟殷勤。览物兴怀,向来哀乐纷纷。且题醉墨,似兰亭、列序时人。后之览者,又将有感斯文。”读来都有别样意味。尤其是苏轼《满江红·东武会流杯亭》中的“相将泛曲水,满城争出”更是直抒胸臆,道出的是无尽的怀恋。这些词作多是通过追忆上巳人气极盛时,来反衬当世上巳衰微的惨淡现状,借以抒发对上巳旧俗——兰亭雅集的深切还念。

如果说这些词对上巳衰势的描绘还有些委婉的话,秦观和司马光则直面现实,毫不隐晦。秦观的一首《踏莎行·上巳日过华严寺》云:“沂水行歌,兰亭修禊。韶光曾见风流士。而今临水漫含情,暮云目断空迢递”,已泄怀古讽今之意,更有最后一句“太平谁为全无象,寓在群仙把酒时”,讥讽之至。史学家司马光,对当世上巳节的某些节俗颇为不满。他在《上巳日与太学诸同舍饮王都尉园》诗中不但直接抒发了今不如昔的感慨,还直指当时“积弩”之风为陋俗,直陈兰亭旧俗的衰微:“冠盖郁相依,名园花木稀。游丝萦复展,狂絮堕还飞。积弩遗风陋,兰亭旧俗微。何如咏沂水,春服舞雩归。”

实际上,宋时兰亭雅集的衰微与难再,从某种程度上就是上巳风情的衰微与难再。

六、从冷清的清诗窥上巳衰微

到了元代,上巳风情多出现在戏文里,现实中已很难见到上巳遗风了。邵亨贞《虞美人》“见春风。应是门前,花落天涯绿遍王孙草。魂梦长飞绕。长安无复丽人行,只有青山,依旧向人明。平泉金谷俱陈迹。古路荒苔碧。金鞍去去不思归。不道绿窗深处故无情世事催人老。不觉风光好。江南无处不萧条。何处笙歌灯。”已是满目萧条,满纸心酸,昔日的长安丽人,江南春光不复存在,上巳已成往梦。

明代思维类型趋近现实和理性,文学作品中也少见浪漫流露。纯文学的诗词歌赋地位下降,市井文学的话本小说登堂入室,理学影响深远,男女交往更加艰难,上巳诗更难觅踪影了。

到了清代,上巳节又回到民间。清代上巳节北京的人们多赏春游乐,《秋舫诗钞·燕台杂咏》有“裙屐风流禊饮觞,冶春时节百花香。携柑沽酒听莺去,韦社城南尺五庄”的描述,另有一首《壬癸诗存·燕京岁时杂咏》诗也有类似的刻画,“相谑何妨赠芍兰,公园祓禊水无澜。通词巧借微波达,不待良媒也接欢。”显然,人们游园的目的不在于赏春,也没有曲水流杯的雅兴,而在于巧借微波以达爱慕之情,上巳习俗好像回归到原始的“会男女”了。此时的上巳节,成了青年男女谈情说爱的良机,兰亭雅集的古风早已荡然无存了。

倒是文人们还有些怀旧之情,但绝无盛唐的豪兴,文人的唱和更见冷清了。查慎行《探春慢·上巳偕杨晚研汤西崖周相野沈房万柳堂禊饮》“宰相桥坊,太平风景,那回祓禊曾到。能几多时,再逢此会,柳亦随人渐老。总给人一种“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凄凉之感。乐钧《高阳台·上巳京口渡江至扬子桥》异曲同调“,踏青斗草今朝事,记花惊倦眼,酒滑歌喉。旧楚无痕,模糊说与闲鸥。丝丝冷雨才飘断,看斜阳,红射邗沟漾新愁,扶柁吴娘,犹唱吴讴。”满纸的惆怅与伤感。在清代文人笔下,上巳的美好景象,都已成为记忆中模糊的影像了。

综观元以后的上巳诗,不但少见,而且多哀音苦语(特别是清人词作)。这种文化现象虽与时代、作者的经历、境遇有关,但也说明兰亭雅趣对他们的吸引力已大为削弱,因此上巳节的传统节俗活动,也就难以激发出他们的热情了。他们对上巳的咏叹更像一首首哀婉的挽歌。清末已是上巳节生存发展阶段中的风烛残年,上巳至此终于风光不再。

现在,上巳对国人来说早已是个很陌生的节日了,怀旧的人们对上巳往昔盛况与上巳经典遗风的追忆只能在仅存的上巳诗中找寻了。也许我们还能从一些少数民族的节日里找到上巳的影子,清明仍在,寒食未失,上巳节的一部分融入这两大节日,使某些节俗得以保留,但已不是我们在古典诗歌中看到的那个上巳节了。不过,凡熟悉日本传统文化的朋友,对美丽浪漫的日本女儿节一定印象深刻。可惜的是,我们很多同胞在徜徉于异域风情时并不知道它源于我们的上巳节。这不仅让我们有些汗颜,更值得我们深思。

[1]赵丕杰.中国古代礼俗[M],北京:语文出版社,1996.

[2]许 钰.中华风俗小百科[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92.

[3]刘冬颖.诗经:中的情人节[J].文学教育(下),2009(02).

[4]全唐诗库[EB/OL].http://www3.zzu.edu.cn/qts/.

[5]全宋词[EB/OL].http://www.bu5.net/hxsy/qsc.htm.

Partial View of Shangsijie from China’s Classical Poetry

Wu Shoulei,Wu Haidi
(Department of Chinese Hezhou University,Guangxi Hezhou 542800)

With the upsurge of academic and cultural study of the rise of folk festivals and folk festivals of poetry study more and more attention.China’s traditional festival of Chinese culture is an important part of a considerable number of traditional festivals, spread so far and at the same time we have seen,some inherited from the traditional festival of the trends are very much faded,while some traditional festivals have gone,is the section have been gradually further and further away to a beautiful holiday.In this paper, classical Chinese poetry in the folk festival has been the poem(the word)for the studyof classical poetryfrom China several important periods start to select some representative style has been described on the poem(the word),through the poems to have been Glimpse Festival of cultural memory,have been searchingon the rise and fall of the course section in order to remind usof cherished traditional festivals,traditional culture of love.

Chinese classical poetry;Shangsijie;Glimpse;vulgar poetry section

[文献标识码]A

1673-8861(2010)02-0032-05

2009-12-18

吴守雷(1963-),男,黑龙江省绥化市人,贺州学院中文系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中国语言与文化、中国语文教学与教材、汉字与文化。

吴海地(1988-),女,黑龙江省绥化市人,贺州学院思政部教师。主要研究方向:中国节俗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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