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隐喻法的概念构成及特征

李天紫

(宁夏大学 外国语学院,宁夏 银川 750021)

文化隐喻法的概念构成及特征

李天紫

(宁夏大学 外国语学院,宁夏 银川 750021)

文化隐喻是一种研究具体国家/民族文化的有力工具。文化隐喻法有其完整的概念体系，文化隐喻法在文化研究中的优势在于方法的开放性、内容的丰富性和视角的多维。文化隐喻能够动态地关注国家或民族文化自相矛盾的本质和内部的价值观差异，扩展和深化对文化复杂本质的认知。

文化隐喻；国家文化；价值观

文化隐喻法（cultural metaphorical method）是一种研究国家或民族文化的新方法，有其完整的概念体系、研究方法和理论依据。文化隐喻能够超越已有研究的局限，动态地关注国家或民族文化自相矛盾的本质和价值观的内在差异，扩展和深化对文化复杂本质的认知。本文探讨文化隐喻法的概念构成和特征。

一、文化隐喻的概念及建构过程

文化隐喻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甚至是在区域上彼此相近的同根文化种群 （如斯堪的纳维亚各民族）的全体成员一致认同并在情感上、心理上做出积极回应的任何活动、现象或传统习俗，如美国的橄榄球比赛，中国的长城，法国葡萄酒，西班牙斗牛，意大利歌剧等等（Gannon,2004）。

文化隐喻的构建大致可以分为四个阶段：第一，分析国家语境。尽可能长时间地浸入某个具体国家的历史、社会和传统；第二，辨认文化隐喻。寻找和辨认全体社会成员认同的能够象征该国形象的习俗，现象或活动。第三，研发隐喻。分析并找出他们的主要特征，以此描绘和反映包括价值观、态度和行为在内的国家文化特征。此阶段研究应以Hall and Hall (1990)，Hofstede (1980)，Hluckhohn and Strodtbeck (1961)已有文化维度研究框架为分析的始发点。隐喻的功能是拓展研究者的研究视野以纳入其它的社会基本特征。分析应包括政治、经济、社会化过程等文化的决定因子，以反映国家文化的思维倾向。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验证每个文化隐喻及其特征的效度。

文化隐喻的优劣取决于三方面的能力：1）用一个意象捕捉一个国家文化思维倾向的能力；2）提供一个能够纳入已有相关文化维度框架的能力；3）超越维度法，捕捉被忽视的价值观、态度和行为的能力（Gannon2004）。

文化隐喻的理论基础是扎根理论（Grounded theory）。根据扎根理论，文化隐喻不是根据新信息重新审视已有发现和假设的线性过程，而是一个归纳和推理的构建过程。它必须历经时间磨练演化而来，通过场内观察和细致分析揭示出来（Gannon&Audia，2000）。文化隐喻由此在反映思维方式的同时，也形成了具有完整体系的研究方法。

二、文化隐喻法的特征

Gannon（2004，2009）指出文化隐喻是研究具体国家文化的方法。这种方法超越对国家文化或民族文化的一般描述和文化中那些引人注目的明显特征，通过文化隐喻深层次的理解国家文化。以下从文化隐喻的研究视角、内容及方法从三个方面探讨文化隐喻的特征。

2.1 文化隐喻的多维视角

文化隐喻的动态视角。文化隐喻要求我们动态地关注文化的变化。从历时角度看，每一种文化都是充满感情活力、矛盾和戏剧性的鲜活生命体。在整个生命过程中，每一种文化都包含着无限的潜在价值观，在一定时期内，一些价值观被强化、提升并合法化，另一些价值观则被压抑甚至破坏。国家文化如同有机体，有其自身的生命力，它能够对重大事件和长期的斗争做出回应（Fang，2006）。文化内部的“阴阳”机制转换，环境的变化、意识形态的偏好、社会制度和风俗习惯、科技进步、全球化、国外投资、偶发事件（如疾病和战争等）都会成为文化变化的因素。在全球化时代，我们必须明白文化的相互碰撞会引发一个行为过程的开始，而行为的变化最终会导致价值观的变化。正因如此，我们必须审视文化的生命，理解文化的“即时”性，动态地关注和研究文化价值观的起伏变化。

文化隐喻的辩证视角。文化隐喻能够触发并揭示文化中更为复杂的文化特征，包括自相矛盾。Hofstede（1980）把葡萄牙列为权力距离差距巨大的国家，但有研究表明，葡萄牙在欧洲24个国家中属于最追求平等的国家之一（见Fang，2006）。由此可以看出，辩证地看待文化内部价值观差异，在共有文化特征的基础上融合国家具体重大事件及其发生时间所触发的文化特性，对增进和深化对普遍存在的价值观、态度和行为的理解具有重要意义。在全球化背景下，国家文化新形象应该是具体国家文化群体、具体区域/种族的文化群体、具体组织/工业文化群体以及全球文化群体四个文化群体动态互动的产物（同上）。全球化创造出了许多跨文化的自相矛盾（Gannon,2008），相互对立的价值观和态度是理解全球化如何影响许多行为的极好途径。这些文化特征从多个角度为深入理解文化提供了丰富的素材，有助于我们了解文化内部价值观差异。Gannon（2009）用长城隐喻中国文化的特征：悠久、充满苦难的复杂历史；儒道思想的影响；中国人对待战场和商场的态度（孙子兵法的影响）。这个文化隐喻所反映的中国人的思维核心是无处不在的对立力量，也就是自相矛盾。我们必须辩证的看待国家文化。

“本地人”/“异地人”视角。“本地人”视角对深入了解具体国家文化有 “异地人”无法企及的优势，Gannon强调文化隐喻研究者最好是熟知本国文化或长时间浸入某种文化的人。但本文认为“本地人”和“异地人”视角必须是互补的。以中国文化和美国文化为例，Gannon（2004，2009）认为中国文化是基础文化（base culture），中国大陆、台湾、新加坡以及海外华人构成“民族丛”(clusters of Nations)，这里，作为“异地人”，Gannon在他的研究中把台湾称为国家（Gannon,2004：398；2009：448），对于初次接触中国文化或对于中国文化缺乏了解的人尤其是外国人，这种错误一旦形成思维定势，无疑很难改变，所以Gannon作为文化传播者的错误不可原谅。同样，美国文化一直以来被认为是“大熔炉”，近年来随着移民的增加，多元文化特征凸显，因而被称为 “大拼盘”、“水果沙拉”、“马赛克”，Gannon开发的文化隐喻“美式橄榄球”显然无法涵盖多元文化带来的内部价值观的变化和差异，也很难纠正“异地人”的思维定势。所以，有必要用新的视角扩展对文化及相关现象的理解。

2.2 文化隐喻的丰富内容

一种文化所包含的文化特征并非绝对地非此即彼，文化隐喻通过多个侧面揭示文化的复杂性，促使我们多层次多角度地探讨文化，极大的丰富了文化理解的内容。传统文化研究把价值观和信仰视为决定一切文化行为的“核心”或“软件”，认为它们是不变的（Hofstede1991）。从辩证的观点看，要么个人主义，要么集体主义、要么男性文化，要么女性文化的极端文化很难存活。文化很难绝对地处于某一个端点，“既包含又容纳”是文化的固有属性，文化具有调和两个极端的能力，“个人主义”中隐藏着 “集体主义”，“刚性文化”中蕴含着“柔性文化”，高语境文化中包含低语境的因素。从历时角度看，这些因素一如潮起潮落，又似阴阳持恒，亏则损，满则溢。在这种矛盾对立中，文化价值观和态度有的突显，有的则处于弱势或隐性状态，它们共同存在，彼此补充、彼此依赖，你中有我，相互促生，你助我成，并在一定时期相互逆转构成一个动态的和变化的统一体。中国文化传统中“金钱”一直是商人逐利的象征，但在市场经济下，对“金钱”的崇拜已成为社会的普遍价值取向，连知识分子也不例外。又如“个人主义”是美国文化的主旋律，但“橄榄球”比赛中的集体磋商——组织起来完成共同的目标也是美国文化的重要价值取向。

动态文化学对文化做出两点阐释：1）文化是习得的；文化通过社会互动由社会成员传承下来。2）文化是动态的——它随时间而变化（Boyacigiller et al., 2003）。这种观点之下的新文化磋商、多元文化视角、多层次文化动态观探讨文化的动态性，关注文化变化和文化创新 （Fang，2003；Leung et al.2005;Sackmann and Phillips）。文化隐喻关注时间、语境等因素对文化的影响。把文化中的价值观与时间和语境连接起来可以使我们看到文化中更为复杂和细致的东西。例如，中国文化被视为高语境文化，以间接和含蓄为风格，中国人的“Yes”不一定意味着“是”，“No”不一定意味着“不是”，原因在于中国人强调面子。重视权力距离也是中国文化的一大特点，上下级之间强调身份的认同和对权力的尊崇，但是在KTV等休闲场所唱歌时，上级更愿意展现自己为人亲和的一面，他们愿意扮演普通市民或百姓的角色。这时，上下级之间表现为低语境甚至“取”语境的关系，可见，中国人重视“含蓄”，也喜欢“热闹”；不仅“爱面子”，而且“厚脸皮”，这取决于语境和时间。

国家文化动态性应聚焦文化变化以及文化辩证和自相矛盾的本质（Fang2006:73）。从国家文化层面看，尚有3个问题值得深入探讨：国家文化内在价值观差异；以语境和时间为视角的国家文化意义；对全球化背景下新的国家文化形象的理解。文化中充满了矛盾和悖论，文化隐喻不掩盖文化的内部矛盾和差异。透过文化隐喻可以看到每个国家文化都拥有充满自相矛盾的文化特征，它们在意义上有争议甚至对立但却具有建设性。这些自相矛盾、充满悖论的隐喻能更好地解释和理解文化的本质。例如，外国人在做生意时常抱怨中国人既诚实又狡诈，造成这种现象的根源是中国传统“儒家文化”的仁义之心和生意场上“孙子兵法”的知彼知己，“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中国人恒守的原则。用一个文化隐喻来描述，那就是“长城”。外表上雄伟壮观的长城给人们展示的是令人震撼的悠久历史和中国人民的勤劳智慧，但作为文化隐喻，长城则体现了中国人的价值取向和态度，那是一道看不见的长城，是中国人的团结精神和勇于面对重大灾难的决心和力量，是中国人达到目标的手段和方式，隐藏于其下的价值观远远超过人们所看到的东西。又如，在泰国，泰国人面带微笑对待一切朋友和敌人，表现其友好和善良，泰式“微笑”是他们永恒的法宝，但泰国庙宇内外的“泰拳”演练和比赛体现了泰国人对力量与征服的崇拜。

在文化隐喻的构建过程中，对国家语境的分析实际上是再现具体国家的独特历史、社会经济环境和国际影响对文化价值观的塑造过程。简述历史的目的是阐释现象产生的背景。确认代表国家形象的典型意象是再现植根于其政治、经济和社会历史之中的文化思维倾向。研发隐喻是对隐喻基本因素与文化特征交叠程度的分析。这个过程是发现隐喻特征的过程。例如，葡萄牙的文化隐喻“法多”从人际关系、时间取向、高语境、人的善恶分辨能力，等级制、控制力、尊重历史、宿命与不屈不挠、巨大权力距离和平等、不确定规避和冒险精神、群体取向和疏离感、私人和公共空间等12个方面展示葡萄牙文化的特征，这种建立在广泛阅读文献并涵盖政治、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大量资料基础上的描述以及对相关的法多歌手、音乐家和其他的重要的专家的采访，提供了清晰的文化思维意象，对于读者接受一个国家永久的象征，了解该国的社会经济和政治因素国家文化中的塑造作用起重要作用。这些内容丰富的文化特征描述有助于文化隐喻在国家文化舞台上的展现。

2.3 文化隐喻的开放系统

文化隐喻是一个开放的系统。以详细、深入理解文化为目标的文化隐喻在综合已有文化研究成果的基础上打破了已有研究封闭的系统，深化对个体文化的研究，用具体的文化特征来描述具体文化所折射的思维倾向，使文化理解从封闭走向开放。

文化隐喻的开放性首先取决于它所采用的理论基础。扎根理论是一种归纳法，这是一个利用新信息反复研究已有发现和假设的过程，通过系统收集数据和系统分析相关数据发现和揭示理论。从数据收集、分析到理论成立，是一个不断比较的分析过程，整个过程不完全排斥逻辑推理，它的终端是“饱和”，即不断地重复收集信息和反馈直到没有新信息出现。在理论样本收集完毕之后，还要进行统计样本或理论假设的验证。而且，最后一步的实证检验要求所得出的理论必须满足科学研究的要求。

文化隐喻是文化理解的始发点。Gannon（2004）指出，文化隐喻就像一幅地图或一个指南，帮助人们尤其是外国人迅速理解一种文化中全体文化成员认为最重要的东西，所以文化隐喻只是理解某种具体文化的第一步。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个人经验的丰富，人们可以不断修正和扩展自己对这种文化的理解。而且，由于文化隐喻是适用于一个文化群体而非每个成员的可能性的描述，文化隐喻可能会造成思维定势。但在新的数据收集到之后，每个人可以根据个人意愿和经验改变和修正这种思维定势或文化隐喻（Gannon，1994）。文化隐喻不限定唯一性，即没有排他性。Nielson等人提出的文化隐喻fado与Gannon（2004）研发的“葡萄牙斗牛”同时成为反映葡萄牙文化的隐喻，Gannon认为每一个国家文化中都有可能存在备择隐喻（Gannon and Audia,2000:97），没有理由不接受备择隐喻，尤其是在它们能够以不同方式精炼对一种文化的理解，提供附加见解时(2009)。此外，在收集信息时，文化隐喻强调由土生土长的“局内人”来构建文化隐喻，但具有丰富历史文化知识的“局外人”也可以通过采访研发文化隐喻，重要的是要“描述文化，不要做评价，不要依赖有问题的假设”（Gannon，2009：283）。文化隐喻就是通过这样一个开放的系统为理解国家或民族文化提供框架和蓝图。

三、结语

文化隐喻为我们提供了理解国家文化的有力工具，文化隐喻法为延伸和深化国家文化研究提供了实证和发展的前景。在新的文化背景下，必须把每个国家文化视为充满活力和矛盾的有机生命体，以开放的心态看待国家和民族文化，以动态视角和多元视角理解各种文化中所蕴涵的潜在价值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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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5-1554（2010）04-0058-04

2010-09-20

李天紫（1965-），女，宁夏固原人，宁夏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为语言学。

本文为宁夏社科资助项目：07NXBYY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