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与华裔美国文学中的“美国梦”
——以《喜福会》和《荣誉与责任》为例

2010-08-15 00:54金学品
湖北工程学院学报 2010年4期
关键词:喜福会子女女儿

金学品

(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上海200241)

“孝”与华裔美国文学中的“美国梦”
——以《喜福会》和《荣誉与责任》为例

金学品

(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上海200241)

儒家文化中的孝道强调长辈与晚辈之间的等级关系和家族责任的传递,而华裔美国文学中的“美国梦”与儒家文化有着复杂的文化和经济纠葛。这种纠葛在《喜福会》和《荣誉与责任》两部小说中呈现出两种不同的典型模式:一种是对抗与断裂;另一种为协商与超越。

孝;美国梦;对抗;协商

中西文化的冲突与融合是华裔美国文学中的一个重要主题。这种冲突,不仅是中西文化差异所致,同时也与华裔美国人的经济和历史境遇息息相关。美国华人移民的“美国梦”就是一个典型的经济神话。在“美国梦”这一神话的诱惑与驱使下,华人移民及其下一代背上了沉重的精神负担。这种精神重负导致的家庭冲突与矛盾在华裔美国文学中集中体现在“孝”这一主题上。

一、“孝”的经济维度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孝”的一个主要表现是遵从父母的意志,实现父母的心愿。孔子说:“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论语·学而》)这里强调了“孝”与父母的“道”之间的关系。父亲在世时,要看子女内心的志向是否符合父母的愿望,父亲去世后,要看子女的行为是否遵守父母的遗愿。即使是父母不在了,还能长时间执行父母的遗训,实现他们的遗愿,这才是孝。在《论语·为政》篇,孔子进一步解释孝的内容:“孟懿子问孝。子曰:‘无违。’樊迟御,子告之曰:‘孟孙问孝于我,我对曰无违。’樊迟曰:‘何谓也?’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无违就是不违背“礼”,这里的“礼”即父父子子之礼,也就是顺从父亲的意愿。同样,曾子欣赏孟庄子的孝,如他能遵守父亲的遗志:“吾闻诸夫子:孟庄子之孝也,其他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是难能也。”(《论语·子张》)

儒家强调子女的思想与行动应该受父母控制,其理论根源在于“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孝经·开宗明义章第一》)。这里说明,子女身体来源于父母,子女首先与父母在本质上形成了一种“借贷式”的经济关系。在这里笼罩在“孝”上面的那层家庭亲情关系不见了,报答父母、光宗耀祖是子女的责任与义务,孝的涵义从家庭伦理向个体道德和政治经济领域拓展了。黄秀玲在解读华裔美国人的父母与子女之间孝和家庭牺牲等关系时,甚至认为其是一种类似同类相食的行为。[1]31-42这种解读虽然不一定恰当,但是孝道的功利性却是不争的事实,孝道与经济挂钩成为一种必然。在古代,光宗耀祖、为父母争光的途径是“入仕”,即升官发财,在现代商品经济条件下则是发家致富。

对于绝大多数第一代华裔美国人来说,定居美国主要是出于经济上的原因。从历史上看,自从19世纪中期一直到1949年新中国成立,其间中国经历了鸦片战争、太平天国起义、八国联军侵华、义和团运动、旧民主主义革命战争、抗日战争以及解放战争等一系列战乱,广大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迫于生计,以广东台山地区为主的农民受美国淘金热的吸引,率先来到了美国,他们希望能在经济方面飞黄腾达。最先到达加州的人确实获得一些好处,他们很快将一包包金粉和金块寄回家。有儿子在美国的家庭顿时显赫起来,社会地位随之改变。因此,早期移民将圣弗朗西斯科叫做“金山”,去美国的人也被称作“金山客”。中国国内的战乱加上美国淘金热的吸引,“美国梦”在华人的心中与机会、财富和荣耀画上了等号。此后,在绝大多数前往美国的华人中,无论是早期的华工还是当代的科技移民,他们离开家园,漂洋过海到美国都是追寻自己的“美国梦”。但是由于语言文化上的巨大差距,以及美国白人至上的种族主义环境,“美国梦”所代表的机会、财富和荣耀对于华人来说无异于海市蜃楼。第一代移民能真正实现“美国梦”的人少之又少。于是,有幸能在美国娶妻生子或者能将子女带到美国的华人家庭便把改变命运,实现“美国梦”的希望寄托在下一代子女的身上。于是,儒家思想中的孝道便成了他们教育子女、控制子女的理论依据。然而,接受美国主流社会教育长大的华人子女,已经全面接受了独立、平等、自由的思想,他们要求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自己支配自己的思想和行为。因此由“美国梦”与“孝”纠结在一起的家庭父子冲突、母女冲突便成为华裔美国文学所表现的一个常见母题。谭恩美的《喜福会》与李健孙的《荣誉与责任》等小说便是“美国梦”与“孝”的冲突的典型文本。

二、“孝”的对抗与断裂

《喜福会》讲述的是四个在1940年代从中国逃到美国的女人与她们各自女儿之间的矛盾和冲突。在小说中,四位母亲在中国都受尽苦难。吴素云是在日本侵华的战火下逃到美国的。许安梅的母亲在中国丧夫后,家里人要她恪守一女不嫁二夫的妇道,反对她给人家做三姨太,最后在姨太太的斗争中自杀。许安梅到美国后生下女儿许露丝。龚琳达由娃娃亲嫁到夫家,受尽虐待,后遇上美国人来到美国。映映·圣克莱尔是无锡的富家千金,嫁给了当地的一个花花公子,不堪虐待逃出家门,在上海认识了一个美国人并嫁给他,之后来到美国。这四位母亲在中国都有过痛苦不堪的经历,她们到美国不仅仅是想摆脱苦难的生活,更想实现心中的“美国梦”。小说引子就是从一个“丑小鸭变天鹅”的故事开始的。一个老妇人在上海买了一只小天鹅,她后来带着这只天鹅搭上了开往美国的轮船。她想道:

我要在美国生一个像我一样的女儿。但是,在那里没有人会根据她丈夫打嗝的响亮程度来衡量她的身价;没有人会瞧不起她,因为我会让她讲一口漂亮的美国英语;在那里她将无忧无虑,她将理解我的一番苦心,因为将送给她这只天鹅——一只超乎想像的美丽天鹅。[2]17

天鹅在入关时被美国移民局官员没收,老妇人只抓到一根羽毛。引子明确地说明了母亲到美国来,就是希望子女能在美国出人头地。“这片羽毛也许看起来无足轻重,但是它寄托了我所有的希望。”[2]17这为整部小说奠定了母女关系的“美国梦”基调。吴素云之女精美认为:“妈妈相信在美国任何梦想都能实现。”[2]132正像映映对吴精美所说的:“你妈是一个很要强的女人。她是那样地爱你,更甚于自己的生命。”[2]39母亲们来到美国的目的正是为了下一代,因此在教育下一代的问题上,这些母亲不约而同地对她们的女儿严格要求。精美的妈妈直到死之前还在跟她36岁的女儿争论要她回大学读完博士学位。为了能让薇弗莱·龚能潜心钻研棋艺,她父母对她百依百顺。薇弗莱9岁时已经是国家级的象棋冠军,被称为美国的希望、棋坛新星、神童,她的母亲龚琳达更是逢人就谈自己的女儿是“唐人街的小棋圣”。吴素云为了不让自己的女儿落在薇弗莱的后面,让女儿学习钢琴。然后两位母亲见面后的话题就是各自炫耀自己的女儿。因此,在精美看来:“琳达阿姨与我妈既是最要好的朋友,又是不共戴天的敌人,她们花了一生的时间在相互攀比各自的孩子。”[2]37

但是,小说的引子暗示了美国这块土地并非母亲们憧憬的天堂。移民局的官员将老妇人的天鹅无情地挡在了美国的国土之外,正预示了中国母亲们的“美国梦”在美国这块西方文化主宰的土地上注定不会一帆风顺。引子是谭恩美为《喜福会》制定的文化冲突所作的一个铺垫,她在告诉读者,美国是美国,中国的那一套观念在美国是行不通的。小说情节的发展印证了这一基调。母亲寄托在女儿身上的梦想,在女儿看来成了一种累赘和负担。精美听见妈妈与琳达阿姨相互炫耀女儿,非常反感:“就在那时,我决定制止妈妈那可笑的虚荣心。”[2]138精美在接下来的演出中故意演砸,给了自己父母致命的打击。从此,她停止了学习钢琴。而薇弗莱对自己的母亲在别人面前拿自己做广告同样不满:“为什么你非要拿我出风头呢?如果你自己想出风头,那你为啥不学下棋呢?”[2]99结果,深受刺激的母亲不再热心服侍女儿下棋,薇弗莱的棋艺从此一蹶不振,再没有任何起色,最终放弃了下棋。

《礼记》认为“万物本乎天,人本乎祖,此所以配上帝也。郊之祭也,大报本反始业。……君子反古复始,不忘其所生也;是以致其敬,发其情,竭力从事,以报其亲,不敢弗也”。这里的意思是,子女的生命来自父母,子女应当报答父母,尊敬父母。《孝经》“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更是要求子女应该在事业上成功,为父母争光,因此他们的成功也是父母的成功。受中国儒家传统文化熏陶的母亲们一方面认为做母亲的有责任教育好子女,另一方面也认为女儿的生命就是自己生命的延伸,她们的成绩是母亲的骄傲。在母亲的眼里,女儿自出生之日起就与母亲同呼吸共命运了。她们当初之所以逃到美国正是因为下一代可以在这里实现自己的梦想。但是,美国长大的女儿们并不理解这种“孝”文化,她们要的是独立自我。正如精美对着镜中的自己所说的那样:“我将不会让她来改变我,我发誓,我要做我真正的自己。”[2]134母亲以女儿为骄傲,可是女儿并不以自己的母亲为骄傲。母女之间正是这种文化上的差异导致了家庭关系的紧张:

想一想,一个女儿竟然不了解她的母亲!

这种事情发生在我身上,但她们感到害怕。因为她们在我身上看到了她们自己女儿正跟我一样,对她们的经历、她们的美国梦一无所知,浑然不觉。……她们看到女儿们生儿育女,却没有将她们祖辈的希望一代一代地传递下去。[2]40-41

这种文化上的断裂正是由美国出生的下一代对于自己母亲的过去不了解,对自己族裔历史的无知所造成的。她们在美国个人主义价值观的教育下,处处只为自己着想,自私成了他们所谓独立的品格,连母亲分享她们成功的喜悦的希望都无法实现。

《喜福会》中女儿们如此忠实、完整地接受了美国主流文化,将自己的身份仅仅限定于美国的现在,完全割裂自己的族裔和文化之根。她们对于父母的态度,更准确地说,是一种如法侬和赵健秀所说的文化自卑和自憎。法侬说过:

一切被殖民的民族——即一切由于地方文化的独创性进入坟墓而内部产生自卑感的民族——都面对开化民族的语言,即面对宗主国的文化。被殖民者尤其因为把宗主国的文化价值变为自己的而更要逃离他的穷乡僻壤了。[3]9

女儿们之所以不愿成为母亲的骄傲,正是因为她们与母亲所代表的传统划清界限。也许她们正是接受了白人主流社会的教育的洗礼,已经潜意识地认同了白人文化才是先进与文明的代表。精美所谓的“做我真正的自己”,只不过是她接受的主流社会灌输的文化价值观。她们的行为,正表明了她们要逃离一种“落后”的文化,不愿与其沾上关系。她们的文化身份,是一种“比白人还白”的种族主义内化了的文化身份。当然,华裔美国人在美国的土地上生成新的身份是历史的必然和不可回避的事实,但是如何将新身份与旧身份嫁接却是一个不容回避的问题,正如霍尔提到的身份既有断裂也有连续性一样。在上面的小说中,对待身份的连续性的态度正是决定女儿们与母亲关系的晴雨表。

三、“孝”的协商与超越

如果说《喜福会》是以对抗与断裂的方式来再现“美国梦”与“孝”的话,那么《荣誉与责任》则是以协商与超越的方式来再现这二者的关系。丁凯的父亲是来自中国的前国民党军官,进入西点军校是他一生的梦想。当儿子高中毕业时,父亲便要求丁凯参加西点军校的考试,丁凯如父亲所愿考上了西点军校。丁凯这样描述他进入西点的心情:“这儿曾是我父亲梦寐以求的地方,现在我要帮他实现那个梦想。笔林尖尖的轮廓似乎是他精神的蓝图,而我则是要描绘这幅蓝图的墨汁。”[4]1-2作为一个败退美国的前国民党军官,西点军校不仅是作为一名军人的崇高荣誉,而且是一种美国身份的象征,西点就是他的“美国梦”。在中国打仗期间,他也学会了用西方人的标准来衡量人的品性,他仔细观察纳曼·施瓦泽德少将,并且当时就作出决定,如果他,丁国凡少校日后有了儿子,这个儿子也应该成为一个西点军官。所以丁凯这样描述他父亲:“我的父亲,前国民党军队中的丁国凡,想让我考入西点军校。在他看来,进入西点军校就意味着我不再是他乡异客,而成为一个真正的美国人。他把美国的西点比作中国的翰林院。”

丁凯在辛伯伯的影响下,接受了不少中国传统文化的教育,也受到了很深的影响。克己复礼的孔孟之道在丁凯的身上尤其明显。辛伯伯这样教育丁凯:

孝敬父母是我们肩上的重担,没有任何梦幻般的飘柔。这种责任就像一块巨石。你可以努力一辈子,但永远也拥抱不了它,无论你是用你的臂膀还是用你的一生。

这种义务就像一座山,你永远扛不起也永远放不下,因为你注定了要对父辈和祖辈尽义务。这就是尊重你的出生权的含义。[4]34

他认为父亲对他来说是一个神秘而可怕的字眼,中国的父亲要求子女毕恭毕敬、绝对遵从。他的父亲在他面前也一直是以中国式的严父形象出现,虽然他父亲迫切希望儿子能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美国人,爬上美国之梯。他自己在美国只看英文报纸,自己的白人老婆在家里禁止孩子们说中国话,他也视而不见。这一切,其实并非表明他已经接受西方的价值观,这些都不过是他实现心中“美国梦”的途径罢了。对于丁国凡来说,“美国梦”的实现是与儒家传统中的“孝”的观念密不可分的。他教训儿子的时候,就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传统的中国父亲,儒家文化中“孝”所推崇的父权在他身上展露无余:“‘我是你父亲!’他逐字逐句高声冲我嚷道,好像不是在说英语,而是在说上海话。‘不管是中国人还是美国人——我是你的父亲!你这个不学无术的东西!’”[4]58-59“父为子纲”在美国主流社会中是没有立足之地的,但是丁国凡却坚持着中国的“孝道”文化,在他的眼里,儒家的纲常比美国的法律更管用。“好像不是在说英语,而是在说上海话”生动地再现了丁父身上的文化传统。在这样一种传统教育下,丁凯为了父亲的“美国梦”而选择了“孝道”。当丁凯考上了西点时,丁父将自己珍藏的手枪送给了他,并说他现在不再需要它了,现在归儿子的部队了。这种枪的交接,正是希望、命令和“美国梦”的传递。

小说《荣誉与责任》按李健孙的话说是“直接的自传”[5]。当丁凯问他爸爸“那么你的爸爸知道我去西点军校会怎么想”时,他一下子便将整个家族一代一代传递的链条连接起来了。这正是儒家孝道强调的核心之一。在这种“孝”的责任驱使下,丁凯知道自己虽然并不适合做一名军人,但是为了实现父亲的愿望,他还是进入了西点。他在西点非常努力,但是由于天生缺乏数学方面的才能,他在第三年结束的时候因数学不及格而被学校开除。丁凯最终还是没能实现父亲的愿望,戴上西点军校的毕业戒指。丁凯对于自己的失败非常痛苦和自责,他父亲也深感失望。但是,丁凯还得继续他的生活,他得面对现实。由于对父亲的孝,他选择了一个不适合他的方向,于是他开始站在一个美国人的角度重新审视自己的前途和命运:

我那久已丧失的自信在慢慢复苏,我不再以数学来衡量我的人性和价值。我扔掉“孝”这块石头,看着它滚下山坡。[4]530

虽然丁凯从小就在美国的教育下长大,但是他没有从一开始就反对遵从父命,而是通过自己的探索和实践,来寻找自己的人生方向。他的策略是协商式的,虽然付出了代价,但是正如杰夫·特威切尔-沃斯所说的:“在小说的结尾,离开西点军校不是一个简单的失败问题,而是他实现自我抱负而作另外种种可能选择的开端。这时的丁凯有了挑选前途的多种可能性,不是注定选择决定他成败的一种毫无余地的路线,这种更为开放的未来作为美国人行使的方式得到了肯定,而与此同时,这也显然保护了他的中国传统里有价值的成分。”[6]7最后,父亲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对丁凯说:“我把一股脑的麻烦给了你。对不起,我向你道歉。”[4]570这样父子双方通过妥协与协商实现了对于中西文化的整合。在李健孙的小说里,即使是表现中西文化的冲突,也蒙上了浓浓的理性色彩与家庭亲情伦理。作为一名少数族裔的华裔美国人,丁凯对于自己的族裔文化有着深刻的反思,但是这种反思与协商不是建立在对抗的基础之上,而是建立在理性与实践的基础之上。

四、结 语

谭恩美笔下的女儿对于母亲的抵抗带着明显的非理性色彩,更多的是出于一种年幼或者文化上的无知与冲动。这些母亲在中国旧式家庭中已经被谋杀过一次了,女儿是她们唯一的出路,但是女儿们的我行我素导致了母亲的沉默,也导致了母亲精神上的再次崩溃和死亡。女儿们对母亲控制的抵抗,在母亲看来已经违反了“孝道”,而这“孝道”的背后则是母亲们沉重的“美国梦”。谭恩美在小说中以一种近乎卢梭《忏悔录》式的文体,将母亲的遭遇与女儿们的生活交织在一起,似乎表明了作者想努力将母女之间的过去与现在、对抗与断裂缝合起来。最后,当精美来到中国见到失散多年的中国双胞胎姐姐时,她终于发现了真正的自我:“现在,我终于发现了我身上的那一部分中国血液,它是如此明显,它就是我的家,它融化在我们的血液之中。经历了这么多年后,它终于沸腾起来。”[2]288虽然母亲已经去世,但女儿们终于找回了自己身上缺失的那一部分中国属性。如果说中国以及在中国失散的姐妹代表的是华裔美国女儿的过去的话,那么小说也就最终指出了解决女儿们多年困境的道路:与自己族裔文化和历史的割裂正是她们迷失自我的根源,唯有重新发现过去、认识过去才能找到自己身份的真正定位。

在《荣誉与责任》中,作为子辈的丁凯一开始就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份:他是一个华人的儿子,他上西点军校是为了实现曾经是军人的父亲的梦想。从“孝”的角度讲,他明白实现父亲的梦想既是一种荣誉,也是一种责任,他同样明白自己的天赋并不适合西点军校的学习。但他还是勇敢地承担了文化差异造成的痛苦,通过自己的实践与奋斗,取得了父亲的理解和支持,终于在父亲的“美国梦”与儿子的“孝”的夹缝中,超越自我,超越文化的藩篱,开辟出了一条通向未来的新路。

[1] Sau-ling Wong.Reading Asian American Literature:From Necessity to Extravagance[M].Ewing,NJ,USA: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93.

[2] Amy Tan.The Joy Luck Club[M].Penguin Books,1989.

[3] 弗朗兹·法侬.黑皮肤,白面具[M].万冰,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5.

[4] 李健孙.荣誉与责任[M].王光林,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4.

[5] 张子清.善待别人,尊重别人的生存权——李健孙访谈录[M]//李健孙.荣誉与责任.王光林,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4.

[6] 杰夫·特威切尔-沃斯.《荣誉与责任》序[M]//李健孙.荣誉与责任.王光林,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4.

Abstract:The American Dream in Chinese American literature has a cultural and economic complex with the Confucian filial piety for its emphasis on parents’patriarchy and children’s duty to the family.InJ oy L uck ClubandChina Boy,these complex show two type of modes:One is antagonism,another is negotiation.

Key Words:filial piety;American Dream;antagonism;negotiation

The Confucian Filial Piety and the American Dream in Chinese American Literature:OnJ oy Luck ClubandChina Boy

Jin Xuepin
(Department of Chinese L anguage and Literature,Huadong Normal University,Shanghai200241,China)

I106.4

A

1671-2544(2010)04-0032-05

2010-01-30

金学品(1973— ),男,湖北崇阳人,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博士研究生,孝感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

(责任编辑:祝春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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