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使句第二人称主语的隐现

徐 今

（大连理工大学 中文系，辽宁 大连 116024）

祈使句第二人称主语的隐现

徐 今

（大连理工大学 中文系，辽宁 大连 116024）

祈使句第二人称主语通常情况下可自由隐现，但有时要强制性的出现或隐去，祈使句第二人称主语在隐现自由的条件下还表现出“隐”和“现”的倾向性，本文对制约祈使句第二人称主语隐现的语用与句法因素进行了分析。

祈使句；主语；隐现；制约因素

祈使句的第二人称主语常常可以略去不说，例如：

（1）（你）来！

（2）（你们）说吧！

（3）（您）给我们看看！

（4）（你）把窗户关上！

这点朱德熙先生很早就观察到了[1]，但有些时候，祈使句的第二人称主语通常需要说出来，或者通常不需要说出来，例如：

（5）你先走，其余的人留下来！

（6）这道题其实并不难，谁来试试？你来吧！

（7）（ ）抓小偷啊！

（8）（ ）向命运挑战吧！

例（5）、例（6）的第二人称主语必须出现，例（7）、例（8）相反。那么，第二人称祈使句的主语在什么条件下通常需要出现，什么条件下可隐可现，什么条件下通常不出现呢？本文将对此现象作出全面的观察和细致的分析，文中例句均来自北京大学汉语语言学研究中心的现代汉语语料库。

一、主语通常出现

（一）指别需要

第二人称祈使句的主语在需要“指别”的场合下通常需要出现。指别场合具体而言有两种情况：

第一种：有多个听者，且多个听者都具有执行祈使句指令的可能性，言者为表达清楚究竟哪个听者应该执行哪个动作，必须明确表达出祈使句的第二人称主语。例如：

（9）你先回去吧！你们留下来！

（10）你们俩去广州，你去深圳！

此时，祈使句第二人称主语必须出现，除非祈使句之前先出现称呼语（包括姓名、职称、亲属称谓等）。由于称呼语可以明确动作执行者的身份，故而第二人称主语可以隐匿。如：

（11）小李，（ ）先回去吧！

（12）1 号选手，（ ）请上前一步！5 号选手，（ ）请退后一步！

当然，有称呼语的祈使句，其第二人称主语的隐现情况是比较复杂的，可作为呼语祈使句单独研究[2]，此处不赘。

第二种：听者唯一，但言者也具有执行祈使句指令的可能性，言者为明确听者才是祈使句动作行为的唯一主体，必须指明祈使句主语。若第二人称主语不出现，则句子会产生歧义，该句可理解为是省略了第一人称复数的祈使句。例如：

（11）你今天出去吃饭吧！

（11）’（ ）今天出去吃饭吧

（12）时间不早了，你们走吧！

（12）’（ ）时间不早了，走吧！

例（11）’（12）’没有出现第二人称主语 “你”、“你们”，在一定的语境下完全可理解为省略了第一人称复数主语的祈使句——“（我们）出去吃饭吧”、“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因此，在言者和听者都有可能执行祈使句动作行为的情况下，言者若要表明听者是唯一执行主体，则必须明确说出第二人称主语。

（二）强调主体

言者认为某事应该由该听者而非他人来执行，即对听者本身进行强调时，也就是说，当句子焦点落在第二人称主语上时，主语必须出现。

（13）厂长：你负责这项工作吧！

小李：我？

（14）导演：不能再等她了，你来顶替她演这个角色！

临时演员：我？真的吗？

这两例是两人之间面对面的交流，无第三者参与，言者在对听者指派任务，言者自身不可能参与到动作行为中，所以听者是动作行为唯一的主体，省略第二人称主语不会影响人称表达的混乱，也就是不存在前面谈到的“指别”需要。但是这两例的第二人称主语必须出现，不出现不能成句，原因就在于言者认为听者是祈使句动作行为的最佳执行者，听者本身是言者所强调的重点，是句子焦点所在，因此第二人称主语必须出现。再看一例：

（15）大家都开动脑筋，谁来回答这个问题？你来试试吧！

这例同时符合了“强调主体”和“指别需要”两个条件，祈使句主语强制性出现。“你”是针对疑问词“谁”的回答，是句子的对比焦点，是言者所强调的对象，同时，该句的众多听话者都具有执行动作行为的可能性，言者必须在这需要指别的场合下明确动作行为的主体。

二、主语通常不出现

当言者的诉诸对象不明确时，第二人称祈使句主语不能出现。例如：

（16）（ ）买张贺卡吧！（ ）来买张贺卡吧！

（17）（ ）抓小偷啊！（ ）抓小偷啊！

两个例句中，言者的诉诸对象宽泛而不明确的，再看两例：

（18）（ ）来人呀！（ ）救命啊！

（19）（ ）救救孩子！

例（18）的祈使对象可能根本就不在交际现场，言者只是通过呼喊来寻求这一特定的对象，对象的不明确性更加凸显。例（19）是报纸的新闻标题，是作者通过媒介对广大读者的呼吁，祈使对象显然是不明确的。祈使对象的“不明确”和人称代词的“定指性”是相互冲突的，第二人称代词是表定指的语言形式，无法用来指称不明确的对象。

三、主语自由隐现

第二人称祈使句主语的隐现从逻辑上说只有三种情况：“自由隐现”、“通常出现”、“通常不出现”。既然后两种情况的制约条件都比较清楚了，那么，祈使句第二人称主语“自由隐现”的条件也就可以通过“归余”而明确了——当听者明确而唯一，是祈使句动作行为唯一可能的执行主体，且不是句子焦点所在时，第二人称祈使句主语可隐可现。如：

（20）（你）进来！

（21）（你们）说说看吧！

（22）（你）把门关上吧！

需要进一步弄清楚的是，在祈使句第二人称主语可自由隐现的条件下，什么时候第二人称主语倾向于显现，什么时候倾向于隐匿？经过进一步的观察和剖析，我们认为，祈使句第二人称主语的隐现倾向至少和以下几个因素相关。

（一）人称转换

第二人称祈使句若以分句形式出现，且祈使分句与前分句的主语不同，形成人称转换时，祈使句第二人称主语倾向于出现。例如：

（23）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骂我！

（24）我不会喝酒，你带回重庆去吧！

（25）好在她平时就崇拜你，你来劝劝她吧！

三个例句中，祈使句第二人称主语和另一分句的第一人称或第三人称主语形成人称上的转换。当一个句子的人称有所转移，句意有所起合时，若省略祈使句的主语，会因为人称转换所带来的心里推导延迟听者对句义的理解，故这类祈使句的主语通常需要出现。

祈使分句的主语若和前分句主语相同，但不形成人称转换，祈使句第二人称主语便倾向于隐匿。试看：

（26）你别陪我在这儿熏烟，（ ）看书去吧！

（27）你先在这站着，（ ）待会再跑过去！

（28）你怎么不想好了呀，（ ）等会吧！

（二）语气

若言者说话的语气比较强烈，则祈使句第二人称的主语倾向于出现。例如：

（29）从今往后，你心里只许有我一个人！

（30）气得父亲直骂我说，你回家呆着吧，还不够费劲哩。

（31）明天再不交房租，你们立马给我搬走！

例（29）的说话者的娇嗔娇蛮之情和例（30）的说话者的气愤恼怒之情都溢于言表，这种超于平常的强烈情感需要有明确的对象加以负载，所以第二人称主语通常显现。特别是例（31），说话者的感情异常强烈，“给我”是发泄愤怒之情时常常使用的词汇，我们发现，当“给我”一词出现时，第二人称祈使句的主语通常也会显现。例如：

（32）你给我滚出去！

（33）你们给我回来！

（34）你倒给我说话呀！

相反，当言者以一种较为轻松随意的语气说话时，第二人称祈使句主语倾向于省略。例如：

（34）好了，（ ）回去吧！

（35）太冷了，（ ）快进屋吧！

（36）（ ）吃了饭再说吧！

（三）特定词汇

第二人称祈使句中如果有以下特定词汇，其主语倾向于出现。

助动词：（应）该、得、要、能、须、可以，等等

副词：倒是、可、可千万、也、就、赶快、自管、可一定、还不，等等

（40）这是上天的安排，你可以离来这个是非之地了。

（41）你得马上去呀！

（42）你倒是做做看!站着说话不腰疼！

（43）你可千万不能泄气呀！

朱敏在这个问题上有详尽的分析[3]，本文不赘。

（四）泛指人称

第二人称祈使句中有“泛指呼语”作先行句时，祈使句主语倾向于不出现。例如：

（36）朋友们，（ ）尽情的跳吧！

（37）诗人啊！（ ）飞翔吧！

（38）大妈，（ ）帮帮忙吧！

（39）小姐，（ ）到我们店看看吧！

“朋友们、诗人”是表示复数人称的泛指形式，祈使对象的所指范围不明，“大妈、小姐”是表示单数人称的泛指形式，祈使对象的身份不明，此时，祈使句主语倾向于不出现。

（五）避免重复

当第二人称祈使句的“非主语”位置上出现了第二人称“你、你们”或“你的、你们的”等形式时，祈使句主语倾向于不出现。例如：

（43）（ ）伸出你的双手，（ ）张开你的双臂！

（45）我会去看你的，（ ）好好休息休息吧！

（46）如果你们一问三不知，（ ）就等着挨评吧！

例（43）定语位置上的“你的”，例（44）前分句句未的人称“你”，例（45）前分句句首的“你们”，都抑制了祈使句主语位置上第二人称的出现。

四、余论

上文的分析表明，[-人称转换]、[+轻松语气]、[-特定词汇]、[+泛指人称]和[+重复]等因素会很大程度上抑制祈使句第二人称主语出现，而这些因素的出现概率总体上要比[+人称转换]、[-轻松语气]、[-泛指人称]、[+特定词汇]和[+重复]等因素的出现概率低，因为：

第一，日常口语的特点是通俗、简短，单句多于复句，这就意味着无人称转换的祈使句多于有人称转换的祈使句。第二，语言交际中，熟识的人的之间的定向交流是主要部分，不熟识的人之间的临时交流是次要部分，因此泛指人称呼语祈使句所占比例较小。第三，句中出现特定助动词和副词的频率比不出现这些词汇的频率低。第四，第二人称祈使句非主语位置上出现第二人称主格或所有格形式的句子占少数。

由此，从理论上说，祈使句第二人称主语显现的比例应当比其隐匿的比例低。马清华[4]、朱敏[5]两位学者分别对第二人称祈使句做过百万字材料的统计，统计结论和我们的推导结论是一致的，即祈使句第二人称主语显现的比例低于主语隐匿的比例。

[1] 朱德熙. 语法讲义[M]. 商务印书馆，1982.

[2] 徐今. 呼语祈使句第二人称主语的隐现[J]. 南华大学学报，2007，5.

[3][5] 朱敏. 祈使句“你你们”主语的选择性因素[J]. 汉语学习，2005，3.

[4] 马清华. 论汉语祈使句的特征问题[J]. 语言研究，1995，1.

The Second Person Subject’s Appearance and Hiding in Imperative Sentences

XU Jin

The second person subject in imperative sentences usually can freely appear or hide,but sometimes it must appear or hide，and the second person subject in imperative sentences shows some tendency when it can free appear or hide.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pragmatical and syntactic factors which causes the second person subject’s appearance or hiding in imperative sentences.

imperative sentences；subject；appearance and hiding；restrictive factors

H14

A

1008-7427（2010）10-01-02

2010-07-30

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资助项目，项目编号：893336。

作者系大连理工大学中文系讲师，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