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宏慧(长江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北荆州434023)
晚清时期教会学校与洋务学堂的语言传播
谈宏慧
(长江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北荆州434023)
晚清时期,各类教会学校和洋务学堂的开办,推动了英、汉语在华的传播。洋务学堂主要教习外文,教会学校则英、汉语教习相辅相成。以这两类学校为主要传播形式的英汉语传播有其不同的背景、特点与目的,但他们都事实上促进了中国英语教育事业的发展和中国与世界的交流。
晚清时期;汉语传播;英语传播
晚清时期,随着传教士在中国传教的扩张、英语在我国通商口岸商业价值的逐步升温以及西方列强对中国的入侵,各类教会学校、洋务学堂相继开办。学校教育的开办必然带来语言的传播。1818年11月11日英华书院举行奠基典礼,是欧洲人在东方土地上创办的第一所与中文传播有直接关系的学校。1839年11月4日,马礼逊学校在澳门举行开学典礼。1840年以后,西方传教士为开办殖民性文化事业,在中国建立了如杭州之江大学(1845)、上海英华书院(1850)、福州格致学院(1853)等教会学校。洋务运动开始后,清政府1862设立了京师同文馆,1863年在上海成立了上海广方言馆,1864年在广州设立了广州广方言馆,1893年在武昌设立了自强学堂等洋务学堂。这些教会学校和洋务学堂的开办推动了晚清时期英汉语在华的传播。从不同的视角对这个时期的英汉语传播进行比较,有助于我们有一个更加清晰的认识,对当今的汉语言在全世界的传播也不乏启示。
1.教会学校语言传播背景
教会学校的语言传播是在传教的背景下进行的,鸦片战争后,也有通商的背景。其英语传播是一种主动传播,汉语传播是伴随着英语的传播而传播的,是一种被动传播。语言传播的路径是学习中文、教习英文。
晚清时期,全球霸主是英国。英国18世纪的宗教复兴运动,认为应加倍宣扬基督教精神,这样,传教就成为基督新教的一个迫切任务。第二次鸦片战争后,也有通商的背景。在帝国主义坚船利炮的威逼下,清朝政府被迫答应传教士在华“传教自由”。由此,许多基督教组织派传教士来华传教。对于传教士的到来,大多数中国人是持猜忌、怀疑、敌视的态度,由于各种原因,人们仇视教会,各地先后爆发不同规模的针对教会的暴动。于是,传教士们通过开办教会学校,以传播西方科学知识为手段诱使人们信教的活动。在教会学校,英语不但是一门主干课程,而且是介绍西方科学技术和文化的媒介,许多学校除了语文课外,其它课程全部用英语上课。
传教首先要学习中文,以马礼逊为代表的传教士冒着生命危险,筚路蓝缕,咬住中文不放,主要是宗教的原因:“要感化中国人和所有讲中国话的人皈依基督教。”“我希望要欧洲人学习中文一直要学到中国完全皈依基督,不必再使用中文之后方能结束,也就是说,绝不可停止学习中文。”[1](P296)马礼逊到中国来,看重的是基督教义的传播,努力学习汉语也是为了传播基督教义。教会学校也无一例外是以基督教义传播为主要目的。传教士到中国来传教,“不得不学习某种完全陌生的语言,这种语言没有现成的课本或词典可用,学习它不仅是为了处理日常事务,而且也是为了更好地传教和翻译圣经。”[1](P295)
针对传教士的汉语传播经历了从主动开放到禁止再到被动开放的过程。禁止汉语传播与汉语自由传播的分界线是鸦片战争。1722年康熙去世前,汉语的传播是主动开放的,1723年雍正即位至鸦片战争,传教士在中国的活动是受到制约的。所以,马礼逊选择在中国境外的马六甲基地建立中国差会,第一所英华书院也办在马六甲。马礼逊在来华之前就有计划,如果在广州“不能立足,我就留在马六甲住下来。马六甲有数千中国人,我在那里可以继续学习中文”。[1](P298)1840年的鸦片战争,是英商的胜利,也是传教士的胜利。鸦片战争后,中国国门大开,传教自由了,西方不断派来新的传教士,不断开办教会学校。此后,以通商为目的的西方商人也相继来到中国,在教会学校学习中文。英华书院“为急于打入中国的西方传教士和商人等提供了学习中国语言文学的场所与机会”。[1](P300)
语言接触的过程就是语言传播的过程,传教士作为文化使者,具有双重身份,既是西学传播的主体,又是中文传播的对象,他们将英语带到了中国,教会了中国人说英语,自己也学会了说汉语。
2.洋务学堂语言传播背景
鸦片战争后,西方资本主义列强,用军舰大炮打开了大清帝国的国门,强迫清政府签订了一系列的不平等条约,在中国夺取了许多特权,对中国领土虎视眈眈。清政府被迫与帝国主义列强发生政治、经济、文化联系,外交事务骤然增加,清王朝统治集团内部也逐渐分裂为洋务派和顽固派。以曾国藩、李鸿章、张之洞等为代表的洋务派为挽救清王朝岌岌可危的统治,打出“求强”、“求富”的口号,开展向西方学习的洋务运动,主张办洋务首先要办教育,京师同文馆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于1862年6月11日开学。京师同文馆之后,上海广方言馆、广州广方言馆等也陆续开办。这些洋务学堂的初意是培养翻译人才,以英语学习为主要内容,因为在当时与洋人会商,都要请洋人做翻译。后来,有识之士也认识到,振兴中华,还必须学习西方的先进技术,这也要求首先学习西方语言。京师同文馆在70年代以前主要是一所外语学校,课程以汉语和外语为主,学制为三年。70年代以后,随着洋务运动由发展军事工业以“求强”的阶段向创办资本主义工矿企业以“求富”的阶段发展,京师同文馆逐渐由一所外语学校向技术学校发展,课程也由原来的外语和汉语逐渐扩展到自然科学领域,并正式公布了八年制西学课程,这些课程也主要用外语讲授。
洋务学堂,以英语学习为主,培养了不少的外交官、办洋务的官员和学堂的教习,在英语传播中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1.教会学校语言传播形式
教会学校以英华书院为代表,其语言传播的主要形式是:第一,课程学习,学习中文,教习英文。马礼逊1818年在马六甲创办的英华学院的宗旨就是“以交互教育中西文学,及传播基督教教理为宗旨”。[2](P203)开设的课程,除英语课程外,还纳入天文、地理、历史、数学等,这些西学课程,全部采用英文课本,用英语教学。第二,编辑新的汉语学习教材,提供汉语学习工具。如马礼逊在1823年出版了三卷本的《华英字典》,为中西历史上第一部公开出版的英汉对照字典。第三,著书、译书,以中文著作宣传西方文化。明清之际入华耶稣会士的中文译著和中文著作约有700多部,基督教新教传教士在这方面的成就超过了他们的前辈。第四,创办中文报刊,以中文宣传西方思想。最早的中文刊物是马礼逊在米怜协助下在马六甲创办的《察世俗每月统纪传》(1815),这份月刊80%以上的内容介绍基督教的教义,20%的篇幅介绍世界历史、自然科学方面的内容。
2.洋务学堂语言传播形式
洋务学堂以京师同文馆为代表,语言传播的形式比较单一,主要就是课程教学。京师同文馆1860年提议1862年6月11日开学。京师同文馆迟迟未能开学的原因是外语教师奇缺。后经英国驻华使馆公使威妥玛推荐,聘得通晓汉文的英国传教士包尔腾为第一位英文教习,中国教师徐树琳讲授汉语,才开学。同文馆起初每馆学生均为10名,从1887年起直到1900年京师同文馆停办时学生总数一直在120人上下。同文馆对学生的挑选相当于满族贵族学校的招生,最初只招收十三四岁的满族学生,学制3年,主要学习外语。后又扩展了5年制、8年制的学习课程。学制的改变,使同文馆由初期单一的外语学堂,发展为近代中国最早设有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的综合性学堂。1876年公布的8年制同文馆学制如下:“由洋文而及诸学八年。馆中肆习洋文四种:即英、法、俄、德四国文字也。其习英文者,能籍之以及诸课,而始终无阻,其余三国文字虽熟悉之,间需籍汉文以及算格诸学。
首年:认字,写字,浅解词句,浅解浅书。
二年:讲解浅书,练习文法,翻译条子。
三年:讲各国地理,读各国史略,翻译选编。
四年:数理启蒙,代数学,翻译公文。
五年:讲求格物,几何原本,平三角,弧三角,练习译书。
六年:讲求机器,微积分,航海测算,练习译书。
七年:讲求化学,天文测算,万国公法,练习译书。
八年:天文测算,地理金石,富国策,练习译书。
以上课程,惟汉文熟谙、资质聪慧者可期成就,否则年数虽加,亦难望有成。至西语则当始终勤习,无或间断;而天文、化学、测地诸学,欲精其艺者,必分途而力求之;或一年,或数年;不可限定;此其大纲。至于细目,仍宜与各管教习随时体察,酌量变通可也”。[3]
1.洋务学堂英语传播的方法与特点
洋务学堂以英文学习为主要目的,其主要的语言教学与传播方法是语言翻译法。如京师同文馆八年制西学课程中,其核心课程是翻译,包括由简易句子翻译,经文章(件)翻译的过渡,逐渐涉及西书的翻译。京师同文馆最重要的翻译实践是从第五年开始的西书翻译,并对西书翻译卓有成效者给予奖励。除强调笔译外,京师同文馆还十分注重口译能力的训练。因为口译是对外交涉人才所需掌握的最基本技能。作为总理衙门对外交涉人才的培训基地,京师同文馆肩负着为总理衙门翻译日常外交信函、电报和公文之责。总理衙门规定,每个外语馆均需“将在馆年久资深学生,特派七八名专司其事”,[4](P122)轮流值班,以不影响正常的课堂教学秩序,同时“按五日为一班,每班八人在馆住宿,以备翻译,不准托故旷误”,[4](P105)随时听候总理衙门的使唤。京师同文馆的翻译还不是一门专业,但这种注重实践的教学模式无疑是京师同文馆英语教学的最大特色。
2.教会学校英汉双语传播的方法与特点
以传播基督教义为目的,既传授英文,又学习中文的教会学校,其主要的语言教学与传播方法是阅读与写作。以马礼逊学校为例:在课程设置方面,马礼逊教育会对学校的课本作了规定:“本校课本旨在教导学生学习阅读、写作、数学、地理及其他科学,并以英语和华语教授,以期获得最佳效果。”[5]在任马礼逊学校校长期间,布朗对中国传统书塾教育持批评态度,认为中国学堂“把科学排斥在外,独立思考的能力受到压抑”。[6]因此,布朗先生参照当时欧美的教育模式,并结合中国学生的实际,制定了可行的课程表。布朗在1840年4月的报告中称:学校的目标是训练整个的人,包括德、智、体。因此安排学生“半天读汉语、半天读英语,早上六点钟开始,到晚上九点钟结束。其中读书八小时,其余三、四小时在露天场地上运动和娱乐。”“英文课程列在上午,国文则在下午。”[7]教会学校将语言学习与科学知识相结合,注重阅读,是其最大的特点。
1.语言传播目的
西方传教士到中国传教、通商,开办教会学校,学习汉语,开设英语课程,其目的既不是为了促进英语教学在中国的开展,也不是为了架起以英语为媒介的西学东渐和中西文化交流的桥梁,而是要使“基督教思想将在中国不受阻碍得到传播,偶像崇拜将被打倒……最后,中国将向我们的商业、我们的科学、我们的好奇以及我们的文明影响敞开大门”。[8]传教士努力学习汉语也是为了传播西方的基督教义,是传教士为了促使基督教思想在中国迅速传播,渗透西方文化,特别是英国文化的影响,以及加强贸易掠夺而采取的必然措施。
晚清政府开办洋学堂,学习外文,是洋务派看到西方的坚船利炮,感到必须学习洋人的“长技”,企图求助于外力来加强本集团的综合实力,因此他们搞洋务,办西学,提出所谓“变器不变道”,是期望用学习外国制器的办法来维持统治,也不是为了促进东西文化交流。
2.语言传播意义
京师同文馆是咸丰帝御批建立,为清政府培养涉外人员,由总理衙门直接管理的新型学校,成为我国近代外语教育新的起点。以京师同文馆为代表的洋务学堂语言传播虽其目的为维护统治,但其积极意义在于:一、培养了一批外文译员和外交官员。同文馆成立前,清政府的译员和外交官是依靠外国人担任。二、翻译传播了西方的科学文化,开创了外语教育和翻译工作相结合的新局面。三、奠定了中国外语教育的基石,推动了中国教育的革新与发展。四、将中国推向世界。语言工具的输入,实际是宇宙观、世界观、思维方式、思想体系、道德体系、生存原则的输入,对传统文化构成强大的冲击、碰撞,学外语、译洋书、沟通中西文化,促进中西交流,是中华民族得以生存、得以进步、得以走向世界、融入世界的必要条件。
西方传教士开办的教会学校以宗教传播为主要目的,但从语言传播的角度看,其积极意义在于:一、推动了汉语的传播。鸦片战争后,传教士们以胜利者的姿态进入中国内地,传教首先要学习汉语,汉语传播从此翻开了新的一页。二、传播了英语语言。语言接触,传教者与取经者都要把别人的基础语作为自己的目的语。三、传播了科学文化知识。教会学校开设天文、地理、历史、数学、生理等近代基础学科课程,采用英文课本,用英文教学,促进了科学技术知识在中国的传播与影响,这对闭关锁国的中国具有特殊的意义。四、影响了晚清教育改革。教会到了哪里,哪里就有大、中、小学,这无疑加速了中国教育近代化和社会文明近代化的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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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6-5342(2010)09-0040-03
2010-06-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