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现代主义语境中的主体身份危机

2010-08-15 00:45:44汪玉柱舒友亚
河北经贸大学学报(综合版) 2010年1期
关键词:笛卡尔巴特个体

汪玉柱,舒友亚

(1.兰州大学 文学院,甘肃 兰州 730020;2.慈济中学,河南 固始)

●哲学研究

后现代主义语境中的主体身份危机

汪玉柱1,舒友亚2

(1.兰州大学 文学院,甘肃 兰州 730020;2.慈济中学,河南 固始)

在西方现代哲学史上,主体问题一直是人们所关注的焦点,它既是人类证明自己存在的前提,也是人类建构自我价值体系的基础。然而,人类的自我主体性并没有随着社会的发展而不断地增强,而是不断地发生变化和转移。尤其是到现代社会中,随着消费文化的兴盛,主体开始转向他者身上,这种结果导致自我主体性的不断减弱以致消失和他者(他人与他物)主体性的不断增强。

主体;主体间性;转移;他者主体

一、主体的概念及其发展

主体(subject)的概念在人类的意识中早就存在,在传统的二元对立模式中,主体是相对于客体而言的。一谈到主体,我们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作为独立个体(individual)的个人,与客体相对立,是行为动作的发出者,起支配主导作用。与这种主体性质相对应,在文学活动中,主体具体指向文学活动中的作家、文学阅读中的读者、以及从事文学批评活动的批评者。从这一概念的语源学上来看,可追溯到启蒙主义时期身兼哲学家和数学家的笛卡尔,笛卡尔对主体的的突显与强调使得他的主体理论无可非议地成为主体性理论的源头。其次,就该词的语源来看,“它产生于拉丁语‘subjectus’,是动词‘subjcere’的过去分词形式,其意思为‘服从、从属和束缚’。”[1](P305)从这一阐释中我们可以看出自我主体与他者主体的密切联系:自我主体的不自由、受限于他者主体(subject of otherness)的这种性质由来已久,这一意义的阐释,也反映了主体这一概念的所指在不断的发生变化和转移。尤其是近些年来,随着社会文化观念的改变,传统意义上的单数性、整一性、明晰性和理性的主体,开始不断地被解构。与此相应,个体的自我主体性也趋向于无主体性。

从主体这一理论术语的语源学上来追溯,真正把主体视为哲学中的理论范畴的是笛卡尔,在笛卡尔那里,主体被认为是单数的、整一的、明晰的和理性的主体。那么这一主体的主体性是怎样产生的呢?笛卡尔把算数和几何的思维模式和推理方法运用到哲学领域,提出了他的主体论思想。笛卡尔认为,这种算数和几何的思维模式和推理方法及其不证自明的直观演绎,是获得知识和真理的最可靠、最真实、也是唯一正确的途径。“探求真理正道的人,对于任何事物,如果不能获得像算数和几何那样的确信,就不要考虑它。”[2](P35)由此,我们可以看出,笛卡尔对思维的强调与重视,正是在此基础上,笛卡尔提出了它的主体论思想。

笛卡尔认为,“我想,所以我是”。笛卡尔把我想当做哲学和其他科学产生的普遍根基,是其他一切认识关系和存在关系的有效性基础,而主体正是我思的结果与突显。“我思,所以我存在,主体正是在我思中诞生的。”为了进一步丰富与完善他的主体性理论,笛卡尔又提出了“身—心交感学说”,把身体和思维整合到自己的主体性理论中。如此一来,在笛卡尔的主体理论中,主体就变成了完整的、统一的主体。

为了证明其主体理论的可靠性,笛卡尔又提出了“天赋观念论”,把其主体性理论与上帝的存在证明联系在一起,从而把“我思故我在”主体理论的有限性和不完整性与上帝存在的无限性和完整性联系在了一起。因为,在西方的哲学观念中,上帝是一切理论最可靠最真实的本源。这样,笛卡尔就把其主体理论与形而上的主观唯心主义联系在了一起。

然而,到了尼采那里,尼采抛弃了这种形而上的主观唯心主义观点,把人的主体性(subjectivity)直接拉回到人类本身,回到现实世界中。“尼采洞察过去的宗教均为幻影,均为虚妄的神话,尤其是基督教原罪的束缚,世人低估自己,使人对自己的存在感到厌恶,而导致人类失去存在的真实性,所以才要彻底挽回这种偷惰的倾向,而使新人得以出现……,婴儿的出现,也就是重新肯定自己,肯定现在,在恢复健康的本能中,逐渐形成创造的冲动,重赋生命以一种绝对的信念,并对价值系统予以重新估定。尼采既已指出神权压缩了人类活动的能限,甚至否定了生命存在的价值,也指出宗教的道德观乃是建立在神学基础之上的。这种道德早已失去自主性,而成为奴性的标榜。所以尼采在推翻旧价值的呼吁中,超越了庸俗的善恶分解,而建立了超善恶的道德观,这种道德观的建立是要重塑人类的尊严,发挥人的创造性,使人成为他自己,主宰他自己。”[3](P56)尼采认为,建立在基督教神学基础之上的旧的道德价值体系已经崩溃,而这种旧的道德价值体系的代表——上帝也无可挽回地死去,在没有旧的价值体系束缚的情况下,现代人的价值标准开始变得多元化,但没有一个明确的标准。上帝死了是人类精神信仰中神性主体的消失,从而使人的主体性开始回归到人类本身,即每个人都是自我个体的主体。尼采对人的主体向现世的回归的阐述,使得主体性在自我的身上被抬高到无限的高度。然而,到了形式主义与结构主义者那里,个体的自我主体观念开始被不断地弱化,以至于到了克里斯蒂娃和罗兰巴特那里,主体开始被分裂与消解。

到克里斯蒂娃的理论里,主体已不再是完整的了,而是异质的(heterogeneous)和分裂的(schismatic)。克里斯蒂娃受拉康的精神分析理论的启发,将符号的表意行为分为象征(the symiotic)和表征(the symbolic)两个层面。克里斯蒂娃认为,在组成语言符号的能指运动中,表征和象征是共生的,彼此相互影响,而经由语言符号能指运动行为而来的主体,同时具有这两个方面的特征,这两个方面彼此不断地相互影响,同时又不断地产生背离,因此作为他们的使用主体是异质的、分裂的。

克里斯蒂娃通过对象征和表征两个阶段的分析,深刻地揭示了主体的分裂性与异质性,冲破了笛卡尔式的单一的和理性的主体的束缚,极大地张扬了主体的破碎性与多样性。在克里斯蒂娃的主体性理论里,主体是异质的和分裂的,然而,到了罗兰·巴特那里,主体被彻底消解(decompose)了。比克里斯蒂娃甚至更激进,巴特索性完全消解了主体,直接宣告了作者的死亡。在他看来,文本是完全独立的自我运作系统,与作者主体和读者主体无关,因为作者已经死亡。

为了取代作者的写作主体位置,巴特创造了一个新词“现代抄写者”来说明文本的来源。巴特认为,文本是由现代抄写者抄写出来的,巴特之所以用现代抄写者而不是作者,是因为他认为现代抄写者与作者二者的所指是不一样的。巴特认为:“现代抄写者是这样一个主语,他与文本同时出现,他不以任何方式具有先于或超出其写作的某个人,他仅仅是其书籍做其谓语的一个主语。”[4](P303)巴特认为“现代抄写者身上不再有激情、性格、情感、印象,只有他赖以获得的一种永不停歇的写作的一大套词汇;生活从来就是抄袭书本,而书本本身也仅仅是一种符号织物,是一种茫然而又无限远隔的模仿。”[5](P304)这样,作家主体也就被现代抄写者谋杀了,写作成了一种机械的、纯粹得没有任何感情的誊写过程。

在巴特的主体理论里,作家的主体性被抽空,主体及其心理、情感和历史彻底消失了,文本成了一个不断延异的能指碎片。在这里,主体被彻底解构了,主体在自我身上已无出头之日,不得不开始转移。

个体身上的自我主体的消解,使得从自我身上寻找主体已不可能,因为主体性在后现代主义的语境下已经转移到他者身上,生存于后现代这种语境下的个体需要从他者身上寻找主体。因为主体的存在,是自我价值体系建构的基础,不可缺失。这种寻找的过渡阶段,我们称之为“主体间性(intersubjectivity)”,它存在于自我主体性消失以前,是寻找他者主体的媒介。主体间性又称为主体际性,是现代哲学中一个极其重要的概念,用来指称主体之间的关系和意义。在西方现代哲学史上,自我与他人之间的关系一直是被人关注的焦点。在传统意义上,自我与他人之间的关系一直被主体/客体二元对立的模式支配着,在人们的观念里,除了自我是主体以外,其他一切都是客体,是被利用和改造的对象。在这种关系中,我把一切存在都视为外在于我的对象性存在,这些对象性存在是没有主体性的,我根据对他们的定位与感知使它们为我所用。然而,到了上个世纪,随着主体间性一词的出现,其指称对象也发生了改变。主体间性在表述自我与他人关系时,超越了以往传统哲学中主客体二元对立的模式,而代之以主体与主体和平共存、平等对话的新型模式,在这种新型关系模式中,我不是把我之外的其他一切对象视为客体,而是把他们看成像我一样的主体性存在。

这种主体间性为解决主客二元对立问题提供了很好的视角与方法论。由此我们可以看出,自我主体不是主体的唯一,尤其是后工业社会的到来,在自我主体不断地被弱化与消解的同时,他者主体却在慢慢的崛起。

二、后现代主义语境中的主体转移与他者主体

随着社会的发展和物质财富的不断增长,社会正在步入以信息技术为标志的后工业社会。后工业社会作为一种“后”的理论语境,是与信息、传媒、技术联系在一起的。美国社会学家丹尼尔·贝尔认为,这一社会的主导思想就是后现代主义。在后工业这种社会形态中,由于消费的增长、竞争的加强和教育的普及,原来以原材料加工为主流的社会逐渐转变为以消费和服务为主流的后工业社会,社会劳动生产者也由传统以体力取胜的劳动力身份转变为以专业知识见长的技术阶级,而这种社会现状又反过来刺激并影响技术需求的增长和消费速度的加快,这就导致“消费”一词的意义深度被史无前例地开发并执行起来。鲍德里亚认为,“今天,在我们的周围,由不断增长的物、服务和物质财富所构成的惊人的消费和物质丰富现象,它构成了人类自然环境中的一种根本变化。恰当地说,富裕的人不再像过去那样受到人的包围,而是受到物的包围,我们生活在物的时代。”[6](P1)这种富裕社会的价值追求表现在文化层面就是大众文化的兴盛与繁荣。

由于后现代社会中的主导文化形态是大众文化,它是伴随着工业化和电子信息化而产生的,所以其生产方式和生产基础是工业化的流水线作业,其实,它是一种商业性的运作机制。大众文化的主要形式是流行歌曲、电视和商业广告,它以其亲切平凡甚至琐屑的内容、通俗可感的形式成为当今世界文化的主体。在风格上,它一反古典文化的高雅、庄重、和谐,不再追求崇高伟大的感情,甚至于把这类感情变成嘲讽的对象,很多时候采取一种游戏人生的态度,消解一切伟大和崇高。但是,大众文化在消解和谐、崇高、伟大的同时,也消解了人类的一些最珍贵的文化财富,在普及文化和艺术的同时,也消解了文化和艺术本身的内涵,它使文化失去了文化原本所具有的深沉的思想和厚重的韵味,变成了一种过眼烟云式的东西,一种所谓的文化快餐,用过就扔,看了就忘。在这种后现代式的文化语境里,人被快餐式的流水线消费方式搞得目不暇接,在享受极丰富的物质文明所带来的消费快感的同时,人自己的主体身份变得越来越模糊起来,甚至有时候,没有消费对象等参照系的存在,人就失去了自我,失去了具有独立个性的个体性。使得“人越来越成为物质的附庸”[7](P89)。在这种快节奏的消费社会里,人与他者(他人和他物)之间的关系变得越来越重要,人甚至离不开他者,因为人只有在消费或者与他人交流的时候,才意识到自我(self)的存在。这种社会问题的出现导致了两个值得注意的现象:

一是现代社会中,主体之间的关系变得越来越紧密,也就是主体间性,个体越来越离不开他者,就是说个体无时无刻都要处在与他者相互联系的关系之中。巴赫金就特别强调这种联系,他认为“自我不是终极存在,不是孤立存在的实体,它只有同一切异己的事物、他人包括与其他自我(如镜中自我)相联系才能完整的存在。”[8](P23)这种与他人之间的联系是重要的,尤其是在现代社会中,人一旦脱离了这种关系,个体的主体身份(subject identity)就出现了危机,个体就会迷失,找不到自我。所以,在现代社会中,作为个体的人们越来越离不开他者,包括他人,包括作为被消费的对象。如现代社会中,人们对信用卡、手机卡的消费和通过手机与他者的交流。人只有把自己与这些消费对象联系在一起的时候,才能确证到自我主体的存在,才感到安全。而一旦这些他者丢失,人便会感到焦虑,感到茫然不知所措,这种现象正是自我主体性身份的缺失所致。

二是他者(otherness)成为自我存在的确证,自我主体性不在自我身上,而跑到了他者身上,即作为个体的中心存在于他者身上,他人即中心。这种个体与主体性中心的剥离,造成了现代人生存的精神混乱,如近几年出现的一系列灾难电影《2012》、《后天》等,这些电影直接呈现了人的精神混乱所引起的人类悲观前景:世界发生大灾难,雪崩,洪水或者是彗星撞地球等,以至于人类的最终毁灭。还有一系列新神化主义的电影呈现出人类在无法挽救自己的情况下,向神话幻想或者外太空求助,还有无厘头电影中所表现的对于生存的无奈继而以游戏或玩世不恭的态度来游戏人生。这些都反映了现代人精神的混乱。本来个体和自我主体性是合二为一的,就像语言的能指与所指一样,在人的思维习惯中,能指与所指是统一的,搭配在一起是合理的。一旦这种搭配各自独立起来,或者是胡乱搭配起来,这必然引起人们在语言使用上的混乱。比如,当你要一支钢笔时,而别人却给你一根黄瓜或者不知道该给你什么时。这种语言的混乱带给人们的不仅仅是恐慌,还有生存的绝望。因为每个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需要有自己的信仰,那就是我是我自己的,也就是自我主体性。只有当这种主体性存在时,我才明白我到底在做什么,以及做这些事情的性质和意义是什么。而到后现代社会中,随着消费步伐的加快,消费对象越来越多样化,人在消费这些对象的过程中,由于消费对象的突显,人越来越遗忘了自我,个体变成了一具消费意识的存在体,这种存在体的作用就是用于思考,从而确证自我的存在,而他者是一个自我存在的标志,也是一个自我存在的证明或目击者。

由于自我中心的偏离,造成了个体的主体性的转移。这种转移的结果就是现代社会中,人们的自我信仰价值体系的不稳定,不时地出现时好时坏的情感体验。当人在消费的时候,感觉到自我存在的美好与完满,如人在消费手机与电脑时,感到的便利与满足。因为他从与这些物的接触上,感觉到了自我主体性的存在,他为找到了自我的主体感到兴奋,就像拉康所说的人在镜像阶段的时候一样,婴儿从镜中发现了自我的存在,他认为那就是他,所以它是高兴的。但是一旦离开镜子,他便又感觉不到了自我得存在。处于现代社会中的人也是一样,他在消费对象的时候,他是愉快的,因为从对象的主体身上,他找到了自己,确证了自我主体性的存在。但是,一旦消费对象过去或没有对象可消费时,个体身上就出现了主体性身份缺失的危机。为了解除这种危机,时时证明自己主体身份的存在,证明我是我自己的主人,于是个体便不断地佩带一系列的身份证明,如身份证、银行卡、信用卡、手机卡等一系列证明自我主体行存在于个体身上的符号标志,让自我在从这些对象主体身上感受到自我存在的时候,也把自我与他者区别开来,以便避免由于不能把自我与他者区别开来所引起的心理恐慌和社会混乱。于是,现代社会就在这种自我与他者既联系又要进行不断的区分出自己的过程中不断地前行着。

[1]昂热诺.问题与观点:20世纪文学理论综述[M].史忠义,田庆生译.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0.

[2]笛卡尔.探求真理的指导原则[M].管震湖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1.

[3]陈鼓应.悲剧哲学家尼采[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

[4][5]【法】罗兰巴特.作者之死.见罗兰·巴特著.怀宇译.罗兰·巴特随笔[M].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1995.

[6]鲍德里亚.消费社会[M].刘成富.全志钥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0.

[7]赫伯特·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M].张峰,吕世平译.重庆:重庆出版社,1988.

[8]夏忠宪.巴赫金狂欢化诗学研究[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

Subject Identity Crisis in the Context of Postmodernism

Wang Yuzhu,Shu Youya

The modern western philosophy has focused on the issue of subject since it is both the prerequisite for human beings to prove themselves and to construct their own value system.But the subject property has not been strengthened along with the social development.Instead,it is constantly changing and transforming.In modern society when the consumption culture isbooming,subjectstartsto transferto otherness,resulting in the weakening ofself-subjectnesswhile the strengthening of otherness.

subject;inter-subject;transfer;subject of otherness

I206.6

A

1673-1573(2010)01-0026-04

2009-12-07

汪玉柱(1981-),男,河南新蔡人,兰州大学文学院文艺学硕士,研究方向为文学理论;舒友亚(1982-),女,河南固始人,河南固始慈济中学教师,研究方向为汉语言文学。

艾 岚

责任校对:学 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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