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鹏
(湖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长沙410081)
清末新政与长沙城市早期现代化
吴鹏
(湖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长沙410081)
分析指出,清末新政时期,在内外合力作用下,湖南省省会长沙被迫跨入了早期城市现代化的行列,突出表现为:经济的近代化转变,报刊媒体的广泛传播,城市市政管理机构的改革等,具有近代意义的市民社会开始出现,长沙城市的早期现代化取得了极大进展。
清末新政;改革;城市;现代化
19世纪末20世纪初,中国经历了洋务运动、戊戍运动、义和团运动、庚子事变一系列事件冲击之后,出现了众多清王朝难以整合的复杂因素。一种求生本能及王朝自救意识最终把一个油尽灯枯的清王朝推上了改革之路。
1901年,清政府为了挽救倒于颠覆之中的封建政权,推行“新政”,其涉及面之广,触动旧体制之深,实际上已超过了此前不久的维新变法。维新变法颇有“一揽子”解决的味道,而新政却有较明显的阶段性及各阶段的侧重点,也更加有可操作性。1905年以前,改革主要集中在经济、军事、教育、法律等领域。而1905年之后,清政府被迫加大政治改革力度,先是派五大臣出洋考察,接着是宣布“预备立宪”,后又成立各省咨议局和中央资政院,并推行地方自治政策,使专制主义的官僚帝国制度向近代资义政体的初步转变。
虽然,从洋务运动到新政改革,具有极大的消极性和滞后性。“新政”各个方面措施的的实行,尤其是重视发展经济的理念的转变,即重商主义的普及,新政中经济获得较为明显的发展,并酝酿了城市中市民阶层的崛起,内外合力的并流,最后一个封建王朝轰然倒下。“新政”无疑担当了一个掘墓人的角色。中国城市现代化的第一波浪潮嘎然而止。
湖南地处内陆,鸦片战争后很长一段时间,湖南城市依旧以“深闭固拒”而驰名中外。1887年,传教士说“就人的力量来说,至少就取得一个居留地而论,现在湖南比任何时候都更加闭守固拒”,是“拒绝文化洗礼”的地方。作为湖湘教育的最高端,岳麓书院一直“务以程朱为宗”,“以洛闽正轨陶铸弟子”,继承与发扬理学,成为中国“理学之邦”、“忠义之邦”。在平定太平天国中,湘军集团很多领导人,受到最为深刻的正统礼教理学的熏陶,并且正是用捍卫礼教的旗帜,取得太平天国的平叛成功,其带来的成就感、荣誉感,助长了湘人的自负感与使命感,鄙夷西教的社会观念。这些人积累了大量财富,具有崇高的社会地位与影响力,战后居住的湖南各城市中,以长沙最为集中,变为在野的官方势力,进而成为城市的文化,经济,政治力量的引导——士绅。城长沙的士绅阶层力量特别庞大,甚至时时取政府权力而代之。但甲午战争中湘军全军覆没的耻辱,以及战后清政府的割地赔款,对湘人来说,自负与嚣张被彻底震碎,“安知撮尔微三岛,竟敢横行大九州”的残酷现实,三湘大地激发起急求改变的阵阵雷声。湖南特殊的儒家氛围——经世致用思想的根深蒂固,“非区区迂儒章句之陋”培养了一批成就非凡的人物,如魏源。湖南摇身一变,成为维新运动中最有生气的省份之一,长沙则成为维新时期全中国运动的中心。“湘省开风气之先,较他省犹神且速,为中国一大转机。”
《湘学新报》创于1897年4月,“专从讲求实学起见”,紧随其后创刊的《湘报》宗旨是“使圆胪方趾,能辨之无之人,皆易通晓”成为当时维新运动实施新政的主要舆论阵地。为了扩大“开智”效果,湖南新政领导者把《湘报》与南学会,时务学堂“连为一气”,进行大量的开智宣讲活动,取得了良好的效果。据统计,南学会讲演13场,44人次,其中,皮锡瑞最多,次之黄遵宪、谭嗣同各4次等等。
湘人针对妇女缠足的弊病,开明绅士与维新人士纷纷著书立说,大加抨击,例如官吏洪文治在《湘报》上发表《戒缠足说》,唐才常在《湘报》上发表《书洪文治戒缠足说》,以为声援,对这种桎梏人性、损害国民素质的“愚民之术”做以更为深刻的批判:缠足之陋习不废,则中国有“亡种奇殃”。不少妇女读后,“泣感成珠”,长沙后又成立“不缠足会”。
和城市现代化最为密切相关的,是教育的现代化,它是一切的基础。梁启超也曾说过:“吾今为一言以蔽之日,变法之本,在育人才,人才之兴,在开学校,学校之立,在变科举,而一切要其大成,在变官制。”实行新式教育,培养具有资本主义政治思想和科学文化知识的“新民”,使之成国体,以自立竞争于优胜劣败之中,而“苟有新民,何患无新制度,无新政府,无新国家”。
“新政”期间,清政府改革了科举考试制度,一是于1901年宣布取消“八股文程式”;二是自年起废除科举制,开始兴办新式学堂。认为“为政之要,首在育人”,1904年,清政府颁布张之洞等人制定的《奏定学堂章程》,促进办学。
湖南近代教育到了甲午战后才开始出现,清末“新政”,使得湖南近代教育得以恢复。《奏定学堂章程》的修订,在学制上为近代教育奠定了基础。废科举,兴学校、改革旧的教育制度,湖南再度出现了兴学热潮。
从高等教育方面来看,1902年求实书院改为大学,1904年岳麓书院20世纪初的清末新政与湖南教育的发展亦改为高等学堂。此后相继创办了湖南高等学堂、医学堂、官立法政学堂、优级师范学堂、高等实业学堂、高等巡警学堂等。4月,在长沙求实学堂基础上设立了省城大学堂。到1911年,湖南创办官、公私立中等实业学堂共14所,工、农、医俱备,如有官立中等工业学堂、官立中等农业学堂、醴陵瓷业学堂、公立高等铁路学堂等。为民国高等教育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从普通中学教育方面来看,从1903年私立明德学堂、经正学堂和1904年官办长沙府中学开办以后,至辛亥革命前夕,长沙先后创立官、私立中学共12所。比较著名的有官立的长沙府中学堂,私立的明德、经正、修业、周南(女子)、广益、育才中学堂等。从中等师范教育方面来看,1903年湖南师范馆创立,这是湖南师范教育的开始。
最初在长沙传播现代科学文化知识是一批外国传教士和商人,他们开办了多所教会学校,在湖南的外国教会大学有两所,一所是长沙雅礼大学,一所是设在岳阳的盘湖书院大学部。雅礼大学是1906年由美国雅礼会创办,盘湖书院于1902年由美国复初会派海维礼在岳阳创办的求新学堂改进而来,1907年改称为湖滨大学,虽仍附中学,但以高等教育为主。
总之,在晚清教育改革的热潮中,一个多门类、多层次的近代教育体系,在长沙逐步形成。湖南早期现代化晚于沿海省市,但湖南新式教育行政机构的设立处于全国前列。湖南教育改革是湖南“新政”的重要内容,也是湖南“新政”的种种改革中,为城市现代化最有成效的一个方面。正如端方奏清廷称:湖南“官立民立学校,鼓舞兴奋,群材并鹜,其内容之精神,均不后于各行省”。
新政期间,长沙城市的功能,空间,布局,作用得到巨大改变,市民阶层开始出现。从1903年设立商部开始,重商、重利、务实的观念逐渐代替了历经几千年的“重农抑商”、“重义轻利”的思想。
湖南城市的辐射与集聚功能加大,表现在交通、贸易、金融等方面。城市的交通运输的改善,特别是水运的发展,大大促进了城市的发展。据统计,到1914年止,湖南共创办商办轮船公司17家,资本121 600两,水轮26艘,合计共9 410吨,占当时全国商办轮船公司的12%强。而且到1911年止,湖南境内已经开通了株萍铁路(1905年筑成)和长株铁路(1911年筑成)。湖南境内水陆交通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改善。此外、汉口、岳州、长沙开埠极大的便利外国商品倾销。
与此同时,湖南农副畜牧产品的商品化迅速发展起来。谷米、茶、植物油农副产品输出量迅速增加,种植面积也相应扩大。湘东的安化、醴陵成为湖南产茶中心。湘北的平江、巴陵和慈利、湘西的辰州等地也盛产茶。桐子、甘蔗、烟叶的种植也得到迅速发展。据《商务官报》记载,湘西的工艺品和畜牧产品远销贵州、湖北、长江中下游和省内各地。农副产品商品化表明:农民与市场的距离日益缩短,他们已开始步入商品经济这个“天赋人权的真正乐园”。湖南农副产品通过汉口开辟了国内市场,使茶叶、桐油、陶瓷、鼎锅等商品畅销长江流域和全国各地。
湖南矿业资源的优越,矿业成为湘省经济发展首要目标,“吸引各国商人纷纷来湘……索办矿产”,湖南矿产之富,甲于全国。其中比较有名的有锑矿、铅矿、锰矿、钨矿、锌矿以及锡矿。长沙开埠以后,国际市场对湖南五金矿产的需求量加大,加上湖南政府及各地商人加大技术引进和资金投入的力度,促使五金矿产产量激增,出口量提升很快。光绪31年(1905),长沙出口的各类五金矿产随后出口量逐年提升;宣统2年(1910),出口达到一个小高潮,共343 190担。此后两年出口受到辛亥革命的影响而有所下降,但很快恢复。新政时期湖南手工业得到飞速发展,在这些手工产品中,绝大部分来自传统的手工工场和作坊,而矿产品则有相当一部分仍属于手工业范畴。
贸易的繁荣必然需要金融服务的辅助,“清末年,湖南之钱业,颇称兴盛”,到1912年湖南有钱庄374家、银号 10家、官钱局 8家,资本 31 402 674元。
城市的现代规章管理、服务制度内容趋新,逐渐健全。
新政中的警政近代化、公共卫生机构改革,也是一项重大举措。湖南城市的现代意义的市民生活开始出现,市民能够参照模仿西化生活,促进城市居民生活方式的多元化。
1903年,湖南巡抚赵尔巽批准设立常德公立师范学堂时,同意该师范学堂设法律课。1905年,湖南巡抚端方制订公布的《师范学堂暂用章程》。1904年秋天湖南仕学馆举行同通州县官和佐杂官的入馆考试,考试的命题就很重视结合中西法律。《湖南仕学馆章程》还明确规定:“政治所赅甚广,理财之外,如教育、种植、武备、水利皆系要务,应由教习酌量指授。”仕学馆乃是当时组织已仕官吏学习中西法律,引导官吏如何兼用中西法律办事的重要的教育培训机构。为得到最根本的法律培养,为湖南培养了法学教育人才和司法人才,派遗学生出国学习法律。1904年,湖南抚院还选派了一批侯补知县赴日学习政治法律。1906年,衡州人谢应端就被派往伦敦大学学习法科。为加大力度普法,专门的法制教育从1906开始。1906年,湖南巡抚庞鸿书开办湖南法政学堂,同年嗣后,湖南仕学馆开办法政速成班,1908年3月,湖南抚院根据宪政编查馆咨文的要求,设立法政学堂官校和法政学堂绅校两所法政学堂。1910年,湖南法政学堂校舍落成,法政官绅二校合办于一处,统称湖南法政学堂。
新政时期一大批巡警条例、法令、章程、制度的出台,规划了近代巡警的组织管理制度。对于当时社会秩序的稳定、经济的发展的确曾有过一定的积极作用。在行使初期,也使城市的生活更加具有规律,
城市卫生制度的建立。在1905年9月的谕旨中,就提出“巡警关系紧要,迭经谕令京师及各省一体举办,自应专设衙门,律资统率,著即设巡警部,……所有京城内、外工巡局事务均归管理,以专责成,其各省巡警并著该部督伤办理。”后又设有的专门卫生警察,具体任务是:清洁督查,保健,传染病之预防及检查。
1904年,地方自治首先出现,随着自治运动的不断深入,清政府于1909年颁布了《城镇乡地方自治章程》,要求各地遴选公正之绅士,依章程将城镇乡自治各项事宜迅速筹办,其中就包括慈善。
新政十年湖南商业的繁荣,来自全国各地的商贾、船主和海员或客居长沙,或短期停留,形成各种旅湘商帮。各类旅社和同乡会也应运而生。西方的进入,带来了明显的异域文化,包括建筑样式,语言服装,生活习俗等等。这一时期,长沙沿河的商业店铺林立,逐渐由城西河边向城内零星扩散,致使后来城区商业中心逐渐向东南位移。长沙城市的空间扩展,省城长沙的市区形状有过去沿江的狭长型变得横向发展。
综观清末新政体制改革,其涉及面之广、改革程度之深,不仅为此前有清一代之仅见,亦为中国社会历史所鲜有,堪称一场较为全面、深刻的社会变革。湖南城市的发展,正是这十年日新月异。经济,交通的日益发达,城市的结构、空间、内涵的扩大,城市生活文化的多样化,城市管理与服务思想水平的进步,以及建筑风格式样的多元化等等方面,蔚为湖南城市发展的黄金十年。特别是湖南城市固有的规模庞大的士绅集团,士绅思想的转变,市民阶级的形成,已成为湖南城市现代化发展的保障,并逐渐成为城市的主导力量,进而大批民治社团兴起,有的还具有准政治性质,公共权利管理权的下移,在清政府直接控制之外出现了独经济活动和社会活动空间,湖南城市的现代市民社会已经初具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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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w deal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and the early modernization of Changsha
WU Peng
(College of History and Culture,Hunan Normal University,Changsha 410081,China)
During the period of the new deal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Changsha,the capital of Hunan province,was forced into the ranks of the early modern city because of the internal and external force.For example,the modernization of economy,the dissemination of newspapers and the institutional reform of urban administration,and so on.The civil society with the modern meaning began to appear.The early modern city of Changsha had made great progress.
new deal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reform; city;modernization
book=6,ebook=4
K25
A
1009-8976(2010)02-0020-03
2010-04-15
吴鹏(1979—),男(汉),湖南娄底,硕士主要研究中国近现代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