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明清云龙古桥的美学意蕴

黄正良

（大理学院，云南大理 671003）

试析明清云龙古桥的美学意蕴

黄正良

（大理学院，云南大理 671003）

大理白族地区的云龙县，现存明、清时期古桥较多，其种类齐全，文化内涵丰富，具有较高的历史、科学和艺术审美价值。从实用美、技术美、形式美、和谐美几方面探析了云龙古桥的美学意蕴。

大理；云龙；明清；古桥；审美

云南省大理州云龙县，地处澜沧江、金沙江、怒江“三江并流风景名胜区”南端。千百年来，云龙人民在县境内众多的大小河流之上，修建了众多璀璨夺目、雄伟壮丽的各式桥梁。如表村溜索、云头藤桥、松水藤桥、飞龙桥、功果桥、砥柱桥、惠民桥、青云桥、安澜桥、河西桥、彩凤桥、通京桥、阳春桥、永镇桥、关风桥、炼场坪桥、检槽桥、关帝圣君桥、小岭桥、文兴桥、街子房桥、永济桥、永赖桥、杨柳桥、守象桥、仁里桥、双龙桥、安居桥等。这些桥梁历史悠久、种类齐全、数量众多、文化内涵丰富。云龙被誉为“滇西桥乡”、“桥梁艺术的博物馆。”〔1〕

中国美学思想所基于的哲学，创始于春秋战国时期的诸子百家，影响最大的主要流派是道（老子）、儒（孔子）二家。儒家美学思想以其入世哲学作为指导，注重人的现实社会生活，追求人与社会和谐统一，强调美与善的统一，重视审美与艺术道德伦理的作用。在建筑美的追求上，可概括为“致用、目观、比德、畅神”，即坚持效用为美，讲求目观之美，看重社会伦理，追求精神满足。早在美的观念产生之初，人们就以致用为美，如中国古代甲骨文“美”字，描绘—个人举着羊角，许慎（约58年—约147年）的《说文解字》中说“美也。从羊，从大。羊在六畜主给膳也。美与善同义”。

桥梁建筑艺术和其他艺术一样，它的杰出作品从来都是某一时代，某一民族进步的审美理想的最好体现〔2〕。云龙古桥是中原文化和当地文化的结合体，其美学意蕴既具中原特点，又具地方特色。主要体现在实用美、技术美、形态美、和谐美等几方面。

1 实用美

云龙古桥建筑继承了中国传统的美学思想，它不仅重视桥梁的通达、耐用，而且更注重发挥桥梁的最大效益。它既能考虑到因地制宜，一切从实用出发，合理取材，又能考虑使桥梁尽量起到多功能的作用。如木梁风雨廊桥，这种桥几乎占云龙古桥的一半以上，其特点是桥面以木方铺设，桥面上盖瓦屋，屋内设木条长凳，有些桥栏用木板封闭或半封闭，如通京桥和彩凤桥。这种结构既减少桥梁木料被风雨剥蚀，延长桥梁寿命，又可供人们乘凉和留宿，而且还增加了桥梁的自重，提高了抵御洪水的冲力。因云龙山高谷深，路途遥远，据传木梁风雨桥还是马帮的临时驿站。这种桥充分反映了一桥多功能的实用特点。再如有些铁索桥和廊桥，因为是人员过往要冲，在桥两端还修建桥亭和桥门。如桥街飞龙桥、宝丰惠民桥、彩凤桥、青云桥、通京桥等。桥亭的修建，一显桥梁雄壮之美；二显桥梁对称之美；三是供护桥人的居所；四是便于供奉桥神；五是保护桥梁碑记。

2 技术美

一座桥梁就是一座科学的丰碑，它记录了人类如何遵循客观规律，从而达到天堑变通途的伟业〔3〕。世界航空动力工程学的先驱冯·卡门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科学家研究已有的世界，工程师创造还没有的世界。”桥梁是人们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出来的，这就要求人类在建造桥梁的过程中，不仅要准确深入地掌握地质、水文、气象等情况。懂得材料和结构的科学原理，通过认真细致的分析研究去获得大自然的奥秘，依靠理性的智慧在客观条件的制约中争取自由，而且还要运用各方面的能力，把理性思维的成果变成实实在在的空中坦途。这首先需要把未来的桥梁在头脑里构思好，按照具体情况制订出建桥方案。如桥梁的位置要合理，根据使用的要求与建造的能力这一对立统一的关系。确定桥址，是建在水流较缓水面宽阔的地方好，还是水流急一点水面相对窄一点的地方好?其次就是考虑选用何种材料，是用石料，还是钢材，还是钢筋混泥土?再次就是桥式的确定，是拱桥还是梁桥?拱桥的话是用敞肩弧形坦拱，还是薄墩联拱?是公路桥与铁路桥并列，还是上下层?……这一连串的问题都必须在动工建造前有明确详细的答案。反之，如果随便开工，边想边建，建建拆拆，那么桥梁的质量是无法保证的，甚至还会发生桥毁人亡的危险〔4〕。

明清云龙桥梁的技术美主要体现在：①人性化的建桥理念。如桥屋、屋内的长条凳、桥栏、桥门都是以方便人们为要务，充分体现以人为本的建桥理念。②注重桥梁通达功能的多元性和辐射面。即尽量兼顾人畜通行，力求一桥能辐射几个村或几个地区，甚至连接国外的交通。如澜沧江上的功果桥，它不仅是南通保山、北通兰坪、东北通大理的重要桥梁，而且它还是滇缅公路的交通咽喉。再如通京桥，它不仅是云龙沘江两岸的交通接点，还是清代大工厂、百羊厂等厂家银、铜矿运往京城的必经之道。③按河床顺直选址。避开激流、支流、弯道，保证桥梁安全。④按节俭牢固选址。尽可能依山就势把桥墩建在两岸岩石上，如宝丰砥柱桥、石门青云桥等。这种建桥方法既省料、省工、防止河床深切，又美观牢固，给人一种稳固恒静的心灵感受。⑤按民族风俗选址。云龙先民的建筑特别注重选址，对于桥梁的选址一般在山脉与山脉相对应，风景优美的地方，意在表达接山川之灵气，锁风水之流失，纳福吉利的理念。⑥遵循科学原理。以最原始的溜索看，仅需一根竹绳、溜筒和溜索树即可，看似非常简易，但架设中同样需要符合力学原理。溜索弧度、斜度太陡，冲力过猛，人滑到对岸停不下来，会危及生命，斜度太缓，滑行到中央则停止，溜不到对岸〔5〕。

3 形态美

美是艺术的生命，桥梁作为建筑艺术的一个分支，也就必然把美当作创造过程中所追求的目标。因此，任何一座成功的桥梁，除了在整体造型上表现出它的美感之外，还总是在各个方面展示出美的魅力。如果说整体造型美是桥梁建造中科学美和技术美的直接实现，它更多地与桥梁的功能发生直接的关系；那么，桥梁的细部形式美和外在装饰美则是艺术美的自由展现，它更侧重于美化桥梁的形象，提升桥梁的审美价值，表现人们对创造物的珍爱和欣喜之情。云龙古桥的形态美主要表现在以下几方面。

3.1 注重几何构成 桥梁建筑这一空间形态映入人们的眼帘，会产生什么样的感觉，在心理、生理上有什么反应，完全取决于桥梁外形给我们的第一印象。这一印象可以称为桥梁的形态感情〔6〕。构成桥梁美的基本要素是功能美、技术美、形式美与环境的协调美，但潜在的支配这种要素则是人们心理形态感情。形态感情源于形，而形是通过几何元素构成的。几何形态的构成直接影响功能与结构序列的合理，几何形态的比例尺度体现桥梁整体的均衡和谐美，几何形态的重复变化，产生了动势、趋向、力感与风格，产生某种气氛与感情，形成特定的人文环境。因而几何形态构成是建筑技术与艺术结合的体现，是理性的形象表达。

云龙古桥在建造中非常注重几何形态美。如彩凤桥、通京桥、永镇桥、检槽桥等木梁风雨桥，桥屋瓦顶多为抛物线，给人一种柔顺、弹性、流畅、活泼、腾跃的动感；桥屋的中通，给人一种内动的精神感受；桥屋支架和屋内长凳多为三角形组合，给人一种简洁、通透、明快之感；护栏与屋檐之间为半封闭，给人安全而又不觉呆板之感；两岸笔力高耸的桥亭，以其笔立竖线和伟岸的实体，给人一种均衡、稳定、和谐的美感。如检槽乡的守象桥、安居桥、炼厂坪桥、仁里桥等石拱桥，建于山清水秀的环境中，采用圆拱、曲廊、低栏、小跨径，犹如杭州西湖中的小桥，使人感到错落有致、融于自然、纯情、圆润、光滑、和谐之美。

3.2 注重桥饰 桥梁装饰与色彩一样，是通过人为修饰装璜，改善原结构的形象表现，以迎合人们视觉美学的要求，达到对某些外观造型原本不足或欠缺部分的补充和改善。当然，桥梁装饰是有限度的，过分的装饰会画蛇添足，经济上也会造成浪费。云龙古桥在装饰上恰到好处。如清道光年间陕西巡抚杨明飏（云龙县石门人）捐建的青云桥，桥两端建有桥亭，桥亭入口为石卷门，两桥亭石刻“石门关”匾额一方（已毁），面墙内嵌有杨名飏撰写的《新建青云桥记》。西桥头门楼上塑有观音像，门楼后墙南侧石壁上刻有隶书“衮雪”二字，是曹操题刻于陕西汉中褒谷石崖上的题记，为杨名飏拓印后镌刻在石壁上。西桥亭屋顶上方石壁上刻有杨名飏题刻的“碧嶂回澜”四个耀眼的大字，笔力遒劲，为云龙摩崖石刻之精品〔7〕。关帝圣君桥采取石拱上面加一高二低的白族瓦顶式建筑，桥头建有牌坊楼，式样在全国罕见。河西桥两面桥墩采用天然石头砌成弧形洞，给人以穿越城门洞的感觉。再如飞龙桥西岸的望江楼，可算是古桥建筑的艺术珍品。楼阁为上下两层，重檐歇山顶，斗拱架叠，气势非凡，木质雕刻多为剑川木雕工艺。铁链桥直通底层二道大门。登临楼台，东观巍峨大山，俯视“飞龙桥”雄姿，闻北来涛声，望南去江水，使人心旷神怡。

3.3 注重民族建筑特色 各民族都有自己源远流长的历史和丰富的文化背景，有着独特的传统习惯、风俗，也产生着带有民族特色的审美理念，它与某一民族的共同语言和心理特点及生活条件紧密相关。桥梁建筑与人类生活休戚相关，因而也必然带有一定的民族色彩和地方色彩。但桥梁建筑不同于房屋建筑，其在功能上的单纯性制约了桥梁形态。桥梁主体受民族、地域的影响并不突出，而能显示民族风格特征的大都是从桥梁附属结构上去体现，如桥头建筑、栏杆、望柱、雕饰等。

云龙以白族为主体，大多古桥都能反映出白族人民的聪明、智慧和社会进步。长期以来，白族人崇尚自然、崇尚文化，善于学习和吸纳其他民族的先进文化。这一特点在古桥建筑艺术上产生了极大影响。这种影响主要体现在桥屋、桥亭、桥栏等附属结构上。云龙古桥无论是梁桥还是吊桥都喜欢建桥亭、桥屋并供奉各种神位。桥亭多为飞檐翘角、雕梁画栋的白族风格，给人一种振翅欲飞之感。不少桥亭内供奉桥神，有的供奉观音、有的供奉关氏父子等，寄托了人们关爱桥梁、热爱桥梁、保护桥梁的护桥意识。从一个侧面也反映了桥梁建设之艰难，来之不易，需要人神共护的意识。云龙桥梁也常常在桥栏上体现民族风格，最突出的是检槽乡师里河上的双龙桥，此桥为单孔石拱桥，特点是在石拱桥身上筑有20来米长的一高二低三级照壁，用土坯筑成，上盖瓦顶，照壁两端各留有一道通风口，照壁东边砌有半圆形的门，是通向师井村的通道，桥上的照壁既作为桥的围栏，又是弄居村的“风水”建筑，意为“锁一方风水”。不过此桥的不足之处是过分体现桥栏白族风格，有喧宾夺主之感。还有那厚重的墙体增加了桥的负重，不符合桥梁建筑的科学性。在桥亭装饰上充分体现白族木雕精湛技艺，如澜沧江上的飞龙桥望江楼，沘江流域的永镇桥桥亭。

4 和谐美

桥梁除了自身形式美外，与周围环境的和谐是桥梁整体美的一个重要方面。正如近代波兰桥梁美学专家劳龙勃·约瑟夫在其《近代桥梁设计中的美学情况》中说：“美学造型一页，今天已有更广泛的含义。它不但指桥梁本身必须美，也需使桥梁在材料和形式上与环境相适合，它必须是环境的一部分，或是优化环境的一个因素。”桥梁建筑与桥周围的自然景物、人文景观、桥联碑记、摩崖石刻等一起构成了桥梁的整体美。

桥毕竟是人工建筑，完全视而不见，不与环境和谐是不行的，所以较为普遍的情况是需要做到桥梁与环境互相补充，自然和谐，恰当地体现桥梁的存在，使风景更为美丽生动。如顺荡村彩凤桥是一座具有民族风格的伸臂木梁风雨桥，整座桥淹没于两岸的参天大树下，依山伴水，保持了原有秀丽的风光。又如位于县城附近沘江上的青云桥，以石门关两岸石壁为桥基，铁索飞跨，虎头山雄踞东岸，吕祖庵静卧西山，文笔塔雄视北山，蟠龙寺北依身旁，融自然与人文景观为一体，给人一种人与自然的和谐之美。

优秀的桥梁建筑不只是在桥梁主体和周围环境上打动人，而且还在文化内涵上吸引人。比如桥梁碑记、匾额、桥联、诗词、神话传说等元素，有效提升了桥梁的内涵美。我们知道，桥梁主体建筑基本上是由几何形态的线、面构成的空间形体，靠它的可视形象，给人以庄严、雄伟、稳定挺拔或轻巧明快、柔美秀丽等感受，但很难以自身的形式表现更具体的内容，此时常借助雕塑、绘画、匾额、书法、诗词等艺术形式去构成深厚的艺术境界，使人产生联想、激发情感、抒发胸怀。云龙古桥在这方面表现得淋漓尽致。如澜沧江飞龙桥、功果桥；沘江砥柱桥、青云桥、通京桥、彩凤桥；师里河上的检槽桥、关帝圣君桥等，每一座桥不仅有碑记、楹联、诗词、匾额，而且还有动人的传说。

云龙古桥之美，三言两语难以说尽，加之人们的审美感受又有别，“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要想真正领略云龙桥梁之美，还有待大家亲自去看一看，慢慢品味！

〔1〕张启发.云龙古桥览胜〔J〕.云龙文化，2002（特刊）：18.

〔2〕孙美兰.艺术概论〔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1：64.

〔3〕〔日〕山本宏.桥梁美学〔M〕.姜维龙，盛建国，译.北京：人民交通出版社，1989：280.

〔4〕于贤德.中国桥梁〔M〕.广州：广东旅游出版社，1996：120.

〔5〕李少军.云龙——古桥的家园.云龙古桥览胜〔J〕.云龙文化，2002（特刊）：25.

〔6〕和坯壮.桥梁形态与周围环境的协调〔J〕.桥梁建设，1999（1）：61-65.

〔7〕黄正良.大理州云龙古桥文化探析〔J〕.大理学院学报，2009,8（7）：12.

On the Aesthetic Im plication of the Yunlong O ld Bridges Built in the M ing and Qing Dynasties

HUANG Zhengliang
（DaliUniversity,Dali,Yunnan 671003,China）

There are a variety of old bridges built in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in Yunlong County of Dali Bai Autonomous Prefecture,which are rich in cultural connotations and are of great historical,scientific and artistic aesthetic value.From the perspectives of function,technology,formation and coordination,the paper probes into the aesthetic implication of the old bridges in Yunlong.

Dali;Yunlong;Ming and Qing Dynasties;old bridge;aesthetics

C912.55

A

1672-2345（2010）03-0012-03

云南省哲学社会科学基金资助项目（云宣通字（2008）29号）

2009-12-01

黄正良，副研究馆员，主要从事民族学和图书情报研究.

（责任编辑 袁登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