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登峰
(淮南师范学院,安徽淮南 232001)
反理性主义的呐喊
——拉斯金的艺术观与艺术教育思想
刘登峰
(淮南师范学院,安徽淮南 232001)
拉斯金的艺术观与艺术教育思想有鲜明的反理性主义色彩,重视感性因素与道德感,强调艺术教育可以改造社会。这种反理性主义的艺术观与艺术教育思想的形成并非偶然,而是深受当时社会思潮的影响,且处处反映出其反理性主义的时代特点。
拉斯金;艺术观;教育思想;反理性主义
作为著名的艺术批评家和艺术教育家,拉斯金的艺术观与艺术教育思想有着鲜明的反理性主义色彩,对当时及后世的艺术教育思想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拉斯金的艺术观对于感性因素极为推崇。拉斯金认为,在评述艺术作品优劣的标准中“伟大”与“优秀”这两个范畴是最高的范畴。伟大,并不是取决于技术的娴熟和精确与否,而是取决于表现出怎样的意识,即要求在艺术品中体现出创作者的情感,创作者的意识。单纯的机械模仿,是创作不出伟大的艺术品的。他说,“对一个画家而言,其所有特有的优秀不过是预言家和诗人语言中的韵律、旋律、精确以及重音,这些是伟大的必要条件,但是却不是对伟大的检验。画家或作家令人敬佩的伟大并不是由他们绘画或者表达的方式,而是由画家描绘了什么或作家说了什么最终决定的。”[1]56
优秀的定义同时也落在了“思想”而非表现方式上。“最伟大的思维却是受语言影响最少的思维,并且,任何作品的伟大及其受到的赞美都与其对语言或表达的无关性成正比。通常,当这种内在的伟大包含了所有吸引人的和具有修饰作用的表现方式的时候,一部作品才确实是最完美无缺的,但在至高无上的优秀中这一切都变得没有任何意义。更能让我们感到高兴的是那些能够在赤裸裸的美中表达思想的最简单线条和语言,而不是那些进行过大量修饰,并掩盖了思想的华美绚丽的线条和语言;更能让我们感到满意的是因华美语言消失而让我们感受到其贡献的渺小,而不是因为它的存在而让我们感受到其破坏的巨大。”[1]78
我们可以看出来,拉斯金的艺术观认为,艺术的创造主要是依靠感性的,并非具有理性的表现技能就可以创造出艺术。拉斯金为艺术创作者和感知者创造了一座“神”,其实这样的一座神的背后是有某种神秘性,也就是某种说不清的东西。
拉斯金艺术观中还有强烈的对于中世纪田园生活的向往,极其推崇手工业、手工制品,认为工业化社会使人异化丧失情感,机器化大生产的产品是造型丑陋、非人性的工业产品。这种向往的核心可以概括为对自然的留恋,尽管他总是提到上帝,但是他更热爱自然。在他看来,自然就是上帝精致的创造。所以,风景画在他的艺术评论体系中具有很高的地位。
对田园生活回归的向往也是在工业社会发展的过程中人类心灵的必然要求,是人类的感性诉求。这一点在拉斯金的艺术教育思想中也表现得非常明显。一份备忘录中有这样的记录:“这位风景画教师(拉斯金),希望所有的学生都能明白一点,即本课程的教学既非旨在把他们训练成艺术家,也非是用直截了当的方式来提高他们目前所从事的某种职业的能力。向他们教授绘画的主要目的是要将他们的注意力引向物质世界中上帝造物之美;其次是为了使他们能够对物体的形状和颜色进行某种程度上的真实记录,而这样的能力很可能是非常有用的。”[2]121可见,他的艺术教育目标主要是提高感性审美力,其次才是技术能力的培养。
拉斯金的艺术观带有强烈的道德感,他说:“伟大的艺术必须具有一种道德意义。”[3]34他生活在压制情感、忽视道德、缺少信仰的19世纪英国,当时社会功利主义盛行,所以,拉斯金希望人们可以通过欣赏伟大艺术来吸取好的道德,成为有修养、有良好道德的人。同时,他的艺术观中的道德感也带有宗教性质。在拉斯金看来,艺术既非消遣,也非娱乐,艺术的目的是表现宇宙的创造精神,“一切伟大的艺术同时就是宗教,真正的艺术家必须是虔诚的。”[1]97
宗教中教徒信仰的是上帝,而在拉斯金的艺术观中,艺术家信仰的是艺术中“真”的性质。在所有的宗教中,神所具有的无上的、完美的、统领一切的威力都会成为他的信徒顶礼膜拜的理由。这样的信仰的力量来自于对“未来价值”的肯定,也就是说,信徒在做任何事情的时候,他面对的、关心的不再是当下的价值,这样的价值只来自上帝最后的审判。所以,神的完美与威力完全存在与信徒自己的思想中,信徒在意识中会将神的精神性逐渐纯粹化,尽管呈现为这样的形而上学的状态,但是它对信徒的约束力却是无限的。这就是神与信徒的关系。如果让我们用同样的上帝与信徒的关系本质来看拉斯金的艺术观的话,也会发现相似的地方。拉斯金看来,中世纪有很多建筑的建造者是包含着很多感情、精神做建筑,甚至于是不求回报的。如同原始社会的祭祀一样,原始人总是努力把最好的东西献给“神”,这就是牺牲的价值,信徒对神的行为就属于牺牲的行为。
这种宗教观念反映在拉斯金的艺术教育思想中,就是他所呼吁艺术教育的目的:提升人的审美感知力,体会上帝创造的美,从而来培养人们宗教意识,以虔诚的态度去创造献给上帝的美。这和理性主义对于宗教、神秘性的排斥,无疑是对立的。
拉斯金认为,艺术具有改造社会的能力,通过艺术教育可以提高人的道德修养,从而改造整个社会。在他看来,艺术教育和道德教育是一致的,一个有艺术修养的人才能真正称得上是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民族艺术的展现,也就是道德水平的反映。他的艺术教育思想鲜明的反映出这样一点,提升国民道德作为艺术教育的目的。他提出,艺术应该表现崇高的精神,应该表现“美”,而“美”和“善”是密不可分的。为此,拉斯金极力推崇艺术应该反作用于社会,艺术应该以提高国民的道德修养为己任。因为强烈的社会责任心,拉斯金始终主张艺术应该面向大众,而要使艺术面向大众,艺术教育的普及就成为其思想的核心。
拉斯金十分重视艺术教育,提出要让绘画成为高等学校的一部分,将其他学科并入艺术学科的想法。他在牛津大学就职演讲中提出了这样一项艺术教育计划:将历史和自然并入艺术学科。在执教期间,他明确地引入自然史和风景画的学习。在他看来,这两个领域中,有一些可能被他的继任者们所轻视的真理,而这个充满生命力和乐趣的自然史完全也是一门需要引入的基础学科,不仅要引入大学,还要引入从最高到最低的整个国家教育。
这种对社会意义的关注,证明拉斯金无疑是企图通过艺术审美、艺术教育唤起社会宗教感、道德感来对抗令他日益失望的理性主义世界。这种艺术观、艺术教育思想的形成,无不体现出了当时的时代特色,即当时欧洲所流行的反理性主义思潮。
1.拉斯金的艺术教育观与十九世纪浪漫主义的倾向
拉斯金生活在英国19世纪,正值欧洲浪漫主义思潮兴起之时。在18世纪的欧洲,理性主义占据社会理念的支配地位,一切非理性的因素都遭到反对、忽视和压抑。情感遭到了机器化大生产的压制,宗教更是越来越多的被自然科学挤压生存空间。在物质生产极大繁荣的工业社会,精神文化却大大的滞后了,带来了社会道德的每况愈下。工业发展造成的物质与精神发展的不平衡,令当时社会对于启蒙思想所推崇的理想主义有所怀疑,促使了浪漫主义思潮兴起,拉斯金也深受这种思潮的影响。他企图通过艺术教育唤起社会的宗教感、道德感来对抗令他日益失望的理性主义世界。
浪漫主义产生的哲学基础是这一时期流行的德国古典哲学和深受启蒙思想影响的空想社会主义。它强调主观、天才和灵感,强调人性的自由和解放。反对理想主义的机械化,对于非理性的人性和社会道德非常重视。在发展中,浪漫主义思潮又分化为两种倾向,即积极乐观、主张创造新世界与消极感伤、意图回到过去。消极浪漫主义倾向对于工业革命后的工业社会感到不满,怀念中世纪的田园生活。而积极浪漫主义虽对于现实社会不满,却不将归隐山林作为目标,而是试图通过对于“善”和“美”极力歌颂,唤起被工业化磨灭的社会道德,建立理想的社会秩序。这两种倾向对于拉斯金的艺术观及其艺术教育方法中都有一定的影响。
拉斯金的艺术观与艺术教育思想,受到了消极浪漫主义倾向的影响相当明显。他对于中世纪的怀念,对于旧生产方式的推崇,以及他对于田园生活的向往的归依心态,无不反映出这一点。拉斯金艺术观和艺术教育思想之所以重视感性与具有浓重的道德感,就是深受消极浪漫主义影响的结果。由于理性主义的社会中,人的情感、直觉等感性因素被无情的抹杀在理性主义的社会机构中,宗教的神秘感为严谨刻板的自然科学所挤压,道德崩坏,人逐渐异化成为缺少感性,机器一样的的人。这令拉斯金对于这个理性主义社会越来越失望,怀念起曾经的中世纪社会以及生产方式,甚至对于自然科学产生了反感。“至于将适合于自然科学研究领域的理性主义认识方式运用到对生活中事物理解的现象,拉斯金毫不掩饰对它的鄙夷,并加以嘲讽。”[2]124但是这种消极浪漫主义倾向的影响在拉斯金的艺术观和艺术教育思想中起不到主导作用,起主导作用的是积极浪漫主义倾向。这种倾向使拉斯金艺术感和艺术教育思想中更多的去关注艺术的社会意义,他认为艺术将是“美”和“善”的源泉,是唤起人们的道德感、宗教感的途径。这种倾向也使拉斯金的艺术教育思想不仅仅停留在理论层面,而是真正的投入到实践当中去。在牛津大学的艺术教育实践,表明了他改造社会的坚定信心。在他的艺术教育思想中总是强调着感性与宗教,为的是向一手遮天的理性主义提出抗争,企图通过艺术与艺术教育,建立一个更人性的理想社会。拉斯金的艺术观与艺术教育思想也或多或少的受到了当时流行于欧洲的人文主义思潮的影响。
2.拉斯金的艺术教育观与18-19世纪的人文主义
人文主义是指社会价值取向倾向于对人的个性的关怀,注重强调维护人性尊严,提倡宽容,反对暴力,主张自由平等和自我价值体现的一种哲学思潮与世界观。人文主义经历了多个发展历程,在西塞罗时期、文艺复兴时期与18-19世纪各有着不同特点,18-19世纪的人文主义就是以反理性主义为特点的。
18-19世纪在德国首先兴起的人文主义思潮,是一种反理性主义思潮。虽然人文主义于理性主义一度有着亲密的联系,但是18世纪的理性主义已经背离的启蒙运动时所许下的美好诺言,使整个欧洲对其产生了怀疑,此时,人文主义也与其不再是同路人。“十八世纪德国的人文主义起初是由一批文学家所发起,被称为狂飙运动。他们从一种新的生命感情出发,而反对启蒙思想的‘抽象知性’的僵化、空疏。”这场狂飙运动,对启蒙时代的理性主义提出了质疑,谴责理性主义压制感性因素,忽视感情、个性与天才的灵感,将一切都用理性的眼光来看待。同时,这一时代的人文主义也不再于宗教泾渭分明,而是与宗教达成了一定程度的调和。
这场运动对于生活在19世纪英国的拉斯金也有着一定的影响。他提出的艺术应该重视人的的情感,重视在艺术教育中培养审美素质而非表现技术,反对忽视人个性存在的机械化生产,这些都是人文思想的体现,拉斯金的艺术观与艺术思想中浓重的宗教色彩也并不与之矛盾。
总之,生活在19世纪的哲学家、文学家、艺术家的拉斯金,面对欧洲理性主义社会所带来的人们的精神的危机,特别是表现在人们对美的欣赏的迟钝非常忧郁。在欧洲反理性主义的思潮下,他产生了一套于挑战理性主义社会的艺术观与艺术教育思想,虽然时过境迁,社会基础有了变化,但他的艺术观与艺术教育思想对于今天的我们依旧有借鉴作用。艺术与艺术教育应该为提高社会道德修养为己任,仍有着很强的现实意义。
[1][英]约翰·罗斯金.现代画家[M].唐亚勋译,孙宜学校.广西: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
[2][美]阿瑟·艾夫兰.西方艺术教育史[M].邢莉,常宁生译.腾守尧主编.四川:四川人民出版社,2000.
I561.076
:A
:1672-0547(2010)02-0091-02
2010-02-19
刘登峰(1972-),男,安徽阜阳人,淮南师范学院美术系讲师,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