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域与权力之争
——从礼貌策略角度读《房间》*

2010-08-15 00:43徐晓妮潘先强
外语与翻译 2010年3期
关键词:伯特品特基德

徐晓妮,潘先强

(1.安徽财经大学外国语学院,安徽蚌埠233030;2.九江学院外国语学院,江西九江332005)

地域与权力之争
——从礼貌策略角度读《房间》*

徐晓妮1,潘先强2

(1.安徽财经大学外国语学院,安徽蚌埠233030;2.九江学院外国语学院,江西九江332005)

礼貌策略对戏剧实践有独特的意义,因为这些策略可以通过维护双方的面子而形成和谐的局面,也可以被用来威胁对方的面子,从而形成冲突的局面。本文通过对品特《房间》的话语分析来看礼貌策略在展示人物关系,表现戏剧冲突方面的作用。

《房间》;品特;话语分析;礼貌策略;地域与权力

《房间》是品特于1957年发表的第一部,也是使他成名的一部作品,由此开始了他戏剧创作生涯的第一阶段:威胁喜剧。在整个第一阶段的戏剧创作中,品特似乎一直在他的作品中贯彻着他的“威胁”模式,而“房间”也是一个特别重要的意象。本文从话语分析之礼貌策略角度重读《房间》,希望对该剧的理解提供新的视角,也为解读品特早期威胁喜剧提供基础。

一、礼貌策略的理论梳理

美国哲学家Grice在1967年提出了合作原则(Cooperative Principle)。他认为,为了保证会话的顺利进行,谈话双方必须共同遵守一些基本原则,特别是合作原则。他把说话人和听话人在会话中共同遵守的原则概括为量的准则、质的准则、关系准则和方式准则。合作原则是我们平时谈话时通常要遵守的语用规则。如果在言语交际中说话人违反了合作原则,那么他可能是故意为之,听话人就要根据当时的语境,推导出说话人的隐含意义,也就是“会话含义”。

Grice的理论成为当今语用学研究的基础。然而实际交际中人们往往违反这些准则,而合作原则又不能有效地解释违反的原因。于是1983年英国语言学家Leech提出了礼貌原则(Politeness Principe)。指出,人们在语言交际中之所以故意违反合作原则,让听话人去意会说话人的真正意图是出于礼貌的考虑。Leech的礼貌原则包含6项准则,即得体准则,慷慨准则,赞誉准则,谦逊准则,一致准则和同情准则。Leech认为,正是出于礼貌,人们才有不同的语用策略,或遵守合作原则,或违反合作原则;或直言不讳,或声东击西。

Culpeper(1996;1998)在Leech的礼貌原则之上,提出了一系列与礼貌原则背道而驰的不礼貌策略( Impoliteness),包括不表示兴趣,不表示同情,表示不同意见,使用贬义称谓等正面不礼貌策略,威胁、嘲笑、轻蔑等负面不礼貌策略和以讽刺等手法实施的间接不礼貌策略,并且指出,不礼貌策略的目的是冒犯他人的面子,在社交中造成混乱。这些在正常的社交中通常应该避免的不礼貌现象,在戏剧家手中却是表现戏剧冲突的惯用手法。

二、《房间》中的礼貌策略

伯特·赫德和罗斯是一对租住在一间房里的老年夫妻。幕启,罗斯一边帮伯特弄吃的,催促他多吃点,一边抱怨外面太冷,而对于住在现在的房间感觉很满足。这本是一个温馨的家庭场面,可是读者却隐隐感到似乎有点什么不对劲。罗斯殷勤的为丈夫张罗着一切,充满关爱,她对丈夫说了很长一段话,伯特却一直保持沉默。根据Brown和Levinson的礼貌策略,该说话的时候保持沉默,不对前面人说的话作出应有的应对等,都是威胁面子的行为,是不礼貌行为(Brown&Levinson,1987:233)。Brown和Levinson同时也指出,在亲密关系中,丢失面子的危险减少了,以至于带侮辱性的语言有时可以用来“强调亲密无间”(Brown&Levinson,1987:229)。Leech也认为从社会关系的距离考虑,关系越亲密,对礼貌程度的要求就会越低。伯特对罗斯的沉默与回避,是夫妻间的关系亲密,还是对妻子的冷漠?现在还不得而知,且看对话与情节的继续发展。

与此同时,在剧首罗斯的大段自言自语中,读者也可以体会到罗斯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和担心。一方面,“这房间真好”,罗斯对此心满意足,另一方面她又担心别的什么人,尤其是“住在下面的人”凯觎这间房。随着幕启,随着罗斯的这段絮叨,人与人的争战,人对房间的争夺初见端倪。

罗斯的大段台词之后,房东基德先生敲门进入伯特和罗斯的房间。基德向伯特问好,“赫德先生,您好!身体好吧?我在查看管道。”伯特沉默,是罗斯接上了话头,“管道没问题吧?”基德又问,“赫德先生,您今天要出去?”伯特沉默。接下来,基德与罗斯闲聊,伯特打个呵欠,伸伸懒腰,继续看杂志。基德继续对伯特说,“赫德先生,您要出去?我刚才还看过您的货车,真是一辆漂亮小巧的货车。我发现您把车包扎得很好,足以防寒。有天早晨我听见您开车出去,开得非常平稳。我听得您的换挡技术很棒。”面对房东的称赞,伯特还是沉默。最后,基德起身告辞之前又对伯特说,“赫德先生,您很快要出去了吧?噢,您一定要小心,那路面可不是闹着玩的。您去哪儿?远吗?很久吗?”伯特依然沉默。基德,“好,我要走了,赫德先生,驾驶愉快,留心您的路,很快就天黑了。”伯特沉默。如果说伯特对罗斯的问话避而不答可能是出于夫妻间的亲密关系,那么伯特对房东基德先生的问候、赞美、提问、关心和祝愿也保持沉默,就让人匪夷所思了。伯特的行为是一种对基德的威胁面子行为,它引人思考:伯特是怎样一个人?从伯特把罗斯的关心视为理所当然而不知感激可以看出他是一个自私的,具有大男子主义夫权思想的人;从他对基德先生不应不答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冷漠、意志坚定,刚愎无礼的人。

在基德来访这一节中关于房间的争夺战也仍在继续。基德和罗斯谈起这间房,“这栋房子中最好的房间,楼下一定有点潮,楼上漏雨那么糟。”基德说到这间房从前是他的卧室,引得罗斯紧张不已,连续问“这里?什么时候?”“那是什么时候?”“这儿什么时候是您的卧室?”“那您现在的卧室在哪儿?”罗斯下意识里很担心房东基德会收回这间房,因此对他的卧室很敏感,很紧张。于是,对房间的争夺又有了第二层威胁,来自于房东的威胁。

基德离开了,伯特出门了,罗斯一个人留着房间。这时,一对年轻的桑兹夫妇出现了,他们是来租房的。罗斯请他们进屋暖暖身子。他们对这间房表示赞美,“您的房间让人想坐下来,体会到温暖,”“大小正合适”。随后的交谈中,桑兹夫人说起下面地下室还住着一个男人,罗斯对此很好奇又有种莫名的担心与恐惧,似乎是为房子的归属担心,又似乎是为自己的安全觉得恐惧。住在下面的那个男人告诉桑兹夫妇“有一间空房”“是七号房间”,七号房正好就是罗斯的房间,于是他们就走到了这里。至此,对房间的争夺更加明朗,也因为桑兹夫妇这一对新租客的出现而更加激烈。

桑兹夫妇走了。响起尖利的敲门声,基德走进来。罗斯和基德两人各怀心事:罗斯担心房间被别人占去,基德因为受到楼下那个男人的威胁要见罗斯而整个周末都没过好。因此随后两人的对话文不对题,重复啰嗦,断裂破碎。最后,罗斯答应见那个男人一面。门打开,进来一个盲眼的黑人赖利。当赖利说“这房间很大”时,罗斯直言不讳,“别打房间的主意。你了解这个房间吗?你一无所知。你也不会在这呆多久,谢天谢地。”“这些家伙!你们来到这儿,转眼的工夫就把房间糟蹋的臭烘烘的!”“告诉我你要什么,然后,出去。”罗斯因为房间变得神经脆弱,为保卫房间达到竭斯底里的程度。

赖利说,“你父亲希望你回家,”“回家,萨拉。”罗斯在赖利一遍又一遍的“回家吧,萨拉。”声中逐渐软化,最后她用手抚摸着他的眼睛、脑后、鬓角。这时候,伯特回家了。伯特说了第一句话,“我好好的回来啦。”然后,伯特兴致勃勃地讲着他的驾驶经过。“不容易,路面的冰一点没铲。可我还是驾驶着她。(停顿)我加速。(停顿)我一直给她套着车罩。她棒极了。然后我往回返。我可以看见道路。没有车。有一辆车了,车没发动,我撞了一下,它让开道儿,由我横冲直撞。接着再来一遍,所有的车都让开了道儿。我保持直线前进。没有麻烦了,没人找她的麻烦,她棒极了,她很听话,不给我捣乱。我用自己的手,像这样,控制着她。我爱去哪就去哪,她把我送到目的地,她把我送回家。(停顿)我好好地回来啦。”这一段话充满了会话含义,表面上伯特讲的是他驾车回家的经过,然而细读之下,又能体会出他那种强烈的控制欲和自鸣得意的自负。他控制的不仅是车,而且还有罗斯以及整个场面。

伯特拉过桌边的椅子,坐在黑人左边,靠得很近。他望着黑人好一会儿,然后一脚踢翻扶手椅,黑人倒在地板上,又慢慢站起来。伯特又把黑人打倒在地,把黑人的头往煤气炉上撞。黑人无声无息地倒下了。伯特离开。罗斯站着,抓自己的双眼,大叫“我看不见,我看不见,看不见。”在这场冲突中,伯特用暴力击败黑人,随即罗斯也失明。伯特掌控了整个场面,就像他撞击路上挡道的车一样,让所有的人让开了道儿。

至此,《房间》一句拉上了帷幕。再回到幕启时的问题:伯特对罗斯的沉默是出于夫妻间的亲密还是冷漠?结合剧末伯特对罗斯的表现以及那段关于驾车的台词,可以推断伯特对罗斯并不是亲密,而是冷漠和控制。这是一场夫妻间权力的争夺,罗斯的眼瞎象征着在思想和意志上被彻底击垮。在这场争夺中伯特无疑是胜利者。人与人的争战除夫妻之战外,还反映在作为租客的伯特和作为房东的基德之间的无形争斗。与基德对他的彬彬有礼,客气有加相比,伯特对基德的不理不睬反映出他对基德的藐视。伯特不战而胜。最后,在与黑人的争斗中,黑人被击倒,伯特用武力解决了这场对罗斯的争夺战。所以,在人与人权力之争中伯特是胜利者。

而剧中对房间的争夺反映的是对地域的争夺。罗斯对房间的紧张是由于来自不同方面的威胁感:楼下的;房东的;新租客的。罗斯对房间的守卫也只不过是对一种温暖、宁静生活的守卫,而最终就像她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一样,她对于房间的守卫也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楼下黑人死了,基德走了,桑兹夫妇离开了,罗斯眼瞎了,伯特离开了,也还会回来,所以在这场地域之争中如果有获胜者,也只可能是伯特。

埃斯林说过,一切戏剧语言的意义都产生于不同层面上的流动,当人物的对白传递着一种既定意义时,它在传递着另一层意义。解码这第二层涵义不仅是一个持续的过程,也是作品最关键之所在。从礼貌策略角度细读《房间》,在沉默、双声道话语游戏,悖逆常情的戏剧对白之后,我们会发现那其实是一场地域与权力的争夺。在品特看来,人与人之间,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都可以通过“房间”得以体现,通过《房间》我们看到了具有普遍意义的现实。

[1]Brown P S,Levinson.Politeness:Some Universals in Language Usage[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7.

[2]Leech G.Principles of Pragmatics[M].London:Longman,1983.

[3]陈红薇.战后英国戏剧中的哈罗德·品特[M].北京: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出版社,2007.

[4]何自然.语用学与英语学习[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7.

[5]刘润清.关于Leech的“礼貌原则”[J].外语教学与研究,1987,(2).

[6]冉永平.语用学:现象与分析[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

[7]王虹.戏剧文体分析:话语分析的方法[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6.

2010-09-02

安徽财经大学2010年度青年科研项目(ACKYQ1040)作者简介:徐晓妮(1978-),女,湖北黄岗人,讲师,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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