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招工难看经济发展

■ 韩 俊

作者系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党组成员、农村部部长。本文是作者3月20日在“中国发展高层论坛”2010年会学术峰会上的演讲。根据录音整理。

受国际金融危机的影响，2009年年初由于出口滑坡，中国有2000多万农民工失去工作岗位，返回家乡。去年9月份以来，随着中国经济的强劲复苏创造了大量新的就业岗位，农民工就业已经恢复到危机前的水平。

去年，整个中国农民工的就业出现恢复性增长，全年增加了436万人，民工规模达到了2.3亿人,其中，外出就业农民工达到1.45亿人。非常值得关注的一个现象是, 去年，沿海地区外出就业的农民工减少了880万人，中西部地区农民工的就业数量大幅度增加，其中中部地区增加了617万人，西部地区增加了775万人。这种情况在过去非常少见,说明中国的中西部地区在加快追赶沿海地区。

去年下半年，招工难的问题在沿海地区就已经出现了。我们曾经在沿海地区做过大量调查，从夏季开始，就业恢复状况非常明显。第三季度，广东等地区开始出现招工难。可以说，现在沿海地区招工难越来越成为普遍问题。当然，这不是全局性问题，而是区域性问题。

招工难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农民工的就业技能缺乏，有一些岗位农民工干不了。更重要的原因是，农民工的工资偏低、劳动条件比较差。2008年第四季度和2009年第一季度，农民工工资出现大幅度下降。2009年，农民工的月平均工资是1417元，同比增长了5.7%，从全年来看呈现恢复性增长。更值得关注的是，沿海地区的工资与中西部地区的工资差距迅速缩小，现在沿海的农民工工资水平只比内地高5%。这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大量的农民工选择在中西部就业，而不到沿海地区就业。

在农民工短缺的背后，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中国农村劳动力供求的结构性矛盾越来越突出，熟练工人全面短缺，30岁以下农村青壮年劳动力80%都转移到非农业部门就业。2006年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曾经在全国对2479个村庄进行过调查，74%的村庄认为能够外出打工的青壮年都已经出去了。新一代农民工已经成为中国农民工的主体，他们有1亿多人，对工资的要求、对待遇的要求跟老一代农民工不一样。

招工难将会常态化。因为中国的劳动年龄人口到2016和2017年会达到高峰，现在中国农村剩余劳动力主要是40岁以上的中年人。这种情况跟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日本非常类似，企业不得不把一部分业务转移到农村附近，吸引中年人就业。也就是说，中国的农村已经不再是剩余劳动力无限供给的蓄水池。

招工难无疑会倒逼企业重视保护劳动者权益、提高工资水平、改善社保。同时，招工难也会加快中国沿海的制造业向中西部转移。在用工短缺的背后有两个趋势：一个是沿海的制造业升级，另一个是沿海的制造业加快向中西部转移。虽然中国沿海地区的工资水平比东南亚高了，但由于基础设施比较完善，制造业在中国还有很长时间可以保持竞争力。

农民工向市民角色的转变是大势所趋。现在，中国的城镇人口中每4个人里面就有一个是农业转移人口。但是，他们没有融入城镇。我们的政策，上世纪八十年代允许农民离土，九十年代允许农民离乡，新世纪的政策是允许农民在城市定居。中国的城镇化会创造巨大的内需。从这一点来讲，如果把庞大的内需释放出来，中国经济完全可以保持平稳较快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