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彩霞
(华中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0)
《2009年世界投资报告》以 “跨国公司、农业生产与发展”为主题,报告明确指出发展中国家农业领域内的外商直接投资增长已高于发达国家。作为最大的发展中国家,我国自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以来,农业领域吸引的外资也在不断增长。农业外资一方面弥补了我国农业资金的不足,促进了农业产业结构升级和农业外向型经济的发展,另一方面也对某些产业领域内的安全造成威胁,对区域农业协调发展产生负面影响。
作为吸引外资最多的发展中国家,众多学者对我国外资的区位选择与成因进行了系统研究,但对我国农业外资的区位分布及成因的分析却较少。近年来,外资在农业领域内的增长趋势日益明显,农业外资区位分布差异已成为影响我国农业经济协调发展的一个不可忽视的重要因素。我国农业外资的区位分布状况究竟如何?影响农业区位分布的因素又有哪些?本文将在国内外文献回顾及经验研究的基础上,分析我国农业外资的区位决定因素,揭示农业外商直接投资区位选择的内在一般规律性。
在国际投资理论中,关于外商直接投资理论比较有代表性的包括弗农的产品生命周期论、尼克伯格的寡头垄断论、小岛清的边际产业论以及邓宁的国际生产折衷论等,其中邓宁的国际生产折衷理论从FDI动机类型与FDI决定因素之间的对应关系视角,阐述了不同行业的FDI决定因素。事实上,FDI决定因素受不同国家、产业 (或行业)和企业特征的影响,但对我国外商直接投资决定因素的实证研究大多集中于国家和企业层面,从产业视角考察FDI决定因素的研究还非常有限 (吕立才,2007),农业外商直接投资的区位分布及影响因素的实证分析更是少之甚少。相比之下,国外学者在农业外商直接投资区位决定因素方面做了大量的实证研究分析。
Bolling和Valdes(1994)对美国在墨西哥农业和食品产业投资的情况进行实证分析后认为,人口增长和消费市场的不断扩大是影响美国对墨西哥农业和食品产业投资的主要决定因素。Peter Wakenhorst(2001)利用28国的数据对波兰食品加工业领域内的外商直接投资的影响因素进行了分析,他的研究结论表明外商直接投资与国家的特征有密切关系,同时还受到劳动力成本、对外贸易及国家间的地理距离的影响[1]。Makki、Somwuar和Bolling(2003)通过调查数据研究美国农副食品加工企业对外直接投资的决定因素,认为市场规模对美国农副食品加工企业对外投资决策具有显著的影响[2]。Barkley(2005)的结论也支持市场大小及开放程度是决定美国农副食品企业对外直接投资的重要因素。
国内有关外商直接投资在华的区位分布及决定因素的研究成果丰硕,鲁明泓 (1997)、魏巍贤(1997)、贺灿飞 (1999)、徐杰 (2003)、文余源 (2008)等都从不同角度对我国外商直接投资区位决定因素进行了深入研究[3][4][5][6][7]。但在农业外商直接投资领域,我国学者大多集中在对农业利用外资方面的研究。例如,张国亭 (2002)、郝利和类淑霞 (2006)等对我国农业利用外资的现状、成因和对策进行了大量的经验分析,吕立才 (2004)、李咏 (2007)等在外商直接投资与农业产业结构和发展方面进行过实证分析[8]。到目前为止,在农业外商直接投资区位分布及影响因素方面的研究成果较少。臧新等 (2008)对江苏农业外商直接投资的地区集聚状况进行经验分析,这可以说是有关农业外资区位分布的较早文献,但只是对单独省份的分析,在研究方法上依然沿用经验数据,缺乏实证探讨[9]。
从上述文献来看,我国农业外商直接投资区位因素的实证研究仍属空白。基于以上分析,本文的结构安排如下:首先结合各省的统计数据资料,对我国农业外商直接投资区域分布进行经验分析;其次确定我国农业外资区位变量,设定经济计量模型,对农业外资区位因素进行实证分析;最后归纳研究结论。
为了反映外商投资的区位分布及变化,本文按经济区位将中国划分为东部、中部和西部三大区域。我国农业外资分布具有明显的地区差异,在东部、中部和西部三大区域内,农业外资主要集中在东部沿海发达地区。1987-1993年间,东部地区的农业外商直接投资在全国所占的比重均高于85%(除1990年外);中部地区的农业外商直接投资在全国所占比重均低于10%(除1987年为12.7%和1990年为24.4%以外);西部地区农业外商直接投资在全国所占比重更低,最高的1990年也仅为0.89%(农业研究报告,2002)。加入WTO以后,我国农业外资的区域分布的非均衡性有所改善,2007年东部、中部和西部的农业实际利用外资分别为5.96亿美元、0.54亿美元和0.64亿美元,分别占我国农业利用外资总额的83.43%、7.57%和8.98%。尽管国家出台相关政策鼓励农业外资向我国中、西部地区流动,但农业外资的区域分布依然呈现出 “东多西少”的发展态势。
根据各省的统计年鉴,2007年我国农业外商直接投资协议金额较大的省份有江苏、山东、广东和江西4省,其中江苏、山东、广东也是近几年我国实际利用外商直接投资最多的省份。
从各省农业外资的变化来看,山东、江苏在入世后农业外资增长力度不断增强,广东、福建等一些原来占农业外资比重较大的省份在入世后有所下降。自2000年以来,江苏、山东农业利用外资总体规模逐年扩大,2006年江苏农业吸引外商直接投资的协议金额居全国首位。广东作为全国经济开放最早的地区,1982年农业利用外资居全国首位,但2000年以后的农业外资规模增长有限。福建农业外商直接投资占全国的比重也在下降,由2000年的12.19%下降到2006年的5.36%。
中、西部地区省份对农业外资的吸引能力在入世后不断提高。其中,江西、河南、湖南、湖北的农业外商直接投资增长幅度较大,位居中部地区各省前列;云南、青海、重庆等西部地区的农业外商直接投资也出现了较大的增幅,且增长趋势较为明显,这表明我国农业外资在区域分布上出现了一定程度的转移。
从我国外商直接投资农业各行业的地区分布来看,东部地区依然是农、林、牧、渔业外商直接投资的密集区域,西部地区的农业外商直接投资金额依然偏少。其中,传统农业领域的外商直接投资分布的非均衡性表现得最为明显,其次是渔业。
表1 2007年农、林、牧、渔业实际利用外资区域分布
传统农业领域作为吸引外资最多的行业,2007年吸引的外资总额为39533万美元 (见表1),东、中、西部的分布比例为18.88:1.11:1。渔业吸引的外资最少,但其作为对资源倚重较大的行业,吸引外资的分布出现了明显的地域性,东部地区最多 (占全部渔业外资的83.439%),中部和西部地区各占7.58%和8.98%。
本文借鉴Woodwardard(1992)、Walkenhorst(2001)、陆云 (2001)、曾寅初 (2004)、Barkley(2005)等的研究成果[10],并结合数据的可获得性,选取了5个农业外商区位决定因素,考察市场规模及潜力、对外开放度、农业资源要素、劳动力成本等因素对农业外商直接投资分布的影响,构建的计量模型如下:
在方程 (1)中,下标i表示省份,t表示年份,FDI为各省农业领域内的外商直接投资流入量(被解释变量)。GDP代表市场规模及潜力,以各地区的生产总值代表市场规模大小。从理论上说,市场规模越大,吸引的FDI越多,生产总值的预期系数符号为正。WAGE代表劳动力成本对农业外商直接投资的影响,一个地区的工资水平最能反映劳动力成本,所以用工资水平反映劳动力成本这一变量。RESOURCE代表农业资源要素对农业外商直接投资的影响,由于农业资源要素在短期内或更长的时间内是不会改变的,并且农业资源与地区农业总产量相关性较高,所以这一变量在此通过农业生产总值变量加以反映。OPEN代表农业对外开放度,用各地区农产品对外贸易依存度来直观地反映农业对外开放程度。β1、β2、β3、β4分别表示市场规模、劳动力成本、对外开放度、农业资源要素对农业外商直接投资影响的估计参数,预期β1>0、β2>0、β3>0、β4<0。
在数据上,本文选取我国东部的北京、天津、河北、辽宁、上海、江苏、山东、福建、广东等9个样本个体,中部的安徽、河南、内蒙古、江西、黑龙江、山西等6个样本个体以及西部的新疆、重庆、云南、宁夏、贵州、陕西、青海等7样本个体,时间跨度为1998-2007年。以上各省、直辖市的农业外商直接投资均为外商直接投资协议额 (单位为万美元),数据来自各省、直辖市的统计年鉴。各省的平均工资水平、各地区生产总值、各地区农业生产总值来自 《中国统计年鉴》,平均工资水平数据以元单位,各地区生产总值和农业生产总值以亿元为单位。我国农产品贸易数据及各省、直辖市的农产品贸易数据来自商务部农产品贸易专题数据库、《中国农产品贸易发展报告》以及国家统计局网站上各省市自治区的统计公报。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如表2所示。
表2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由于本文采用的是面板数据,模型的估计方法通常有不变截距模型 (OLS)、固定效应模型(FE)和随机效应模型 (RE)等三种形式。为了保证参数估计的有效性,我们首先判断模型的设定形式。本文逐一通过这三种回归方法进行参数估计,然后通过F统计量和豪斯曼统计量判断所采用的模型形式。为了降低截面数据造成的异方差影响,本文选取Pooled GLS进行估计,回归结果见表3所示。在不变参数模型中,除农业资源要素变量的系数显著性水平未通过外,其他变量的系数均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通过检验,但混合回归的德宾-沃森值很低 (为1.14),表明模型可能存在序列相关。在固定效应模型中,农业资源要素变量的系数显著性检验仍然未通过,其他因变量的系数均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通过检验,F统计量也证实固定效应模型要优于混合回归。在随机效应模型中,农业资源要素变量与对外依存度变量的系数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下未通过检验,且对外依存度变量的系数符号与预期的假定相悖,这导致随机效应模型与固定效应模型的结果存在较大差异。随机效应模型中的德宾-沃森值为1.096,低于固定效应模型的德宾-沃森值,豪斯曼统计量的检验结果也表明模型存在个体固定效应。因此,在三种面板数据模型中,我们最终选择固定效应模型。
表3 面板数据回归结果
根据固定效应模型的参数估计结果,模型整体拟合度较好,市场规模、劳动力成本和农业对外开放程度都通过显著性检验,但农业资源要素在10%显著性水平下没有通过。在固定效应模型估计结果中,β1>0、β2<0、β3>0和β4>0表明本文提出的假设都得到验证。从影响程度上看,劳动力成本、市场规模及潜力对外资农业分布影响较为突出。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对外开放程度的参数估计值接近于0,表明农业对外开放度对农业外商直接投资的区位分布影响很小。
需要说明的是,本文采用固定影响变截距模型的主要原因在于固定影响变系数模型的估计结果不是很理想,未能通过检验,所以采用固定影响变截距模型来说明个体差异。固定影响变截距模型的省际截距项见表4所示。固定影响变截距模型中不同省份的截距有很大差距,说明存在明显的省际效应。
表4 固定效应变截距模型中各截距项
在模型估计结果中,东部地区的山东、辽宁、广东、江苏、福建的截距项为正值,其中山东省的截距项最大;西部地区的新疆、陕西、云南、宁夏、重庆的截距项为负值;中部地区的黑龙江、山西、河南的截距项也为负值,但要低于西部地区省份的截距项。这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东部地区对外商直接投资的吸引能力最强,其次是西部地区,中部地区最弱。
通过实证分析,我们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首先,我国农业外资的区位分布受到市场规模及潜力的影响,且市场规模及潜力是我国农业外商直接投资区位分布的主要影响因素。这与Barkley(2005)通过实证调查美国食品加工产业的外商直接投资决定因素得到的结论一致,即市场规模与潜力是决定FDI的重要因素,也与Laaksonen(2004)的发展中国家林业外商直接投资与国民生产总值存在因果关系的结论相吻合。
其次,农业对外开放程度是影响农业外资区位分布的因素之一,但农业对外开放程度对农业外商直接投资的影响较小。其原因在于:一方面可能与农产品贸易的特性有关,即农产品贸易存在贸易保护及壁垒;另一方面可能是由外商直接投资与贸易的替代关系造成的。
第三,劳动力成本是影响农业外商直接投资的区位因素之一,并且对农业外商直接投资的区位分布有较显著的负效应。这一结论与陆云 (2001)的调查研究结果一致,即大陆劳动力成本低而供给充分是目前台商投资于大陆各产业的共同动机,同时也验证了陆云 (2001)有关大陆劳动力价格低廉及原材料供给便利且价格便宜对投资大陆农业与食品产业的重要性的结论。
第四,农业资源要素虽然在计量模型中未能通过检验,但仍存在方向性的影响,这虽与预期不符,但不能轻易的将它剔除,因为统计检验不显著可能与数据质量不高有关。经验分析显示,农业资源要素对农业外资分布具有正向作用,即农业外商直接投资流入量较大的省份也是农业资源较丰富的省份。
最后,农业外商直接投资的省际差异明显。这种差异主要表现为东部省份高于其他地区省份,西部省份明显高于中部省份。个体差异产生的原因可能是各区域外商投资政策等制度因素不同造成的,在这一点上与杨建东和黄胥 (2005)建立的农业外商直接投资环境的评价结果十分吻合。
[1]Peter Wakenhorst.Determinants of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in the Food Industry:the Case of Poland[J].Agribusiness,2001.
[2]Makki,Somwuar,Bolling.Determinants of U.S.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s in Food Processing Industry:Evidence From Developed and Developing Countries[C].American Agricultural Economics Association,2003.
[3]鲁明泓.外国直接投资区域分布与中国投资环境评估[J].经济研究,1997,(12):37-44.
[4]魏巍贤.外商在中国直接投资的决定因素 [J].预测,1997,(3):24-27.
[5]贺灿飞,梁进社.中国外商直接投资的区域分布及其变化 [J].地理学报,1999,(3):97-104.
[6]徐杰.外商在华直接投资的区位分析 [J].经济评论,2003,(4):49-51.
[7]文余源.外商直接投资区位理论与实证的研究进展 [J].经济评论,2008,(3):147-155.
[8]郝利,类淑霞等.改革以来我国农业利用外资的状况分析 [J].财贸研究,2006,(6):145-146.
[9]臧新,王红燕,潘刚.农业外商直接投资地区集聚状况的实证研究——以江苏省为例 [J].国际贸易问题,2008,(5):109-113.
[10]曾寅初,陈忠毅.海峡两岸农产品贸易与直接投资的关系分析 [J].管理世界,2004,(1):96-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