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决》双主角人物形象难以辨识原因分析

动画电影《风云决》公映后，部分观众反应看不懂。其中原因，除了故事内在叙事结构出现问题外[1]，剧中人物，尤其是主角的形象难以辨识，也是较为突出的原因。这里的辨识，直白说就是观众能看明白谁是谁，这也是“看懂”电影的前提。人物在形象上的区分，主要依靠其外貌和装束。用于呈现外貌和装束的镜头语言，也会被关涉其中。《风》剧中有两位主角，属双主角类型影片。为开展比照，本文将结合另外一部双主角名片《末路狂花》开展分析论述。后者虽是真人电影，但在通过人物形象和镜头语言塑造角色问题上，二者的手段和目的基本一致，因此可资参照。

1.装束和外貌的问题

装束和外貌，是构建人物形象的重要视觉语言。例如，电视剧中济公的“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已经构成妇孺皆知的视觉语言符号。《四世同堂》中的“大赤包”，则直接拿其面部特征作为其绰号。可见，鲜明独特的装束和外貌，能为观众提供良好的辨识参照，也是塑造人物的造型手段。影片开始部分，通常是观众辨识角色的关键。因此本文主要对影片的开场段落[2]进行分析。《末路狂花》的两位主角为塞尔玛和路易斯;《风云决》为聂风和步惊云。首先来看他们的装束情况:

在《末路狂花》中，路易斯褪去一丝不苟的制服，穿上的是拘谨保守的扣领衬衫和长裤，配戴墨镜，并用头巾包裹盘发;塞尔玛脱下家居的大花睡裙，换上的是妩媚可爱的露肩白裙，金发披满肩头。二人之间如此鲜明且前后一致的装束对比，清晰构建出两位主角各自的视觉形象。这不但便于观众辨识和记忆，而且还更有深意:路易斯拘谨的着装和紧紧的包裹暗示她不但无意取悦男人，还对外界充满了防范之意;塞尔玛的装扮则包含更多对男性欣赏视角的服从，暗示她自觉地接受男权社会中对女性着装的定位。后来，随着剧情发展，二人的装束继续发生改变。在影片下半段，配合剧情发展，两位主角的装束开始趋同:都挽起长发穿上了长裤。当然，到这个时候，由于观众已经熟悉了两位主角，因此不会发生辨识困难的情况。

在《风云决》中，两位主角在装束上也有所不同:聂风是白色长袍加垂腰长发，步惊云则是短褂长裤加及肩长发。这些装束在文学语言的描述中，其差异是显而易见的。但在特定的场景中，光线条件会直接影响到这种差别的展示效果。《末路狂花》的开篇段落都发生在光线充足的白天，因此各种装束上的差异能在银幕上得到很好的体现。而《风云决》的前三个片段则分别发生在夜色中、篝火旁和白天。人物的装束，“在一定的照明下，它可以被光线所突出、强调，也可以被阴影所抹掉[3]”，因此，暗淡的场景光线，直接削弱了两位主角在装束上的差异，给人物形象的辨识带来困难。

不同的光源还会产生不同的环境色，进而影响装束自身的颜色:聂风的白袍在片段1中变成了浅蓝色;步惊云的披风，则先后由黑色变为深灰，再恢复到日光下的青灰。强烈的环境色改变了装束的固有颜色，使得人物和装束的联系削弱，不利于观众辨识角色。此外，装束的风格还应保持一致。聂风脱下长袍赤裸上身的形象，和他上一场中玉树临风的着装风格大相径庭，判若两人。这种装束风格上的割裂，对人物形象的辨识也是有害的。

在外貌上，真人电影和动画略有不同。前者是通过演员的挑选来实现。《末路狂花》中的两位主角的面容存在较大差异，一个妩媚娇俏，一个则略带刻板拘谨，这应该是导演在选取演员时刻意所为。动画片的人物外貌则由美术人员设计而来，因此可以利用夸张的手法塑造外形鲜明人物形象。如美国动画片《花木兰》中的三个士兵，一个肥胖柔软如面口袋，一个瘦长干枯如高粱杆，一个短粗蓬松似棕毛刷，差异十分明显。《风》剧的两位主角都定位于英姿飒爽的俊俏小生类型，因此基本无法夸张处理以拉开差距;同时二维动画单线平涂的技术条件，也决定其无法对面部进行细致入微的区别刻画。因此，两位主角在外貌上的差异不大。这同样增加了辨认的难度，并且还会对镜头语言提出要求。。

2.景别和节奏的问题

装束和外貌的差异，是通过特定的镜头展现在银幕上的。其中的景别问题，具体包括远、全、近、中景以及特写，可以决定装束和外貌在银幕上的展示的多与少。而节奏问题，则可以决定镜头持续时间的长与短。在辨识人物形象问题上，这二个因素同样不可忽视。

景别中的远景主要用来交代环境，全景则主要用来交代动作。这两种景别中要么人物较小不易辨识，要么人物的运动会干扰辨识，因此都不适合展示人物形象。中景和近景，由于角色的面部特征和装束特征都能够得到清晰的呈现，因此堪当展示角色形象的最佳景别。下面是对两部影片开篇段落的景别使用情况进行的统计。

《末》剧的开篇段落时长7分36秒，共计使用约57个镜头，包含38个中景和近景;11个远景和全景。其中，中、近景占镜头总数的66%，它和远景、全景的比例约为3.4:1。由此可见，导演在开篇段落中非常注意通过中景和近景展示主角人物形象，这有利于观众尽快认识片中的主角，为后面故事的铺陈做好了准备。在《风》剧中，开篇段落时长4分5秒，镜头总数为93个，中、近景的数量为42个，远、全景的数量为28个。其中，中、近景占镜头总数的45%，和远景、全景的数量比例约为3:2。由此可见，在影片头三个片断里，《风云决》的中景和近景的数量相对较少，这显然不利于观众辨识两位主角的形象。

再来看特写镜头的使用。在《末》剧长达7分半的开场段落中。特写镜头约有8个，其中主角的面部特写勉强能算成3个，基本要2.5分钟才会出现一个主角的面部特写。总体来看，《末》剧中主角的面部特写，不但数量少而且衔接得当。前两个是在人物走动过程中自然形成的头部特写，不会妨碍观众辨识。后一个是开车途中，由于摄像机基本一直固定在司机路易斯的外侧进行拍摄，二人的头颈肩和摄影机之间的关系清晰明确，加上头巾和卷发以及外貌方面的差异，因此直接切入塞尔玛头部特写镜头，没有造成辨识困难。可见，即便是在两位主角面部差异明显，服饰打扮迥异的情况下，影片在面部特写的使用上依旧是非常谨慎的。

和《末》剧的谨慎比起来，《风》剧对特写的使用就显得不够慎重。首先，在面部特写的使用方式上，《风云决》忽视两位主角面部比较相似的这个先天不足，采用直接切入切出的方式来衔接特写镜头，这让观众难以得知此“局部”究竟来自哪个“整体”。其次，在数量上，在片头4分25秒的时间内，累计使用的特写镜头多达23个。其中两位主角的面部特写有13个。平均每分钟会出现3个主角的面部特写。可以想象，在影片开始部分，两张相似的面部特写直接在银幕上频繁地切入切出，会让观众多么的困惑。

这里已经涉及到了节奏问题。镜头的节奏可以决定究竟留给观众多少时间去识别这些视觉信息。节奏慢意味着画面停留时间长，有利于观众对人物形象进行辨识。反之快速的节奏则不利于辨识。《末》剧的开篇节奏是比较缓慢的，每分钟平均不足8个镜头。《风云决》则非常快，平均每分钟有21个镜头。这意味着平均每3秒钟便会切换一次镜头。当然这个速度本身并无过错，但紧迫的时间，必然会增加辨识的难度。

还值得一提的是，两部影片开篇段落中都有没有主角出现的镜头。《风》中共计约有30个，占镜头总数的32%;《末》剧中约有8个，占镜头总数的14%。这说明在开篇段落中，在展示主角的人物形象方面，《风》剧没有能像《末路狂花》那样笔墨集中。这对观众辨识主角的形象也是不利的。

3.干扰因素的问题

从双主角形象辨识的角度看，除了彼此之间要有区别，他们还应该与剧中其它人物有区别。《未》剧中除了两位女主角外，只有一个戏份很少的女招待出现。除此以外，整部片子没有再出现其它女演员。这种设计非常有利于突出两位女主角的形象特征。

与此相反的是，在《风》剧中，不但男性人物众多，而且其中有位主要角色傲决，竟与风、云一样，有着同样高大健美的身姿和俊俏硬朗的面孔，下图1中[4]，右侧人物为少年傲决，他身穿无袖短褂和长裤，类似成年后的步惊云。下图2中右侧人物为成年傲决，其过膝长袍状若聂风，宽大的斗篷颇似步惊云的披风。在外貌上，三人还拥有同样的剑眉，杏眼，长方脸和完全雷同的身姿。如此众多的相同元素，纵然细节再不相同，也必然会混淆他们之间在形象上的差异，使得两位主角的形象更加难以辨认。

图表 1 步惊云和少年傲决

图表 2聂风和成年傲决

从上图中还可以看出三人在头发长短上的不同。聂风的头发最长，步惊云居中，傲决的最短。可惜在快节奏的武打电影中，剧烈的运动会使得长短不一的头发，体现出一种共同的特征——飞舞，这个共性会混淆它们之间的长短区别，而运动的东西本身也总是难以辨识的。在头部的区别设计上，或许可以参考电视连续剧《舒克和贝塔》。该片在双主角的形象设计上，让飞行员舒克额头上顶个时髦的防风镜，坦克驾驶员贝塔额头上则有宽大的黄色帽檐。这种鲜明的区分，为辨识提供了明显标志。而且，这种标志在头部特写镜头中，也可以得到有效展示。

综上所述，造成《风云决》双主角形象辨识困难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有来自人物设计上的雷同，也有来自场景的配合，以及节奏和景别的设计不当。在动画制作领域虽然存在人物造型，场景和分镜头设计这样的分工，但所有的分工最终还是要汇聚为一股合力。因此除了努力各尽其责外，还应注意互相配合，扬长避短。对于《风云决》这部具有创新意义的国产动画而言，著述论文分析研究其不足，是期冀国产动画能及时总结经验教训，早日获得更大的成功。只是个人研究水准有限，所述恐有不当，惟望方家指正。

本论文来自上海电视大学学科研究课题项目

[1]《<风云决>叙事结构分析》，赵明荣，《电影文学》2009年第8期。

[2]此处开场段落指的是:《风云决》1:38~6:03 部分内容，含谋划，入魔和报仇这三个片段;《末路狂花》2:17~9:53部分的内容，包括通话，准备和出行三个片段。

[3]《电影语言》，马塞尔•马尔丹（法），中国电影出版社，2006年，第45页。

[4]《风云决设定画集》，羊城晚报出版社，2008年7月第一版。此处截图分别来自第18和20页;第15和2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