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人民币汇率博弈

魏建国

汇率政策属于一国内政，是不允许被别国肆意干涉的。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美国就人民币汇率问题对中国施加了空前的压力。此举的目的，就是为了转移人们视线、缓解美国国内矛盾和遏制中国发展。实际上，目前人民币汇率升值并不能增加美国就业和从根本上解决中美贸易失衡问题。笔者认为，美国应该对此做出深刻反思，正视和妥善解决自身存在的问题。

美国施压“政治味浓”

2007年美国次贷危机爆发以来，失业率一直居高不下和工人工资收入有减无增，已经成为威胁目前美国社会稳定的两大突出问题。眼下两党中期选举在即，为了赢得更多的普通公民选票，将美国国内问题统统归咎于中美贸易失衡和人民币汇率，显然是一件“顺理成章”之事。多年以来，美国已养成了一个不好的习惯：只要美国国内出问题，就把目光引向国外，从来不做自我反省。

归纳起来，这次美国故伎重演、向人民币汇率施加压力，主要是想达到三个目的：一是政治目的。目前美国经济复苏乏力，失业率高企，民怨沸腾，奥巴马政府急需转移国内视线，议员们更希望以此为自己多拉幾张选票，保住自己的政治生命。二是经济目的。美国企望通过人民币升值来减少中国出口，从而促进美国出口和增加美国就业。三是将中国和平崛起视作对美国的威胁，企图从战略上遏制中国经济发展。

美国打出人民币汇率升值这张牌，明显是损人不利己的，但是美国为什么仍然要一意孤行呢?从表面上看，反映了美国某些政客眼光短浅和不负责任的一面，但是背后深刻的原因则在于，此举符合美国的长远利益和根本利益，有利于维护美国世界霸权地位。

人民币真的被人为低估了吗?

首先，我们必须搞清楚人民币是否真的像某些美国人所说的那样被人为低估了。一段时间以来，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美国经济学家克鲁格曼公开严厉地批评中国汇率政策，美国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更声称人民币汇率被低估了25％～40％。但是，根据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的最新研究成果，美国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的汇率定价模型的假设条件存在严重缺陷，其结论缺乏科学性。

在国际社会中也有人持相反的观点。例如，高盛首席经济学家吉姆·奥尼尔基于相对价格和生产率因素分析，认为人民币汇率基本处于合理水平。就目前的科学水平，应该说人们是难以就人民币均衡汇率水平达成一致认识的。而更多的人则认为，人民币大幅升值解决不了中美贸易失衡问题，摩根斯坦利亚太区主席斯蒂芬·罗奇和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斯蒂格利茨都是持这种观点。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现任首席经济学家布兰查德测算，即使人民币升值20％，最多只能帮助美国增加出口实现1％的GDP增长。

实际上，在2005年7月中国汇率改革之后的3年时间里，人民币对美元汇率已累计升值了21％。最近半年，中国外贸顺差下滑得很厉害。2008年，中国外贸顺差为2954.6亿美元，2009年为1960.6亿美元。2009年第四季度以后，出现了顺差逐月下滑的趋势。2009年10月，外贸顺差为240亿美元；11月为191亿美元；12月为184亿美元；2010年1月为142亿美元；2月为76亿美元；3月份更是出现了约80亿美元的外贸逆差。如果说在金融危机蔓延之时中国转向维持人民币汇率基本稳定是一种负责任行为，是为世界经济恢复做出了贡献，那么眼下美国要求人民币升值显然是不合时宜的。

中国之所以取得巨额外贸顺差，原因主要是中国生产要素和劳动力成本低廉。但随着经济全球化进程加快，中国要素禀赋和比较优势正在发生变化。近年来，出现的“民工荒”和企业最低工资上调等现象已经预示着中国在不久的将来可能会出现“刘易斯拐点”。也就是原来长期存在的数量充足、工资较低、具有熟练技能和以农民工为主的劳动力供给将减少，中国、特别是中国沿海地区的劳动力成本将会加快上升。

今后，中国的土地和资源等要素供给减少和价格上升将对出口形成制约。这次金融危机以来，美国正努力增加储蓄、减少消费和降低金融杠杆，国际需求增速减缓也会导致中国出口增速放慢。另外，受到国内工业化进程加快、产业结构升级和消费结构升级等因素影响，中国进口增速将提高。不难预料，今后几年中国进口增速将高于出口增速，国际收支将逐渐趋予平衡，人民币汇率也将进一步趋于均衡。汇率解决不了中美贸易失衡

20世纪70年代，1美元兑换300多日元；现在1美元兑换不到100日元。40多年来日元对美元一直处于长期升值的通道中，但是日本对美国贸易顺差问题依然没有解决。1999年欧元诞生以来，在最低的时候，1欧元只能兑换约0.8美元；近期里因希腊主权债务危机欧元出现了贬值，现在欧元仍然能兑换到1.4美元左右，但是欧元对美元升值也没有解决德国对美国贸易顺差问题。

这些历史经验都表明，双边汇率调整是难以有效解决两国贸易失衡问题的。这也表明，如果其他更为重要的影响因素不改变，即便强令别国货币升值也是无济于事的。必须指出，汇率政策属于一国内政，是不允许被别国肆意干涉的。目前中国对日本和韩国都存在贸易逆差，中国不能要求日元和韩元对人民币汇率升值，美国自然也不能粗暴地对中国汇率政策指手画脚。理性分析，不难发现中美贸易不平衡有着诸多客观原因。

从中国方面看，在中美两国贸易中，大约有40％属于一般贸易，50％以上属于加工贸易。在一般贸易中，中国和美国是一种垂直分工关系，合作应该大于竞争。另一个原因是中国的资源、环境和劳动力价格没有跟国际接轨。中国对美国一般贸易出口主要集中在劳动密集型产业，中国具有廉价劳动力等优势；在加工贸易中，跨国公司、包括美国在华的公司，看中的都是中国的低成本优势，美国不具有这种比较优势。充分发挥中国的比较优势，有利于整体提高国际社会的福利水平。

从美国方面看，首先，是美国国内储蓄过低和消费率过高，美国长期养成了寅吃卯粮的消费习惯。其次，是美国出口产品竞争力不及欧洲和日本。2009年日本对中国出口1300多亿美元，而美国对中国出口只有696亿美元。再次，美国严格限制对华出口，特别是限制高科技产品出口。从1949年到1994年，美国发起组织“巴统协议”，之后又利用新的条约限制对中国等19个国家的出口，2007年又单独针对中国增加了更多限制。美国顽固推行贸易保护主义，不仅阻碍了贸易伙伴发展，也束缚了自身发展的手脚。

快速升值有损美国利益

目前，美国压人民币升值不能解决美国的国内问题，有损于美国利益，也不利于全球经济复苏。

首先，人民币升值解决不了美国贸易逆差问题。美国打压中国出口，不会增加美国劳动密集型产品的生产和就业，只会将美国对中国的贸易赤字转往其他国家。

其次，人民币升值将损害美国广大中低收入消费者利益。人民币升值提高了中国出口产品价格，增加了美国居民购买成本。

第三，人民币升值挤压了在华投资的跨国公司包括美国公司的利润。如果这些企业因成本上升而被迫从中国迁出，则必须支付一笔价格昂贵的迁徙成本。

第四，多年来中国向美国出口廉价产品为美国抑制通胀和增加就业做出了贡献，人民币快速升值不利于美国经济恢复。

第五，当前世界经济出现复苏迹象，但基础并不牢靠，人民币升值不利于全球经济稳定和发展。

近年来，国际热钱流入中国，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共同关注。热钱很多披着合法的外衣，由于统计监测上的困难，使得其真实面目难以分辨。必须指出，目前美国打压人民币汇率，可能强化人民币升值预期和推动国际热钱流入中国；而流入中国的热钱增加，似乎又进一步“印证”了人民币需要升值，从而形成恶性循环。一旦作为全球经济复苏引擎的中国经济熄火，对世界经济发展将是一场灾难。

在目前复杂的国际经济形势下，美国顽固地推行贸易保护主义是完全违背经济全球化发展方向的。笔者殷切希望，美国增强责任意识，中美双方加强协调，重点推进各自内部结构性改革，从长计议解决中美贸易失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