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英德,今日中美?

南方朔

世界的运行变动不居，每一种状态都很难持久，这也提醒了我们“忧患意识”的重要及必要。

而非常值得玩味的，乃是最近就有两本著作都谈到“昔日英德，今日中关?”这个有点敏感的话题，在中美关系又现紧张的此刻，这本书的论点其实很有参考价值。

第一本乃是最先提出“中美国”(Chimerica)这种说法的牛津及哈佛教授尼尔·佛格森(Niall Fergnson)，他在所著《货币崛起》里就指出中美这种既共生又对立的关系，百年前的英德亦是如此，但“共生与对立只有一线之隔”。百年前的英德在许多方面一直持续紧张，但许多明显的事情，却都在当时人们视世界为一个投资乐园的心态下被忽略了，甚至还有人认为由于全球复苏环环相扣，战争已不再可能。直到战争真的爆发，人们才忽然发现到，战争的缘由原来那么清楚地早已存在，因此佛格森教授遂在书末指出：“假使全球化已有长足发展，英语系帝国的霸权地位仍相当稳定，仍有可能发生大战。”首创“中美国”这种说法的佛格森，他的上述说法，其实颇为语重心长，“中关国”与当年的英德国关系一样，可以为友但也可能为敌，都要看现在的路怎么走下去。

而延续佛格森，遂有札查利·卡拉贝尔(Zachary Karabell)所著的《超融合：中美如何成为一个经济体而为何全球繁荣仰赖之》。卡拉贝尔此书专论中美经济的互动，最后则谈到未来，而他也同样以百年前英德的前例为诚，书末如此写道：“美国若想避免大英帝国的下场，就得重新自我定位，从20世纪初的军事与安全挑战，轮到21世纪的经济挑战，这不仅需要改变看待世界的方式，更要改变美国和世界变动的模式。”

两个作者都提到英德这个前例，但是如果把眼光放长远来看中美关系，就会发现目前的稳定其实只不过是个过渡，由于中关间有太多矛盾，一个似乎是没落中的超级强极，另一个则是“兴起”中的强极，本质性的对立即潜藏在表面的稳定中。如果双方不能特别警惕与节制，互利及对立这两面的确会往后者倾斜。

在世界看起来乃相当和平的此刻，却谈到伤感情的战争，这似乎有点犯人忧天。但我们都不能忽略，那就是当今的世界经济形势，其实并不是像有些人炒作的走向复苏，而是在经过一阵假性稳定后又再恶化。金融海啸的危机主体是银行，而各国政府扩大债务印钞救经济之后，银行危机缓和了，但危机已被转嫁到各国政府头上。希腊债信危机即是这种危机的第一个，而政府危机的骨牌最后一个肯定会是美国。而我们也不能忘了，上世纪30年代大萧条的解决，靠的绝不是什么“新政”，而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战争动员!

当政府危机(即国家危机)升高，好战情绪就会在“寻找替罪羊”的心态下产生，2月4日香港《信报》的《林行止专栏》，根据近期以来美国的言论，即指出了美国黩武情绪确实在升高之中。在美国黩武情绪渐增的此刻，更加衬托出佛格森及卡拉贝尔以英德为诫的说法，的确不是杞人忧天之语，而是一种颇为正确的意见。

现代西方文明始终有个不明言的前提，那就是“别人的获得，即是我的损失”，还因为有这样的前提，所以它所打造出来的秩序，总是以抢掠为后盾，只要这种黩武性格不变，要塑造出敌人和战争，其实是再容易不过了。

目前的世界已进入了新的不稳定期，去年底由于印钞救银行，问题曾一度缓和，当时曾被银行认为“大稳定”(Great Stabligation)，而今已被证明这纯属假象，当今危机持续在升高，不走到货币秩序重订，是不可能解决的。而要走到那一天，全球已不知要付出多大代价，学者以百年前的英德经验为诫。这不只对美国是个警告，千万别走到大英帝国的老路，对中国也同样值得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