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忆

2010-05-17 09:47_林
河南电力 2010年9期
关键词:房顶小弟信阳

_林 平

年年中秋,今又中秋。清凉如水的月光漫进我的窗,房间里一片朦胧,恍若梦境。我在这悠长的梦境里徜徉,思绪也随往事飞扬。

头顶清凉的月光,把简易木桌搬上平房房顶,摆上月饼、板栗、香梨和几杯清茶,仰望在薄纱似的云层中钻来钻去的月亮,聊着或远或近或大或小的故事,犹如天籁。周围人家窗口的灯光渐次熄灭,世界沉入无边的寂静,寥落的犬吠也渐渐沉寂下来,沁凉的秋露悄然润湿了发梢……

这是我与母亲一起所过的记忆最清晰的一次中秋节。

那是两年前的中秋节前夕,因为我的事情,小弟从广州千里迢迢赶回信阳,然后与我和妻子一起回到乡下老家,陪母亲过中秋节。母亲异常高兴,早早地做好了饭菜,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晚饭,登上房顶,聊天赏月。

母亲不知道什么是中秋节,只把那天叫作八月十五,是吃月饼的日子。母亲聊起了我们小时候的事情,聊了很多,有些事情在我的脑海中早已淡去,经母亲一说,又勾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对父亲的思念。

印象中,小时候的中秋节,我们是没有东西吃的,没有板栗,没有水果,即便月饼,也是最便宜的那种,啃起来硬邦邦的。铜镜似的圆月当空,宁静的月辉铺满小院,亮堂堂的,而门洞和窗洞却是黑黝黝的,仿若深不见底的神秘。大人们忙了一整天,此刻静静地坐在月光下,谈一些农话及孩子的琐事,直到夜色深沉,远处寥落地传来几声犬吠,睡意绵绵袭来,他们才打着哈欠走进那黑洞洞的屋子,空留一轮圆月泊在人家无遮无拦的房顶上。

多少年后,陪母亲坐在宁静的月光下,聊起零零碎碎的往事,总也绕不开父亲。每每想到父亲,我都异常感伤,父亲的音容笑貌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却想不起来跟父亲一起过的任何一个中秋,哪怕一个细节。

我能记得的,是12年前的春天,父亲被检查出了食道癌。为了不使父亲的精神坍塌,我们对父亲隐瞒了他的真实病情,只说他得的是胃穿孔,做个小手术就好了。父亲很乐观,毫不犹豫地躺在了手术台上,却从此再也没有站起来……出殡那天,淫雨霏霏,雨水和着我们的泪水,将天地浸泡,将我们的心浸泡,长满了青苔。

那年的中秋节,我是在信阳城里过的,小弟远在东北的军营,只有大弟在乡下老家陪着母亲。那是母亲嫁给父亲之后,第一次在没有父亲的境况下度过的中秋节。我不知道母亲是怎样的心情,我不知道,当她仰望空中的圆月,是否会想到往昔的月圆时分,是否会思念躺在另一个冰冷世界里的父亲,那里,没有月光,有的只是无边的黑暗……那个夜晚,我沐浴着洒满房间的月光,怆然铺开稿纸,写下了《中秋之夜》的思念文字:“今夜,明月当空,周围没几颗星星,几片薄纱似的云彩从天边慢慢地向月亮飘去,最后擦着月亮的裙角轻盈而过。这样的月光也同样照着我的农村老家吧?然而,它是再也照不到我的父亲了,照不到那个曾经牵着我的手在黑夜里急走、给我煮生日鸡蛋的人了。逝者永逝,生者的悲伤是难免的,唯一自我慰藉的便是更加热爱生活、珍惜生命、好好活着,不辜负逝者寄托的殷殷期望……”

不久,又一个沉重的打击向母亲袭来,母亲猝不及防,险些被击倒。去年春天,在广州打工的小弟在赶往工地的高速公路上出了车祸,两腿骨折,被送进了医院。最难手术的地方痊愈了,最容易手术的右腿,历经三次手术而不愈。母亲常常以泪洗面,念起父亲在世的日子。我也常常自怨无能,不能照顾好弟弟,致使60多岁的母亲仍在为儿子操心。可是,作为一个人微言轻的小人物,我又能为母亲和小弟做些什么呢?每次想到与母亲共度的时光,想起父亲生前的点点滴滴,想起小弟的好与不好,我的心都酸涩得厉害,恍如被锥出了滴滴鲜血,汩汩不止。

去年的中秋节,我把在老家的母亲接到了信阳,一起过中秋。见到母亲的第一眼,我惊呆了——头发灰白,双肩下滑,脊背佝偻,目光浑浊,与我脑海中浮现出的母亲形象判若两人。我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严酷的现实:母亲老了。

窗外,月光朦胧。屋里,我和妻子陪母亲聊天,话题自然而然转到了小弟身上。母亲忧心忡忡,浑浊的目光更加浑浊,悄然侧过身子,轻轻地擦着眼睛。我常常自怨不能替母亲分忧,还要劳母亲为我们操心。那天夜里,我们都是在思念中度过的,用“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来形容当时的心情,再贴切不过。小弟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笑着向我们奔跑过来,围在母亲身边享受天伦之乐了……

夜,愈来愈深,也愈来愈凉,愈来愈多的鼾声均匀地从各个打开的窗户里散发出来。玉盘似的明月高高地悬于万物之上,俯瞰着静谧祥和的人间,一尘不染。妻子和孩子早已沉入了梦乡。睡意袭来,我轻轻躺下,头枕不老的月光,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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