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上的蔷薇

2010-05-14 13:37王培元
杂文选刊 2010年3期
关键词:读经瓦砾

王培元

世事果真是日见斑斓了,连文字散发着陈腐之气的文人们,也早已被捧为文学宗匠了,贪官更是显出一派新气。

新近,山西繁峙出了个特贪腐的反贪局长穆新成,据称其主要通过敲诈矿主(“一我不花公家的一分钱,二我不花案子上的一分钱”)即已聚得万贯家资,敛财过亿。着实令人叹服!

然而,他却又信佛,热衷公益事业,同情百姓,乐善好施,做了很多好事,是资助贫困大学生的“大善人”,出资绿化山野的“植树大王”,解救被拐卖女大学生的“恩人”,筹资修建寺庙的“居士”,在当地民众中口碑不错的“劫富济贫”的“江湖大侠”。

穆某是好官乎?贪官乎?侠客乎?慈善家乎?青红帮主乎?官场流寇乎?草莽英雄乎?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乎?乎、乎、乎……

“一个阔人说要读经,嗡的一阵一群狭人也说要读经。”1925年,段祺瑞执政府司法总长兼教育总长章士钊,主持教育部部务会议,做出过小学四至六年级学生每周读经一个小时的决议,曾被鲁迅大大地嘲弄了一番。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以来,“读经啊、读经啊”又不绝于耳地喧嚷起来。

其实,他们读的主要还不是“四书”、“五经”里的“经”,而是传统的蒙学读物《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之类。

我的一位朋友是学中国古代文学的,他六周岁的儿子,也参加了一个什么识字班,教材是《三字经》。为了这,他与妻子起了争执。他以为,儿子大可不必去读那些陈腐的劳什子;妻子则认为,和小朋友们一起读读千百年来古人传下来的文化遗产亦不妨。争来争去,两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

这时,读经读得已有了些长进的儿子在一旁开口了:“‘三纲者,君臣义,父子亲,夫妇顺。老师说‘夫妇顺,就是女人要听男人的,妈妈要服从爸爸!”

呵呵,看来这新世纪的读经,恐怕很有些读不下去之虞喽!

五年前,有两位作家写了一部中国农村现状的调查报告,引起文坛及全社会的关注。

此书研讨会于那年二月召开,京城尚颇有寒意。会上,首都某大报某部主任,十分好心而又恳切地向作者提出:最好不要正面描写村民夺下警察枪支的情节,虽然警察化了装,但他们进村是为了执行公务,因为警察到底是代表国家机器的呀,云云。

一位朋友按捺不住,当即起而反驳他:人受压迫了,为什么不反抗?难道面对滥用公权力的警察,村民也得老老实实地“引颈就诛”吗?那不成了万劫不复的奴才了吗?这番愤愤不已的话,搞得会场气氛陡然一变。大约有赞成他的,也有不以为然的,自然,还有讨厌他、憎恶他的。

转眼已过去了好多年,很多人大概都淡忘了,而颇有一点执滞于以往小事情的毛病的我,对此却似乎始终无法释怀。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看过一本薄得不能再薄的小册子:《激荡的百年史》。作者吉田茂,曾任日本首相。据说,是根据《大英百科全书》关于日本的卷首序言,修改润色而成的。

那恐怕是我读过的最薄的书了。然而,印象却极深。至今仍清楚记得的一段话是:“时至今日,日本乡村最好的房子,仍然是明治维新时期建的小学校。”

而我们2008年的四川汶川大地震,垮塌损毁得最多、最惨、最严重的,莫过于中小学校舍了。这些建筑被人们命名为“豆腐渣工程”,殊为确当!

于是乎,哗啦啦——在公费出国旅游的衣香鬓影里,在巨额公款饕餮的觥筹交错中,“祖国的花朵”们的校舍、“共产主义事业的接班人”们的教室,于地震来临之际,瞬间圮颓倾倒,顿时变成了满目凄怆的巨大瓦砾场。

而我们的公仆,不是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过,“苦什么也不能苦孩子,穷什么也不能穷教育”吗?

——呜呼悲哉!

鲁迅有云:“瓦砾场上还不足悲,在瓦砾场上修补老例是可悲的。”

【原载2010年第1期《博览群

书》】

题图 / 谁来救赎 / Sevda

猜你喜欢
读经瓦砾
拆迁
材料作文“读经热潮”讲评
读经教育:时代背景下的个体选择
读经典贵在“入乎其内,出乎其外”
青苔与瓦砾
摒弃“读经”生命花开
再看读经:科学读经 品味经典
福州传统民居中瓦砾墙的特征及其应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