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体命运:冷峻的客观存在物——浅析《春草》如何展现命运主题

2010-04-23 03:32文/王
军营文化天地 2010年4期
关键词:春草抗争命运

文/王 甜

长篇小说《春草》是作家裘山山继《我在天堂等你》之后的又一创作高峰之作。在改编为同名电视剧之后,有关原著《春草》的讨论也盛行起来。《春草》的第一主题,正是命运。为将命运主题的沉重性表达出来,作者将同情、赞美、关怀等主观情感极力隐藏在冷静的客观描述之中,使主人公的命运原生态地展现在读者面前。让我们来看看,这个艰难而恢弘的使命是如何完成的。

第一,以客观立场与被照映物保持水平视角,以平和、冷静的作风使命运处于独立的主体地位,不以情感、意志为转移。

首先,作品对人物情绪、情感的表现富于理性。小说里重复得最多的一个情节,是春草爬到山坡上大声叫喊。在不同时间出现、由不同原因引起的叫喊,代表着人物内心深处的压抑情绪。随着人物命运的发展,叫喊由激烈渐渐变得平静,以至于不再有叫喊的欲望。在这里,情绪、情感在得到渲染的同时,也被植入一个深刻的寓意:与命运抗争并不容易坚持到底,有时我们会丧失抗争的勇气,甚至丧失抗争的欲望,那是比抗争本身更可怕的。

其次,作品在细节描写上力求简洁、克制,绝不肆意铺陈或任其泛滥。在第六章中,少女时代的春草因为思想与众不同,成为村人眼中的怪物。对这一事实,起初春草并没有深刻认识,直到好朋友梅子出嫁,她才看到别人眼中的自己是何等模样。此时的春草是怎样的处境,作者完全可以大张旗鼓地渲染一番,但作品却表现得相当克制,用了一个巧妙的双关——新鞋挤脚。就这么个看似无关紧要的细节,交代了一个待在小村子里却有大志气的女孩子所感受到的一切。那不是大悲恸,却是切肤的、挤着脚趾的痛。

此外,作品在语言运用上呈现出冲淡、自然的特色。小说虽然采用了一些方言,但总体来说,作品并未强化其地域特殊性,尤其在春草外出打工后,不再使用方言,更取消了语言本土化所造成的阅读障碍。小说追求自然语言风格的另一力证是,从始至终,人物对话都不用引号。一段对话中有客观陈述,有对话,也有心理活动,但作者没有用引号隔开对话与非对话。这并非简单的符号形式问题,而是作者有意淡化对话的独立性,将其融入叙述之中,以此强调人物日常化、生活化的特征。

这种以冷静、客观引领情绪情感、细节、语言的手法在小说中处处可见,避免了命运主体在叙述与描写中失去主导地位。在这里我们必须要认识到,命运作为一个客观存在物,本身就与主观性极强的“情感”具有相悖之处,确立命运的主体地位是现实主义的特征之一,也是悲剧得以实现的必要手段。

第二,情节安排遵循曲线原则,采用线型结构,富于曲折性、历史感,体现了命运的现实特征。

一方面,小说情节的安排显示出一张一弛、一上一下的曲线发展轨迹:春草好不容易得到大姑妈的爱,大姑妈却去世了;在公共汽车上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却发现他谎言重重;在婆家开始了向往已久的新生活,一把火却把新家烧了;和丈夫外出打工终于挣了钱,丈夫却在冒险中欠了一大笔债……永远有“但是”,永远在转折中。另一方面,全篇采用纵向的线型结构,以时间为轴,篇章小标题也都以年代、节气开头,如“第二章:1968年,冬至:两块米糕”,将时间概念深深刻入叙述之中,加强了作品的历史沧桑感。这两点都是命运在客观现实中的特征,被作者牢牢把握住了,使作品呈现出贯穿时空的高度与广度。

第三,在对人物个性的塑造与人物关系的处理上,渗透对命运本质的解读,摒弃了单纯的道德评判。

春草的个性特征如果用一个词来概括,应该是“韧性”。她像草一样平凡、卑微却又富于生命力,从头至尾,面对命运她都不甘心、不屈服,总是以主动姿态出击:母亲不让她上学,她绝食抗议,争取到上学机会;邂逅何水远,她主动找上门,把自己的婚姻大事定了下来;在丈夫躲债的日子里,她独自拉扯一双儿女挣钱生活……作品到最后也没有一个类似“大团圆”的完美结局,春草仍在艰难中忙于生计,不过,结尾时一个弃婴的出现预示着希望的来临。

何水远的个性则是“求变”。他是底层人物中富于才干、梦想与勇气的一类,一开始出现时很文气,说话总是四个字,他是春草狭窄生活圈子里唯一的“文化人”,这一特点成就了两人的爱情。随着生活的继续,何水远的另一个特点显现出来:追随梦想的步伐总是迈得太大,以至于欲速不达。在春草的拼搏旋律中,何水远是个跳动的音符,同样不甘受挫的命运,他的表现却像春草的反面。春草与何水远在同样的命运面前,选择了不同的抗争方式,虽然有不同的效果,作者却没有做出简单的“好”与“不好”的总结。

同样的客观姿态也出现在作品对人物关系的处理上。春草与母亲的关系一直是读者议论的热点。作品没有用传统观念来界定母爱的成分,也没有直接评判母女关系的正常与否,而是仅仅提供了一份真实的样本,告诉读者,这也是母爱的一种。另外,春草与娄大哥产生的婚外情,既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小说没有将春草神化,在她程度有限的社会观念中,以身相许是报答对方善意的举动。对于这一观念,作者同样没有站在所谓道德立场上拿出“指导性意见”,所做的,仍然只是客观呈现。

呈现,并非没有情感蕴涵,正是在看似冷静的叙述与描写中,读者能感受到生之沉重,命之无常,进而发现希望之可贵,梦想之美好。命运的本质正在于此:它在那里,你喜欢也罢,憎恶也罢,它永远是个冷峻的客观存在物,我们能选择的是自己面对它的姿态。这,正是《春草》想要告诉我们的吧!

(《春草》/裘山山著/上海文艺出版社/定价:20.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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