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沾水的脸

张淑霞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天早晨，有个叫孙波的人起床后，来到卫生间洗脸，突然发现，他的脸上像盖了一层厚厚的油脂，根本就没办法用水打湿他的脸。

孙波使劲往脸上泼着水，用湿毛巾狠命地搓，可就是不管用，他的脸还是干干的，一滴水珠也看不见!他只好恹恹地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老婆看见孙波的模样，关心地问道：“你脸色这么差，是不是病了?”说完，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谁知老婆突然惊叫起来，“你这脸怎么这么凉，跟个死人似的?”

孙波怒气冲冲地看着一脸惊恐的老婆，说：“你怎么说话的?有你这么咒老公的吗?”说完，氣呼呼地出了门。

出门后，孙波还是想找个地方洗脸。于是，他来到一间洗头房，掏出二百块钱扔在了桌上，对一个负责洗头的女孩说：“给我把脸洗干净，这钱就是你的了!”

女孩打来温水，轻轻地把水泼到孙波的脸上，谁知，孙波的脸上就像戴着一个无形的面具，那些水珠还没接触到孙波的脸上，就全滑到了地上。

女孩惊讶地叫了起来，孙波哼了一声，又掏出二百块扔到了桌上，说：“快想想办法帮我洗啊!”女孩看了看孙波，咬了咬牙，把双手浸湿，使劲朝孙波脸上按去，可当她的手一接触到孙波的脸，女孩的脸一下变得惨白：“这么凉!鬼啊!”女孩惊叫着跑了出去。

孙波只好离开了洗头房。可他还是不相信，自己竟然连脸也洗不了。于是，他走进一家浴池，脱了衣服跳进了大池子里。池子里的水热气腾腾的，他把头浸到水里，谁知靠近他脸附近的水却自动让开了，他的脸就是湿不了!

孙波正纳闷着呢，池子里的水突然变得冰凉冰凉，大家都惊叫着跑了出去。孙波站起身来，大家都惊呆了，只见孙波的头上凝着一层白霜，脸色也变得惨白惨白。不知谁大叫了一声“闹鬼了”，眨眼的工夫，整个浴池的人都跑光了。

孙波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也跑了出去。看到外面灿烂的阳光，他总算松了口气。他决定到江边自己的船上去溜达，最起码那里都是自己的手下，不会有人相信自己是个鬼。

孙波刚到江边，就看见一群人围在那里，人群中间，一个胖胖的妇女哭得死去活来：“我的宝贝啊!就这么没了!大家行行好，帮我捞上来，我求求大家了!”

孙波的眼睛一亮，他挤到人群中间，问：“你的宝贝掉进水里了?”

胖妇女点了点头：“大兄弟，你有没有办法，帮我捞上来?我一定好好谢你!”

孙波思忖了一下，说：“估计现在捞，也只能捞上尸体来了。”

胖妇女连连点头：“尸体也要，尸体也要!”

孙波故作为难地说：“大嫂，不瞒你说，千这活儿，你得有这个。”说完，他用右手食指和拇指搓了搓。

胖妇女赶紧从包里往外掏钱：“钱好说，您说多少?”

孙波伸‘出两个手指头：“最少两万，少了免谈!”

胖妇女把三叠厚厚的钱摆在了孙波面前，说：“四万够不够，我先给三万，只要你把我的宝贝捞上来，我再给你添一万!”

孙波心里乐开了花，这买卖太划算了!他把三万块钱塞进腰包，走到自己的船边，高声喊道：“王七、王九，买卖来了，干活了!”

喊了半天，船上也没人出来，孙波登上船一看，船上一个人也没有，孙波这个气呀，到了关键时刻，王七和王九这兄弟俩咋都跑没影了?眼瞅着到手的钱能不挣吗?他一咬牙，自己撑起船，朝江中划去。

不一会儿，孙波就划到了胖妇女说的宝贝沉下去的地方，他拿起一个拴着铁钩的绳子，甩了下去，使劲一抖绳子，还真准，钩子果然钩住了东西，他心里一喜，朝岸上高声喊道：“钩住了!”然后赶紧往上拽，谁知拽了几下，居然没有拽动。他朝手心吐了口唾沫，站在船舷上又往上拽，正叫劲儿的时候，突然船一晃荡，孙波扑通一声掉了下去，沉进了水里。

孙波虽然掉进了水里，可他心里不慌不忙，自己的水性自己心里有底，再说这片水域，自己闭着眼睛也能游上岸去。更奇妙的是，他鄢张不沾水的脸，这次居然给他帮了大忙，他可以在水下睁大眼睛，看清周嗣的一切!

孙波刚想往岸上游，突然发现自己的脚被一个漩涡紧紧缠住了，他正要摆脱，只见一只白色的京巴狗从漩涡里转了出来，升上了水面，刨着水朝岸上游去了。孙波这个气啊，原来胖妇女出四万块钱，让自己救的居然是一只宠物狗!

这时，孙波的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孙经理，你走不了了，这个漩涡，是来接你去地默的。”

孙波吓了一跳，问：“你是准?”

那个声音继续说道：“我是这江里的水神，这些年，你在这里昧着良心，高价捞尸挣钱，坑了多少老百姓?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孙波嘿嘿一笑：“你吓唬谁?我在这里混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有水神!”

那个声音也笑了：“中国有句古话，‘抬头三尺有神灵，我告诉你，水下三尺也有神灵，即便没有，那人世间还有良心，良心就是人吐问的神灵!”

孙波再也笑不出来了：“这么说，我这张脸，还有邪条狗，都是你设的局?”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你那张脸，和你的心一样冷，留着还有什么用?至于那条狗，本来就不该它进地狱，我正愁没办法解救它呢，没想到你来了，正好，用你的命把它的命换出来!”

孙波真的害怕了：“别，神仙爷爷，我再也不敢了，您就饶了我这条命吧!”

那个声音叹了口气：“唉，你现在后悔，晚了!不过，我可以给你个机会，要是一个时辰之内，岸上有人来救你的话，你还能脱离这个漩涡，要是不能的话，那就只好……”

声音消失了，孙波呆在水底，急切地看着水面上，还好，王七和王九两个人摇着一条新船过来了，孙波朝着船上大喊：“王七、王九，你们快来救我，快来救我!”

可王七和王九似乎根本没听见孙波的喊声，两个人站在船上，朝岸上喊：“这里有没有被淹死的人的家属?要捞尸，赶紧拿钱来，我们哥俩是第一次单干，算个开张价，一万二!”

孙渡一听，气坏了：没想到这俩小子翅膀硬了，居然撇开自己单干了!等自己上去了，一定饶不了他们，可关键问题是现在怎么办?

孙波正为难着，突然，他老婆从人群里跑了出来，站在岸上高声喊道：“王七、王九兄弟，沉在水里的是你们孙大哥，赶紧捞啊!”

王七、王九吃了一惊，王九拿出带铁钩的绳子，朝水下扔了下来，孙波看得高兴，伸直了双手，努力去抓绳子，谁知绳子在距离自己手掌还有一公分的地方，竟然停住了。孙波抬头一看，拽住壬九手里绳子的居然是王七，只听王七朝着岸上大声喊道：“嫂子，孙大哥掉下去一个多钟头了，早玩完了，咱们亲是亲，财是财，一万二您拿来放在我哥俩的船上，我们给你捞上来，不见现金不捞人，不见兔子不撒鹰，这是孙大哥给定的规矩。咱也不好破坏，是不是?”

孙波心里这个骂啊：这两个混蛋，全掉进钱眼里去了。

岸上，孙波的老婆在掏钱，旁边围观的人们也帮着凑钱，过了一会儿，孙波的老婆朝船上喊道：“王七、王九兄弟，我只凑了一万块，我把首饰、手机都押给你们，你们先把你孙大哥救上来，行不?”

王七嘿嘿一笑：“对不起，嫂子，差一分钱也不救!”

孙波的老婆急了：“王七、王九，你们两个王八蛋，你们还有没有良心?你们忘了孙大哥是怎么照顾你们的?”

王七摆了摆手，说：“嫂子，你少跟我们提良心，孙大哥要是有良心，他能靠这个发财?你赶紧准备钱吧!”说完，王七和王九居然停下手来，坐在了船舷上。

孙波彻底绝望了，他咬牙切齿地喊道：“水神，你要我的命不要紧，能不能先放我出去，让我好好教训教训那俩小子?”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放你出去，那是不可能的。不过，你要教训他们，倒有的是机会，看他俩这副样子，用不了几天，他们就会来找你的。”

那个声音消失了，孙波只觉得脚下的漩涡越转越快，他的身子不停地向下沉去，他的手离那个拴在绳子上的铁钩，越来越远……

(题图、插图：张恩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