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曼的知识观及其启示

张 瑶

(西南大学教育学院，重庆 400715)

纽曼的知识观及其启示

张 瑶

(西南大学教育学院，重庆 400715)

纽曼在《大学的理想》一书中对知识进行了全面、深入的阐述，他的知识观是其高等教育思想的重要基础。本文从知识的特性、价值以及获得知识的方法三个方面对纽曼的知识观进行了解读，并在此基础上进行了客观理性的思考，得出其知识观是进步性与保守性并存的结论。

纽曼; 知识; 知识观

纽曼是19世纪英国著名的神学家、教育家、文学家和语言学家。他的《大学的理想》是西方高等教育史上较早系统、综合、全面地论述大学教育的基本理论问题的名著。他处于一个“公众争议高等教育的时代”，当时专业教育日渐兴起，重视科学研究的德国大学模式逐渐被世人接受，他旗帜鲜明地捍卫自由教育传统理念，这使得他成为一个颇受争议的人物。尽管如此，其影响力是不容置疑的，他的《大学的理想》一书被认为是自由教育思想的权威著作。在本书中，纽曼对知识进行了全面、深入的阐述，“知识”是他对其大学理念进行论述的逻辑起点，他的知识观成为其构建的高等教育思想体系的重要基础。

一、纽曼的知识观解读

1.知识的特性

第一，知识的整体性与普遍性。在回答“大学是什么的”问题上，纽曼给出的定义是:大学是一个传授普遍知识的地方。他所讲的普遍知识指的是人类知识领域涉及到的各种知识，其中也包括神学。而且，他对神学知识的偏爱程度远远超出其他知识，“把神学从大学教育中抹去，如果我可以这样说的话，就无异于拆散了大学教学的网络。用希腊谚语的说法，这种做法无异于把春天从一年中剔除出去”［1］。当然，这只是纽曼的宗教教徒身份对其大学教育思想影响的一个方面。在纽曼看来，知识除了具有普遍性，还具有整体性。他认为，所有的知识是一个整体，是互相联系、互相融合、互为补充的。

第二，知识的非功利性和非世俗性。“知识本身即为目的”，这是纽曼响亮于世的著名命题，是其知识观的重要支点。他认为，知识具有一种高贵的气质，其内部蕴含着一种科学性或哲学性。这正是知识值得人们不带任何功利性或世俗性心理去追求的根本原因之所在，这也正是“知识本身即为目的”的理由。纽曼认为真正的知识就是一种“心智状态或条件”，“心智的培育无疑值得为其自身而追求”，“因为知识本身是瑰宝，是多年艰辛求索的充分的回报”［1］。知识独有的内在气质与特性注定了其非功利性与非世俗性。

2.知识的价值

在纽曼的论述中涉及到三种知识:自由知识(或纯粹知识)、实用知识(或专业知识)、神学知识(或宗教知识)。纽曼认为大学的目的是理智的而非道德的，道德培养的任务责任应交给宗教，因此，神学知识的价值和意义就在于人的良知与美德的培养或塑造。他引用了亚里士多德的一句话“有用的东西带来收益，自由的东西带来享受”，表明他对实用知识和自由知识的价值的观点。实用知识的价值在于它能够给予我们物质上的满足，而自由知识的价值在于它能够给予我们精神上的享受。“纽曼认为不要否认有用知识的必要性或贬低它的好处，指出‘没有它们生活就不能继续下去。我们应该把日常的幸福归功于它们’。但是，纽曼更强调和维护自由知识的价值和尊严，把自由知识看作是一个‘绅士’的知识”［1］。他认为大学的功能就是理智培育，自由教育的过程就是理智训练的过程。自由知识的意义在于引起我们的思考，是心智扩展的必不可少的条件。在纽曼看来，理智是一种能力，“一种能相对容易地进入任何思想主题的能力，一种能敏悟地学习某种科学或从事某种职业的能力”［1］。理智的至善至美状态展示的是“一种立即就能把许许多多零星的事情作为一个总体来关照的能力，是把握这些事情各自的价值并决定相互之间依存关系的能力。”［1］纽曼要培养的是善于思考、推理、比较、辨别和分析，具有准确的判断力、敏锐的观察力以及深刻的理解力的人。理智训练要培养的是一种使人终身受益的思维习惯，而自由知识是理智训练的基础，因此自由知识给人以享受，使人终身受用。这也印证了纽曼所讲的“知识是一种习得的精神启示，是一种习惯，是一笔个人的财富，是一种内在的禀赋”［1］。

3.获得知识的方法

一是广泛涉猎。知识的整体性与普遍性决定了我们无法在某一层面或领域获得全面准确的知识，要求我们必须对所有知识都要有所涉猎、了解，这样才能形成较广阔的知识背景，拥有丰富的知识储备与完善的知识结构。纽曼认为，如果仅局限于某一门学科知识的学习，片面追求某种知识会限制学习者的思维，阻碍学习者心智的发展。当然，纽曼所指的广泛学习并非单纯的知识的获得与积累。纽曼描述了只知道积累知识却不会思考的学习者形象:“很有学问，但几乎没有什么思维能力;从所学的课程中掌握了大量的事实，但没有智慧。”［1］这提醒我们获得知识必须学会分析、判断、比较、概括、综合理解，去粗取精、去伪存真，必须掌握方法。只有这样，知识才会有意义，我们才能够驾驭知识。否则学的知识越多就会感到越来越大的负担，为知识所累。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结束大学阶段的教育之后，有一种头脑充盈的感觉而不是如释重负之感。基于此，他提出真正的知识学习并不是知识的获得与掌握而是在此过程中的思维能力的形成，一种个体心智的养成，使“才智中心不断向前移动”。

二是自由交流。纽曼认为“知识的交流无疑是才智扩展或者说才智启发的条件或手段。”［1］因此，他主张大学实行寄宿制，认为寄宿制更能成功地训练、塑造、启发心智。他主张的寄宿制并非简简单单地让大批的学生聚在一起，让他们一起进行生活中的各种活动，一起进行学习，诸如:听课、记笔记，听报告，或是通过其他方式被动地接受一些零散破碎的知识。他倡导的是寄宿制下形成的一种独特的自由的思想交流的氛围，在这种氛围中具有的不是枯燥的知识传递和被动的知识接收，是思想的交流和思维的碰撞，是激烈的争论和探讨。学生们在互相沟通与交流中“领会知识的大框架，领会知识所基于的原理，领会知识各部分所涵盖的范围，其闪光之处和不为人注意的地方，以及它的重点和次要部分”［1］，在互相沟通与交流中学会思想或思考的艺术，培养起一种理智习惯。他对这种自由交流的氛围进行了充满激情的描述:“当一大批具有青年所有的敏锐、心胸开阔、富有同情心、善于观察等特点的年轻人相聚在一起，自由地互相融合，毫无疑问，即使没有教师教他们，他们也肯定会互相取长补短、共同进步。每个人的谈话对其他人都是一系列的讲座，他们日复一日使自己具备全新的观点和看法，吸收新鲜的思想，养成判断事物和采取行动的种种不同规则。”［1］当然他不仅仅强调学生与学生之间的交流，也注重师生之间的交流。他认为，学生来大学不只是为了读书和听讲座而来，而是为了问答教学而来，这种问答教学存在于师生的对话之间。

三是自我教育。尽管纽曼没有忽视教师的重要性，但是他更加注重的是学生的自我教育。他认为，任何形式的自我教育都比过多的依赖课堂教学而实际上对学生的心智的养成与发展没有多大帮助的教育形式可取。纽曼主张使大学成为“教育场所”而不是“教学场所”。一个年轻、充满活力的群体“会带来活生生的教育，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会形成一种生生不息、自我发展的传统，或者会形成一个所谓‘人才汇聚地’。这种教育一经诞生就不易挥去，就会一个接一个或多或少地影响并造就不断被送入其中的每一个人。”［1］在这种自我教育的形式下，学生是真正的主体。学生们不是为了应付考试而将知识硬塞进大脑，而是为了思考、探索、研究知识，使新旧知识发生联系，使进入到头脑中的知识经过思维运作发生质变，内化进而融入自己的知识体系中。思维与思考的能力在这一过程中不断地滋长并强大起来。他们的思想会更为丰富、深刻，心智会更加健全、成熟。只有学生们真正地、主动地进入知识领域进行思考、探索，才能真正实现自身才智的增长或扩展。

二、纽曼的知识观:进步性与保守性并存

1.进步性

第一，为知识而知识。曾经大学被赋予“象牙塔”的形象，甚至“象牙塔”被当作大学的代名词。然而，自上世纪末我国的大学扩招以来，大学从社会的边缘走向社会的中心，同时也不可避免地走向了浮躁与喧嚣，走向了世俗。大学面临着功利化、市场化、平庸化的困境与危机。“今日，大学之最流行的形象不是‘象牙塔’而是‘服务站’了。在这种情形下，大学已非一独立研究学问之地，而成为即产即用的知识的工厂。”“大学已被迫或自动地对社会提供实用而逼切的‘知识’，以作为其存在之合法性的基础。”［1］纽曼的“知识本身即为目的”的知识观倡导人们不带任何功利或世俗的心理去追求知识，这为我们反思今天的高等教育困境提供了一个有益的视角。只有当大学里更多的充溢着的是“为知识而知识”的知识时，大学才不至于在功利主义的泥潭中越陷越深，才会远离精神危机。只有持着“学以致知”的心态去求“真”，而非抱着“学以致用”的心态去求“利”，才能守住大学应具有的独立精神和自由精神。

第二，注重知识整体性和整合性。纽曼认为，“构成知识的各门科学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它们内部统一协调，并且允许甚至是需要比较和调整。”［2］他以将不同颜色进行不同配比会产生不同的结果为例说明同一知识会因与之相配的知识的不同而不同，这便涉及到知识的整合问题，知识的整合中孕育着创新。“当今社会，现代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使各种知识在高度分化的同时又高度综合，很多重大的创新成果都是多学科协同作战、共同攻关的结果，一些举世瞩目的重大科学问题，都是跨学科问题。”［3］这恰恰印证了纽曼对知识整体性和整合性观点的论述。芝加哥大学校长罗伯特·芝莫尔在第四届中外大学校长论坛上也提出，学生通过接触、学习不同的学科会有不同的视角应对新问题，跨学科的广度使学生有能力以创造性的方式解决新问题。“纽曼在一百多年前提出的‘知识融合’的问题，仍是当代大学教育面临的一个问题。”［4］长期以来，我国大学教育专业的划分过细，课程设置比较狭窄，缺乏有效的知识整合机制，因此成为创新人才培养的一个阻碍。尽管纽曼并不主张新知识的发现，但是他注重知识的整合这一观念有助于创造性人才的培养，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2.保守性

“如果在理性主义、工具主义、存在主义和分析哲学等众多哲学流派中为纽曼寻找一张座椅的话，那么很显然他属于理性主义这一派。”［5］从纽曼的知识观中可以体会到其浓厚的理性主义色彩。纽曼的知识观直至今天依然具有强大的生命力的原因在于他注重知识的客观性，“每一种知识都具有自己的内在规则，或表现为一种逻辑结构。”［6］这是知识自身具有的内在的客观规律，这种规律不因时代的变化，不因地域的变化而变化，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但是，这也不可避免地导致了他的知识观的局限性，因为知识是客观性与主观性的统一。知识的主观性可以理解为知识的内在性，“所谓内在性是指知识内在于人的主观创造。”［7］纽曼对知识的理解表现出一种绝对主义，即知识获得过程是心智的操作过程，是理性自身运作的过程，理性认识能力是绝对可靠的。他认为只要运用符合逻辑规律的方法就能获得可靠的、系统的、真理性的知识，知识就是理性认识的结果。在他看来，知识是绝对客观的、是稳定的，具有一种永恒性，因此必然会忽视知识的不确定性，忽视对知识的质疑精神的培养，知识的生成性便不能得到重视。

此外，在知识获得的过程中，纽曼强调的是理性思维能力的作用，如抽象、概括、分析、综合能力，以及其他同逻辑推理有关的能力，却忽视了非理性因素的作用，比如人的需要、情感、兴趣等因素。在知识获得的来源上，纽曼强调对希腊、罗马古典著作的学习，看重古典学科的学习，注重具有普遍知识氛围下的交流，然而这种氛围却是相对封闭的。显然，纽曼忽视了知识的开放性，注重的是间接知识的获取。因此，他忽视了开放的社会环境下的丰富的实践知识的获得，使知识的学习远离了生活世界。

三、结语

大学自诞生之日起就与高深知识与学问密不可分，知识是大学得以存在的基本条件。“大学是围绕知识的继承、传播、发展、转化及利用为核心而建立起来的社会独特组织。人才培养、科学研究和社会服务三项职能归根结底是以知识为核心而建构和发展的。”［8］而且，人才培养问题是高校最根本的问题，提高人才培养的质量更是我国高校急需解决的核心问题。此外，知识观与课程观、教学观、教师观、学生观、学习观等等都有着密切关系。“大学如何定位，如何形成自身的个性，需要甚至必然需要以知识视角加以思考。”［9］因此，树立一种科学合理、适合我国高等教育发展的知识观对我国高校人才培养质量的提高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尽管纽曼的知识观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但是他所倡导的注重知识的整体性、全面性、系统性、整合性与非功利性，强调知识的学习是理性思维的培养、理智训练的过程，推崇探究式、讨论式、互动式的自由交流的学习与思想氛围以及注重通过自我教育的形式积极、主动地获取知识进而实现知识的吸收与内化，这些对于人才的培养都具有现实指导意义。

［1］ ［美］约翰·亨利·纽曼．大学的理想［M］．徐 辉，顾建新，何曙荣，译．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2001:12．

［2］ 金耀基．大学之理念［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8:21．

［3］ 黄 英．理智训练:现代大学的本然使命［J］．湖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报，2008(6)．

［4］ 单中惠．纽曼与《大学的理想》［J］．教育史研究，2001(1)．

［5］ 张斌贤，刘慧珍．西方高等教育哲学［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54．

［6］ 朱新梅．知识与权力:高等教育政治学新论［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07:56．

［7］ 潘洪建．什么是知识:教育学的界说［J］．江苏大学学报:高教研究版，2005(1)．

［8］ 邵 波．后现代主义的知识与大学［J］．复旦教育论坛，2003(3)．

［9］ 汤光华．基于知识视角的大学定位论［J］．清华大学教育研究，2010(2)．

Abstract:Newman expounded his views on knowledge deeply and comprehensively in the book－The Idea of a University．His knowledge view is the important foundation of his thought on high education．In this article，the interpretations on Newman＇s knowledge views are from three aspects:the characteristics of knowledge;the value of knowledge;themethod of acquiring knowledge．Through impersonal and rational consideration，Imyself draw the conclusion from the interpretation that the knowledge view of Newman contains both progressivism and conservatism，which are explained in this article．

Key W ords:Newman;knowledge;knowledge view

The Know ledge View of Newman and Its Revelation

ZHANG Yao
(College of Education，Southwest University，Chongqing 400715，China)

B 505

A

1672－6219(2010)增刊－0162－03

2010－09－21

张 瑶(1987－)，女，河北衡水人，西南大学教育学院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高等教育学、高等教育管理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