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聚芹,苑英科
(华北电力大学政教部,河北保定071003)
中印发展模式比较研究:可能性、存在问题及科学化路径
王聚芹,苑英科
(华北电力大学政教部,河北保定071003)
随着中国和印度综合国力的大幅提升,对两国发展模式进行比较研究已经成为当今显学。中印历史和现实生活中的诸多共性成为对它进行比较研究的可能性前提,但学界在比较研究中存在着简单对比的倾向、成见干扰太强、数量比较视域泛化等问题。这些非科学性因素的存在不仅会导致比较研究结果的失真,甚至会贻误现代化进程。中印发展模式比较研究亟待科学化。把具有全球化意识作为模式比较研究的视野定位、把探索特色化发展道路作为模式比较研究的立足点定位、把优先安排并确保人的发展作为模式比较研究的目标定位、把全面贯彻社会核心价值理念作为模式比较研究的实践定位、把确保社会运转状态优良作为模式比较研究的性质定位,这些成为中印发展模式比较研究科学化的根本路径。
中国模式;印度模式;模式;比较研究;科学化;路径
中印之间政治、经济、文化交流源远流长,对两国的比较研究早已有之,但将二者的社会发展模式进行比较研究却是晚近的事情,特别是随着中印综合国力的大幅提升,对两国发展模式进行比较研究已经成为当今显学。
“中国模式”与“印度模式”是中印两国解决现代化任务之方法论的最高概括,双方存在着可以进行比较研究的诸多条件。第一,中国和印度实现民族独立时相似的历史背景、相似的发展基础、相似的现代化历程、相似的国际影响等为二者的比较研究提供了基础。第二,中印双方在传统文化介入经济的方式、社会发展动力机制、发展创新机制等方面的差异使二者的比较研究成为必要。第三,中印建立起比较稳定的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运行机制,都成功经受住了实践的检验,为中印两国模式比较研究提供了可能。第四,中印双方作为相邻大国却因边界问题、社会制度差异过大以及都很落后、有一段时间彼此不屑提及,不仅使两国发展模式比较研究存在极大缺损,而且妨碍社会科学运转。现今,中印综合国力大幅提升使双方发展模式比较研究的坐标中心点终于加入了同一类型国家的元素,这种崭新的视角定位不仅有助于中印对彼此“熟知”但并不一定“真知”的认识进行彻底的反思和清理,而且有助于我们进一步解放思想,深刻解读发展中国家的特色现代化的根本内涵,对我国现代化的健康发展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第五,中印双方都面临着实现现代化的艰巨任务,只要中印双方不带偏见,就都需要将对方作为参照,进一步科学处理现代化中遭遇的问题。第六,中印崛起的奇迹会引导更多的落后国家走上振兴之路,会对全球经济、政治、社会生存状况的全面好转作出巨大贡献,这也是把中印模式作为比较研究对象的重要原因。
中印模式比较研究之目的不仅仅在于“比较”,更在于从发展“模式”的高度探讨两国解决现代化方式的普遍指导意义。但有些学者竟然对哪些属于中印模式可比较的内容、如何比较才是科学的等问题的理解并不十分清醒,问题主要集中在以下方面。
第一,简单对比倾向严重,本质规律把握欠缺。
人类社会包括经济、政治生活等具象存在,使实证性的研究工作成为模式比较研究的当然内容。学界对中印之间的经济发展道路差异[1]、经济发展方式差异[2]、改革开放模式差异[3]、国际竞争力差异[4]、主导产业差异[5]等做部门性、区域性、领域性的实证比较研究本无可厚非,但我们必须认识到,这些研究也只是从某一个层面以现象来“解释”现象,只遵循了社会发展“是之”的叙事逻辑,却不能把握中印模式的本质异同,不能发现中印模式发展的内在规律,最终只获得感性的、表象的认知,只具有琐碎的表层性、瞬时性、微观性意义,甚至让我们迷失在琐碎之中而辨不明前进的方向。中印模式比较研究必须走出表象,深达社会发展的根本运转机制,贯入宏伟叙事的逻辑,以透过现象把握事物的本质,挖掘两大模式发展深层次的规律。
第二,客观呈现不足,成见干扰太强。
对社会发展模式的评价可以从理论和实践两个层面展开,但发展模式的理论优越并不等于实践优越。因为:第一,理论优越能否化为以及在何种程度上转化为实践优越,需要艰苦卓绝的过程方能彰显出来,在这个过程中有很多因素都可能使发展模式止步于理论优越。第二,模式比较研究的目的在于,它不仅能够发现自身优势,还能够洞察自身弱势,排查发展隐患,以求切实解决现代化过程中的各种难题。它需要抛开各种前定性成见,把被比较对象双方完整、客观地呈现出来,在把握比较对象内在规律的基础上对比较对象的性能、运转状况作出科学断定。可见,社会发展模式比较研究的基本要求是客观公正,决不回避自身发展中存在的问题,也不避讳称赞他者所取得的成就。但是,大多数学者在中印模式比较研究中存在着成见干扰太强的问题,大体可以归结为两种情形。
情形之一,有不恰当抬高中国模式而不负责任地贬低印度模式倾向。它有三种表现:第一,认为社会主义的“中国模式”必然全面优于资本主义的“印度模式”。社会主义制度比资本主义制度优越是不容置疑的事实,但居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中国模式只具有本质的优越性,我们不能让制度背负超额的荣耀,也不能让制度担当过多的责任,否则都是制度僭越。同样,虽然印度是资本主义发展模式,但它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也有很多中国应当学习的内容。如果看不到这一点,对中国模式的无边界的夸赞以及对印度模式的无界限的贬低都是不负责任的主观性研究。第二,不对等的比较。有些学者为了证明中国模式的优越性却采取了把中国发展成就与印度发展中的问题进行比较的错误做法,其研究的可信度会大打折扣。第三,以偏概全的研究方法。中印模式比较研究的结论应当是在全面占有材料的基础上揭示两国现代化发展过程中的本质和规律,有的学者只根据零碎的材料就试图得出中国模式优越这种具有宏大意义的结论,这种研究方法很不科学。
情形之二,任意抬高印度模式而不负责任地贬低中国模式。任何一个国家的发展成效只要获得了世界认可的“模式”意义就有着它独特的长处,但也有缺陷,是不完善的存在,无论何种模式都概莫能外,必须辩证地看待任何一种模式。有些学者或者为了引起人们的注意,或者研究方法本身带有严重的形而上学性,总是夸大中国模式中存在的问题而对其成就视而不见,或对印度模式充满溢美之词而对其问题只字不提[6]。真正的模式比较研究应当抛开成见干扰,对两个大国进行全方位的、实事求是的研究。
第三,世界性视界不够,数量比较视域泛化。
民族自豪感是一个民族奋进的精神支柱,但是,决不可以此认定只要树立起民族自豪感就能解决发展中的所有问题,世界性视界的缺失会蒙蔽发展视野,无根由的“大国情结”泛滥更会掘毁前进的道路。
有些学者总以在中印之间经济数量上决出高下为乐事,但实际上数量并不是一切,我们在这方面是吃过亏的。比如,1820年中国 GDP总量占世界总量的比重高达32.9%,远高于当时欧洲国家的总和,始终以天朝大国自居的清政府却迎来了鸦片战争,中华民族也由此掀开了遭受无数次的外敌入侵的序幕,上演了“任何诗人想也不敢想的一种奇异的对联式悲歌”[7]。试图以 GDP或经济增长速度来证明自己的大国身份,这是数量比较视域的严重泛化和世界历史眼光严重缺失的后果。
中印模式比较研究中的上述缺陷直接导致:
——研究结果失真。中印模式是中印人民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而作出的选择,它们从产生到现在对各国发展的贡献巨大,中国的发展成就举世震惊,印度也已经成为全球增长第二快的国家,中印模式符合本国国情、民情。如果在中印模式比较研究上不采取客观的研究态度和科学的研究方法,容易导致研究结果失真,起不到理论研究的作用。
——贻误现代化进程。如果只把颂扬或贬低当成模式研究的唯一目的,那么,第一,它无法诠释现实与理论之间的诸多悖论。第二,它或者难以矫正发展中的思维定势,阻碍人们及时排除发展中各种隐患;或者消解社会的凝聚力和自信心,将培根固基和开辟新境遇的理论研究堕落为消解社会动力的行为,直接导致中印模式比较研究的理论功能发生方向性嬗变,贻误整个现代化进程。所以,发展模式的比较研究决不是纯学术性的,而是严肃的政治、社会问题,在研究过程中不能掺杂个人的主观成见、不能以偏概全、不能粉饰太平、不能恶意攻击。而上述问题的存在充分说明中印模式比较研究路径亟待实现科学化。
中印模式比较研究的科学化就是针对消除当今学界中印模式比较研究浅层化简单对比、成见干扰强、数量比较视域泛化等问题,去探索中印发展模式比较研究本质化、客观化、时代化、世界化、民族化的根本办法。
(一)应当把比较研究的视野定位在中印是否具有全球化意识上
学习其他模式的长处是检验这一模式是否有活力的重要内容,但不是说所有愿意并积极学习其他模式经验的模式就一定是有活力的,因为任何模式中都交织着普遍性和特殊性:各个国家所包蕴的全球化内容属于普遍性存在,它直接把模式的价值定位在世界性、全球化层面,有着超越民族性的意义,具有敞开性和时代性的特点,这一部分使不同模式间具有了“同质视角”的特征,是其他国家可以学习和借鉴的。各个国家所包蕴的民族性内容属于特殊性存在,它直接把模式价值限定在地方性、区域性层面,有着专属民族性的意义,具有封闭性和历史性的特点,这一部分使不同模式间具有了“异质视角”的特征,是其他国家学习和借鉴不来的。因此,观察问题视角不同就可以产生不同结果:如果从民族性的“异质视角”切入,即,以“中国向度”审视印度模式或以“印度向度”审视中国模式,因为没有能够转换的中介,它会使在印度高效运转的方针政策直接搬到中国却不一定能取得同样的效果,同样,能在中国高效运转的方针政策直接搬到印度后却也不一定能取得同样积极的效果。所以,唯一的民族视角根本无法改变两模式间自说自话的、各自为政的、相互封闭存在的状况,阻挡模式间相互学习的通道。要使学习借鉴成为中印模式保持持久活力的有效途径,就必须超越狭隘的“中国向度”和“印度向度”而注入“世界向度”,即,中印都应该将自身放置在世界历史的大视野中,从全球化和整个人类社会发展大趋势的角度来审视对方,既以世界化眼光梳理出中印民族生活的普遍性内容,将符合世界历史潮流的对方的优势吸纳过来化为自己的东西,同时也要将更多的民族性内容与世界历史大趋势相融合,进一步提升本民族生活的普遍意义。
(二)应当把比较研究的立足点定位在中印是否探索特色化发展道路上
将“世界向度”注入中印模式比较研究之中为两国找到了可以相互借鉴、比较之共同点,也为中印模式超越各自狭隘的地域性特征找到了路径,但这并不意味着要祛除模式的“中国向度”和“印度向度”,甚至,在坚持世界历史大趋势的前提下更好发挥模式中的民族因素才是一个国家实现特色现代化的根本,这是因为:第一,当今的现代化格局主要是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推动建立的总结果,发展中国家如果依照西方传统发展道路,根本不可能破坏既定的现代化板块格局而融入其中,只有特色化发展道路才能给发展中国家以异军突起的可能。第二,只有特色化发展道路才能将独特的民族动力系统与世界动力系统密切结合起来,减少民族动力机制与世界动力机制不相容而产生的抵触情形,使民族性力量和世界性力量的合力达到最大化。第三,中印模式的当下成就源自创新,其未来仍需不间断的创新才能继续。两国是否有特色现代化的支点、中印如何进一步保持特色化等才是中印模式比较研究的根本问题。
(三)应当把比较研究的目标定位在中印是否优先安排并确保人的发展上
中印两国虽然各自选择了不同的发展道路,但近几年来却都是经济增长最快的国家,被国际上称为亚洲经济的“火车头”。面对同样的高速增长,那种认为GDP增长数额略高几个百分点其发展模式就一定优秀,而略低几个百分点其发展模式就一定低劣的看法决不是一个让人信服的答案。但是,让高速增长的社会生产力为全体社会成员服务却是整个人类社会发展的总趋势和普遍追求,也是衡量社会模式优越的核心目标。
资本主义制度决定了印度模式的目标定位只能是实现利润的最大化,始终走不出生产“以物为本”的阈限;社会主义制度决定了中国模式已经从根本上超越了发展的唯“物”主义,把“人”作为发展成果的优先享有者,是“以人为本”的发展模式。从中印模式的目标定位上来看,中国模式要优于印度模式,但这还不足以说明中国模式就一定比印度模式优越,它必须兼顾到“人”的两大层面:第一层面,要照顾到人的“类意义”,即,把社会上所有的人当成发展受益的直接目标,这也是邓小平反复强调、江泽民时常提及的,“我们想事情,做工作,想得对不对,做得好不好,要有一个根本的衡量尺度,这就是人民拥护不拥护,人民赞成不赞成,人民高兴不高兴,人民答应不答应”[8]这四条原则作为党的理论、路线、方针、政策和各项工作的出发点和归宿,要始终以广大人民群众的发展为最高价值尺度,坚持发展为了人民、发展依靠人民、发展成果由人民共享的优先安排“人的自由发展”原则。第二层面,要照顾到人的“个体”意义。个体是发展的灵魂,个体自由的缺失也会使发展的意义变得苍白空洞。只有将社会增长的物质财富均衡落实到个人,确保每个个体都能享受到发展所带来的好处,都能最大限度地实现自由和解放,才是模式优越的本色。
(四)应当把比较研究的实践定位在中印是否全面贯彻社会核心价值理念上
任何一个开明国家都会把诸如公平、正义、平等、自由等作为社会核心价值理念写进基本制度之中,但“制度”只是言明这一国家和民族的共同追求和奋斗目标指向,遵循的是“解释世界”的逻辑,却尚未进入“改变世界”的层面,并不保证必然贯彻到社会实践中。而人类的根本任务是要从“解释世界”的理论层面进入到“改变世界”的实践层面。模式是否优越不在于理论,而要看它是否真正贯彻到现实实践中。中印模式比较不能老在理论上兜圈子,应当跳出理论优越的肤浅思维,将注意力锁定在关注现实上,着力把握这一模式是否关注社会现实问题、是否积极探索解决现实问题的有效途径,解决现实问题的方案是否有效,坚持让实践说话,也只有实践才能给中印模式以客观的评价。
(五)应当把比较研究的性质定位在中印是否确保社会运转状态优良上
很多学者将发展速度或 GDP的增量作为衡量的尺度,但是,经济增长速度或 GDP的增量只是优良模式的一种附带结果,它可以由很多偶然性因素导致,并且,单纯的经济增长速度或 GDP的增量不考虑生态成本、资源利用效率问题、能源安全问题、经济结构失衡风险、经济增长与贫困率增加并存问题等,而这些问题的存在将使高速度或GDP的大增量发展模式具有不可持续性,东亚模式和拉美模式就是证明。只以效率为标准是舍本逐末的模式比较研究方法。而任何好的发展模式时时刻刻都能及时而恰当地处理民族传统与现代化的历时性关系、特色发展与世界历史的空间性关系、经济与政治和社会的结构性关系,对社会发展中潜在的问题时时刻刻都能做到“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确保发展状态优良是中印模式实现恒久发展的动力之源。中印发展模式比较研究实现科学化的根本路径要求两国都必须建立起在历史、现实、未来之间纵向贯通的思路,唯有此才不至于丧失传统和远离现代化;必须贯彻使政治、经济、文化等社会各构成要素运转和谐的思路,唯有此才能不至于在经济增长中陷入发展困境;必须贯彻使中印模式中的普遍性和特殊性适位交流的思路,唯有此才不会盲目排外和妄自菲薄。所以,发展状态是否良好应当成为中印模式比较研究的定性原则。
[1]张勇等.中印发展潜力的比较分析[J].经济研究,2009(5).
[2]沈开艳,等.中国与印度:关于经济改革与发展的分析和思考[J].广东社会科学,200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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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陈华超,等.从竞争优势理论解析印度软件业的国际竞争力[J].河北大学学报,2006(3).
[5]李明宗.试析中印两国不同的发展道路[J].孝感学院学报,2006(4).
[6]李晓.印度经济能够赶超中国吗?——兼论“中印比较”的意义[J].国际经济评论,2006(6).
[7]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716.
[8]江泽民论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专题摘编)[Z].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2: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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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000-2359(2010)06-0042-04
王聚芹(1970—),女,河北石家庄人,华北电力大学政教部副教授,哲学博士,主要从事马克思东方社会理论和马克思发展理论研究。
国家社科基金研究项目(10BKS019)
2010-06-12
[责任编辑 孙景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