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认知与语法化的关系①

2010-04-07 23:01高丽萍
关键词:虚拟语气语言学隐喻

高丽萍

(湖南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南株洲 412008)

时空认知与语法化的关系①

高丽萍

(湖南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南株洲 412008)

时是表示时间区别的动词形式,但在许多情况下一般过去时并不是表示过去时间,而是表示非真实性或执行委婉礼貌的功能,这是因为体验是人类认识世界的本源,是用空间概念表征时间概念的认知基础,过去时的本质特征是距离性,用过去时表示非真实性和委婉礼貌是通过英语语言的语法化来实现的。

时空;认知语言学;语法化

传统英语语法学家都认为英语有一个完整的虚拟语气语法范畴,以动词 be为例,有 be,were, should be,should/would be,had been,should have been和 should/would have been七种类型,在这七种类型中,除 be型虚拟式外,其余 6种形式事实上都与过去时态有关,因此,有的语法学家将虚拟语气划分为两种,即将 be型称做现在虚拟语气,将其余6种称做过去虚拟语气 (were型)。于是,同一 -ed形式,它们究竟是过去时态还是过去虚拟语气呢?这就造成了混乱。语言学理论告诉我们:语法范畴必须包括两个 (或者更多)相互处于对立关系的同类语法意义,相同语法形式不能表示两个或两个以上处于对立关系的同类语法意义。可知,某种语法意义和表达这种意义的形式的统一是构成某一语法范畴的根本要素。[1]18-21Quirk等可能认识到英语虚拟语气语法范畴有悖语言学理论,于是将传统的含过去时态的所谓虚拟语气,不论是行为动词的 -ed形式,还是 be动词的 was,还是情态助动词的过去式都归为或陈述语气范畴,或祈使语气范畴,或情态范畴,只留下“两型三式”,“两型”即传统上认为的“现在虚拟语气”(be型)和“过去虚拟语气”(were型);“三式”指的是“现在虚拟语气”中的“命令性虚拟语气”和“成语性虚拟语气”,再加上“were型”虚拟语气。同时 Quirk等还指明:在现代英语中,虚拟语气不是重要的部分,它通常由其他结构来代替。[2]3-16…事实上,对表达假设条件来说,用陈述语气和虚拟语气都可以,而在正式的书面英语中更多采用虚拟语气的形式。[2]11-32可知,Quirk等这种认识上的前后矛盾,语焉不详,表明他们似乎也难以把握虚拟语气。易仲良教授曾撰文指出:[3]64-88过去虚拟语气实质上是过去时表与真实性方面的距离。我们知道“时”(TENSE)是个语法范畴,它是表示时间区别的动词形式。[4]160“过去时”,顾名思义,当然表示过去时间。那么,动词过去式除了表示过去时间,还能表达非时间概念的意义吗?笔者拟从研究认知语言学,研究时空认知与英语语法化的关系来探讨解决这一问题。

一、认知语言学的新理论

近些年来认知语言学和认知语法的新理论促进了语言学界从描写性语言学向解释性语言学方向转化,进一步推动了 20世纪 70年代开始的解释性语言学的发展。认知语言学针对语言提出了新的理论:语言不是一个自足的认知体系,对语言的描写必须参照人的认知过程;句法不是自足的规则系统,而是语义结构的常规象征,其实质是一个象征系统;语义结构相对于人的认知结构和开放的知识体系,与人的主观意识密切相关,所以对语言单位的分析不能脱离其语义结构。认知语法根据新的认知语言学理论也提出了相应的新观点:语言是认知的一个有机组成,对语言结构的描写必须表明其认知过程;语言表达式体现了来自人类的经验和认知;语言表达式的意义不仅取决于它的概念内容,也取决于这一概念内容是如何被观察、感知和理解的。[5]124-128针对语言学的新理论,我们不仅要研究语言及其语法理论,而且要解释语法规则。

二、人类的时空认知观

唯物主义认为:一切物质都存在于一定的空间和时间中,空间和时间是物质存在的基本形式。我们生活于其间的世界是一个三维空间和一维时间构成的四维时空。人与空间、时间和物体的运动相互依存,不可分割,有着较复杂的知觉,从心理学上可分为空间知觉、时间知觉和运动知觉三种。空间知觉反映物体的空间特性,如距离、大小、形状、方位等;时间知觉反映事物的持续性和顺序性,是思维中反映物质运动特性的抽象概念,它没有起点,没有终点,但有方向性,因此可以看作是一维的;运动知觉反映物体在空间的位置移动。人们对空间、时间和物体运动的知觉都是对客观存在的反映。[6]148-149从哲学的时空观来判断,“距离”无疑属空间概念。动词及其时态实际上与人类的这三大知觉相互联系,不可分割。动词的概念涉及运动知觉,运动的过程必然涉及空间知觉和时间知觉。而空间知觉和时间知觉存在着明显的对应关系,如时间知觉的持续性和顺序性就分别与空间知觉的距离和方位相对应。物体的移动产生空间距离,而这种空间距离的产生总是伴随着时间的延续,因此空间上的距离与时间上的距离,即“延续”,实际上是一个事件的两个方面。物体的移动同样产生方位的转移,时间的延续则产生先后顺序,空间方位与时间顺序也是一个事件的两个方面。这是时、空概念相互联系的物质基础。[7]37-41人类生命体中,直觉的时间体系决定了人们时间观念的形成,为了认识物质世界,为了表达物质世界的时间观念,人们在表述的语言中自然形成了时态体系。在谈论物质世界的某个动作或某个状态时,人们通常需要表述清楚所指的状态或动作是现在、过去还是将来。语言中的时间概念常常或由时间状语表示或由句子中的动词词组表示,这种表示时间区别的动词形式叫时态。时间和时态是表述与被表述的关系,它们相互影响、相互反映,却又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8]23-26

三、时空认知与语法化的关系

20世纪 80年代以来语言学有了较大的发展,语法化又重新受到许多语言学家的关注。

一方面,结构主义语言学和生成语法过去都把语言看作是一个自足的系统,然而 20世纪 80年代以后语法化的研究却表明人的语言能力并不是一种独立的认知能力,而是跟一般认知能力紧密联系、不可分离的。例如,“我在书房”和“我在看书”,“在”由表空间引申为表时间,而不是由表时间引申为表空间,这是因为,如前所述,从人类最初的认知角度出发,从哲学时空观出发,空间是位居首位的,是人类最基本的认知领域,人的认知规律总是从空间转移到时间或其他领域的。[9]17-24如隐喻被认为是人类认知的一个基本模式,是不同认知域之间的映射,即始源域向目标域的单向投射 (unidirectional projection)。Lakoff&Johnson提出的概念隐喻理论(conceptual metaphor theory,CMT)指出:“概念通过身体、大脑以及对世界的体验而形成……概念是通过感知和肌肉运动而获得。”[10]3-6也就是说人们认识外部世界是从自身身体经验开始的,人们以自身的感觉动力器官直接感知所处的世界,这便是建立在体验哲学 (Embodied Philosophy)基础之上的现代认知语言学的理论,即人类认知世界的本源是体验。很多的研究证明,人类语言中的时间概念都是由空间隐喻建构的,比如,汉语中的“上午”、“下午”、“日上三竿”、“马上”等便是典型的例子。再如汉语的“头几天”;“头上”;“头几排”等就是用人体名词来表示空间概念,将人体的特征投射到空间概念域的表达式。这些特征是在日常的身体经验的基础上总结出的具有结构特点的、高度抽象性的概念,称作意象图式。可见,语法的来源是从人类经验最具体、最基本的方面提取的,时间和空间是物质存在的形式,是空间概念表征时间概念的认知基础,语言的事实,无不应验着这个哲学命题。Ungerer&Schmid也曾说:[11]279“我们的身体经验是许许多多的隐喻的原始模型,这些隐喻可用来对不熟悉的具体现象和抽象范畴进行概念化。”Lakoff用隐喻来解释人对世界的认知过程,而Langacker则用隐喻来解释语法的认知过程,他认为,语义的描述就是描写概念形成的意象,每一种意象都将一个侧面加于一个基体之上。[12]基体就是词义的认知背景,侧面是基体突显的结构即词义。这一点对我们分清位置意义和构造关系非常重要。

另一方面,从索绪尔开始结构主义语言学将共时研究和历时研究严格地区分开来,但在实际语言现象上,我们常常离开了历时因素就解释不清共时现象。例如现代汉语语法中的介词,有些是较地道的介词,如“在”、“向”,有些动词性很强,如“到”,有些则介于动词与介词之间,如“给”,如果我们不研究汉语介词的历史,不知道汉语介词原本都是由动词虚化而来,便无法理解这些现象。[9]17-24离开历时研究,建立在真值条件上的语义学也无法解释某些语义现象。如:

(1)I see the cat on the mat.

(2)I see what you mean.”

两个“see”中,例(1)表达的是人的视觉神经的反应,例(2)表达的是人的大脑思维的反应,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共同的“客观的”真值条件,人们并不是非要依赖视觉才能理解世界。[9]17-24但是为什么“see”可以从“看”变为“懂”的意思,而“hear,sing, s mell”这些词就不能呢?如果我们不研究词义的虚化、隐喻等语法化现象,就无法作出令人满意的解释。

Heine等将语法化看作多个认知域之间相互转移的过程,他们把各个基本的认知域进行了排列:人 >物 >事 >空间 >时间 >性质。[13]41-45这个由人到性质的等级是具体到抽象的等级,是实词变为虚词、再由虚词进一步虚化的过程。语言中表示空间的词是最基本的,它们是派生其他词语的基础。通过隐喻或引申从空间认知域派生、转移到其他认知域,如时间域、目的域等等。[13]41-45例如:

(3)Are you going to the library?(空间)

(4)No,I’m going to eat.(意图)(时间)(空间)

(5)I’m going to do my best to make you happy. (意图)(时间)

(6)The rain is going to come.(时间)

这种从空间域转移到时间域是逐渐发生的,我们总是可以在一种新的语境里引申出一种新的意义。

同样,空间域、时间域是始源域,心理域是目标域。从空间域到时间域再到心理域,三者之间潜在的相似性,即过去时点与现在时点间的距离和人们心理间的亲疏距离之间的相似性又在隐喻性投射中被发现。距离越远就意味着礼貌程度越高,反之则越低。[14]39-42因此,话语者可以通过用过去时来有意疏远自己与受话人之间的距离。例如:

(7)Do you want to see me now?

(8)Did you want to see me now?

显然,例(8)比例 (7)更为礼貌,因为例 (8)中发话人用过去时来表达,便与所实施的请求、命令等言语行为产生距离,也有意疏远了自己与受话人之间的距离,给受话人留有更多的选择余地,从而更为礼貌。[15]61-64过去时的这种语用功能,Taylor曾说过:“Thus,by using the past tense,the speaker can as itwere distance h imself from the speech act that he is perfor ming…”[16]关于“方位说”(localist hypothesis或 localism),Lyons指出:空间结构是人类认知活动中最基本的概念,由此引申到时间概念,乃至各种各样的抽象概念。由空间认知域向时间认知域以及抽象的认知域映像和投射,这就是人类隐喻认知的过程。[17]718-719动词的“时”与“体”这样的语法范畴也可以用方位说的理论来解释。跟“方位”一样,“时”也是一种指示范畴,而空间指示语与时间指示语之间有着内在的相似性,如“here”,“there”和“now”,“then”可分别分解为“at this place”,“at that place”和“at this time”,“at that time”。在人类语言的语法和词汇结构中,时间概念常常被空间化,这种现象随处可见。[7]20世纪 80年代以后共时研究和历时研究在长期分离之后又开始结合起来,重新兴起的语法化研究把重心从历时转向共时,能更好地解释共时平面上过去难以解释的现象。

我们的研究进一步证明语言与人们的认知能力密不可分理论的科学性,从人类最初的认知角度出发,从哲学视角出发,空间是位居首位的,是人类最基本的认知领域,人的认知规律总是从空间转移到时间或其他领域的。换言之,体验是人类认识世界的本源,是用空间概念表征时间概念的认知基础。若干认知域间通过隐喻化、语法化实现其转移,也是人类思维和语言发展的认知基础。我们语法化的研究也印证了语言不是一个自足的系统,人类语言语法不应只是针对语言本身的静态描写,而应是分析人类语言认知过程的动态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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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李 珂

On the Relation of Space-t ime Cogn ition and Grammaticalization

GAO Lipi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Hun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Zhuzhou,Hunan 412008,China)

By tense we understand the correspondence between the form of the verb and our concept of time,yet in many cases the simple past tense does not express the past time,but the unreality of an event or has the functions of tentativeness and politeness,this is because bodied experience is the source for humans to understand the outside world,it is the cognitive basis of representation of time in space concept,the past tense is the‘remote’tense,the indication of unreality and the tentativeness,politeness in the past tense are realized by grammaticalization of the English language.

space-t ime;cognitive linguistics;grammaticalization

H083

A

1674-117X(2010)04-0139-04

2010-03-22

本文为湘教通[2009]321号湖南省高校教学改革研究项目的阶段性成果

高丽萍(1963-),女(满族),黑龙江兰西人,湖南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大本学历,研究方向为认知语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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