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 新
(广东工程职业技术学院,广东广州 510520)
摩罗诗人的铁屋呐喊*
——《狂人日记》新论
何 新
(广东工程职业技术学院,广东广州 510520)
《狂人日记》是久困铁屋的摩罗诗人的第一声呐喊。“立意在反抗,指归在动作”的早年鲁迅通过厨川白村式的“苦闷的象征”和“安特莱夫式的象征”,把现实和象征水乳交融地付之于精神的呐喊,以丰富的象征符号探索于精神无地。鲁迅在精神压抑和时代的痛苦面前执著进击,自然而然地从《狂人日记》的“淡淡的象征主义”的铁屋呐喊走向《野草》的现代主义的生命象征。
摩罗诗人;苦闷象征;安特莱夫式的象征
早年的鲁迅对厨川白村的《苦闷的象征》倾注了少有的热情,他不仅自己翻译,还热情地赞助丰子恺出版另一个中译本,把它作为教材和推荐书,施教于年轻学子。他还曾说:“研究文学……先看看厨川白村的《苦闷的象征》。”[1]《苦闷的象征》是研究文学的发生及创作的文艺论文集,“至于主旨,也极分明,用作者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生命力受了压抑而生的苦闷懊恼乃文艺的根柢,而其表现法乃广义的象征主义’。但是‘所谓象征主义者,决非单是前世纪末法兰西诗坛的一派所曾标榜的主义,凡有一切文艺,古往今来,无不在这样的意义上,用着象征主义的表现法的’”。[2]
另一方面,鲁迅的《狂人日记》中有着“安特莱夫式的象征”。俄国作家安特莱夫是鲁迅青年时代最喜欢的作家之一,鲁迅称他为“20世纪初俄国有名的著作者”。鲁迅曾多此拿自己和这位俄国作家对比:“《药》的收束,也分明的留着安特莱夫式的阴冷。”[3]鲁迅与安特莱夫小说的相似性,不仅表现在氛围上而且表现在艺术手法上。鲁迅不仅发现了安特莱夫小说浓郁的象征性,更感悟到其小说象征的独特性:“安特莱夫的创作里,又都含着严肃的现实性以及深刻和纤细,使象征印象主义与写实主义相调和。俄国作家中,没有一个人能够如他的创作一般,消融了内面世界与外面表现之差,而现出灵肉一致的境地。他的著作是虽然很有象征印象气息,而仍然不失其现实性的。”[4]象征性与现实性的水乳交融正是鲁迅所追求的,这一点也明显地体现在《狂人日记》中。
鲁迅曾在追忆始作小说的缘起时将《狂人日记》比喻为“铁屋子中的呐喊”,并且清楚地表达了当时的心境:“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被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衰。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5]这样的象征符号除了众多学者已经深入探讨过的“狂人”形象、主题象征、结构暗示等外,还有以下象征的符号:
月光在《狂人日记》中显然也与“狂人”的疯狂有着密切、神秘的联系。月光在小说中共出现三次,每次出现都有重要的意义。第一次出现在小说开头首句:“今天晚上,很好的月光。”这里的月光如神话中的月光宝剑它劈开混蒙照亮世界,小说接着写:“我不见他,已是三十多年,今天见了,精神分外爽快。才知道以前的三十多年,全是发昏。”显然,三十多年前“狂人”初生还是“赤子之心”。这里的月光就象征着生命本真之光,象征着重见本真、生命精神的死而复生,象征着启蒙之光。正是月光的照亮让“狂人”明心见性开启生命本真之门。第二次月光出现在“今天全没月光,我知道不妙”这是从反面强调启蒙之光、生命本真之光对“狂人”的支柱性作用,失去本真生命就无所寄托,自然产生“畏”、“怕”。这一阶段的“狂人”感受到了“月光”的照射,但是他仍没有真正理解这种本真,没有真正地构成他的生命。真是“怕”让他夜不能寐苦寻历史、生命的真相。当他明白了“吃人”,人的异化的原因后,他转而要借月光照亮别人——劝转别人不要“吃人”,这时“月色也很亮了”。从以上分析我们可以看出“月光”象征着生命本真的灵光。
(1)赵贵翁。赵的形象在鲁迅日后小说中得以延伸。在《狂人日记》中赵贵翁因“狂人”在二十年以前,把古久先生的陈年流水簿子踹了一脚而代打不平“同我做冤对”。鲁迅回忆说“长辈的教诲与我是这样的有力……但有时心里也发生一点反抗”[6],后来他用另一种形式反抗了,被学校连记两过差点就开除了。[7]小说选择赵姓更具有象征意味。赵贵翁就象征着以贵为长,以长为尊的家长式的儒教官方的伦理道德秩序。
(2)陈老五、姓何的老头 。陈老五就是鲁迅以后在《祝福》里的陈抟老祖。陈抟老祖,五代人,道教文化系统的符号。作品中他是以一个提供饭食的助手出现的,是一个帮闲的下人。鲁迅对道教文化多有批判,而这里的陈老五的位置和功能恰好符合鲁迅对道教文化与中国传统文化的关系的判断。而姓何的老头是一位医生,他充当着医治“狂人”的角色,从这种意义上说这个何老头即“和尚”,他所象征的是道教文化系统,鲁迅在这里的批判是极其隐讳的,这也与鲁迅的文化批判角度有关。佛教文化在鲁迅的生命——精神历程中正充当着“药”的功能,鲁迅幼年体弱多病被送到长庆寺,由老和尚看护,因而对佛教感情很深,每每彷徨无地时问“药”于佛教经典,但他又不得不对佛教也隐蔽地批判。这两个意象正代表传统秩序中的道教文化和佛教文化系统。
(3)哥哥、母亲等家庭系统。《狂人日记》里也有着对传统家庭的批判象征。这里的家庭系统父亲是缺失的,这个形象的功能由哥哥来兼任,这种现象事实说明传统的家庭完全抹去后代的特征,抹去下一代的本真存在,象征着传统家庭伦理秩序的“吃人”。
狂人是一个分裂的主体,通过对文本的象征式解读,我们可以看到“狂人”狂言下的无意识。“狂人”正是想穿透象征符号下非人的传统文化家庭秩序,拥抱三十年不见的“月光”寻找生命的本真。“狂人”不断地追寻和呼喊的结果得到的是“难见真的人”,这是“狂人”启蒙与自我启蒙的失败,也是鲁迅“精神界战士”的苦闷象征。
一边顶着生命力受压所致的孤军奋战的悲苦,一边又要饱尝呐喊、仿徨,探索于无地的忧烦,作为摩罗诗人的鲁迅在精神压抑和时代的痛苦面前执著进击,自然而然地从《狂人日记》的“淡淡的象征主义”的铁屋呐喊走向《野草》的现代主义的生命象征。
[1]鲁迅.苦闷的象征引言[A].鲁迅全集第10卷[C].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
[2]鲁迅.苦闷的象征引言[A].鲁迅全集第10卷[C].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
[3]鲁迅.且介亭杂文二集《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序 [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
[4]鲁迅.黯淡的烟霭里(译者附记)[A].鲁迅全集第10卷[C].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
[5]鲁迅.呐喊·自序[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
[6]鲁迅.华盖集(忽然想到五)[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
[7]鲁迅.华盖集(忽然想到八)[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
I207.65
A
1008-469X(2010)03-0024-02
2010-03-18
何新(1982-),女,广东广州人,助教,文学硕士,主要从事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研究。
(责任编辑 赵 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