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振鹤
《长水声闻》前言
周振鹤
本书取名《长水声闻》,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声闻”两字相连,中国古代文献早就有了,诗云:“鹤鸣九皋,声闻于天。”但本书名与此无关,借的是佛家的意思。《大乘义章》云:“从佛声闻而得道者,悉名声闻。”意思就是亲聆释迦牟尼教诲,而由之得道的徒众也就被称为声闻。我自不敢说已经得道,但从其骧师声闻则有一十四年,感恩莫名。谭师故里嘉兴,古名长水,故老师之文章结集为《长水集》,此处即以“长水”代吾师之讳,以“声闻”为亲聆教诲之门徒自况,取小集名为《长水声闻》,以怀念先师耳提面命之恩。
在复旦三十年没有想到那么快就过去了。对我们这些人而言,上比不得科班出身的老师,下不及今天研究生入学水平的正统。我们运气不佳,在精力与创造力最旺盛的时候,时间几乎是白白浪费过去,对我而言,这段时间有十五年之长。但是我们也总算有点运气,终于等到恢复研究生招考制度的这一天。而且我们也有些准备(这是指在任何环境下能够坚持读书的广泛意义上的准备,并非预知今后可能参加考试而做的有计划的准备),所以在机会到来的时候才能够抓住。于是在三十七岁——这个年纪现在已经是当教授的时候了——才学吹打,真的是从头学起——以一个十五年工龄的煤矿助理工程师身份,考上“文化大革命”后第一届研究生,进入复旦大学开始学习历史地理学,又因缘凑巧成为一九八三年全国首批两名文科博士之一,以后就留校执教,一至于今。这三十年的开端十分地偶然,偶然到只要缺少其中一个因素,也就不会有这本三十年集行世。这个偶然的开端我在《角色的转换》一文中以及本集中的《一九七八年日记摘录附注释》中已经写到,这里不来重复。
至于过去的三十年,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事,可能说来话长,但搜集一下所写过的论文,倒也能看出些脉络来,这就是编这本集子的小意义所在。原想每年收一篇,但实际上不可能,因为此前已经出过两本论文集,不想有重复文章出现,另外与游汝杰兄合作的关于语言与文化方面的文章也应另编集子,再加上关于政治地理研究的文章已经预定要编一个专集,也要除去,所以只能将除了以上这三方面的文章结成此集。虽然不全像编年,但也有大致的先后,脉络依然约略可见。其中除了历史地理学本行的文章以外,还有一些行外的论文,体现出一个非科班出身的野狐禅本性来。这些文章中,除了一些考证方面的,因为有新材料出来不得不有所补订外,议论性的文字则一字不易,其中有些话现在看来并不高明,但正是体现了当时的观点或初学的幼稚,所谓不悔少作也,虽然其时已经不少。
关于这本文集自己想讲的就是这些,其余就留待读者的批评了。
周振鹤,复旦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