笪玉霞
(济南大学外国语学院,山东济南 250022)
英语“摹色”辞格
笪玉霞
(济南大学外国语学院,山东济南 250022)
摹色是汉语修辞里固有的辞格,是摹写对事物颜色的感觉的辞格。像象声词一样,色彩词也是文学创作中所运用的主要感官词。主要用来描写自然风光、人文风景,刻画人物形象,渲染场景气氛。万绿丛中一点红,色彩词妙用,能使语言焕发出夺目的光彩。借用汉语摹色格,旨在分析英语色彩词的修辞艺术,说明在实际运用中英语存在“摹色”辞格,表明色彩词也是人类对外部世界感知、认知的最直观的切入点。
摹色;色彩词;修辞作用
世界上有数千万种事物,各有独特的颜色。人们用色彩词(color terms)记录千万色彩。英语是世界上最富有色彩词的语言之一,以 color为上座标词,组成了庞大的色彩词系统。值得一提的是英语中没有设立与汉语对应的“摹色”[1](722-742)辞格(rhetoric device of color scheme),但从英语实际运用中看存在“摹色”格。像象声词一样,色彩词也是文学创作中的主要感官词。许多诗人、作家都是运用摹色辞格的能手。自然界“色”虽千变万化,但从颜色与语言关系看,人类对颜色的感知基本相似,是因为人类具有共同的感官系统,共同的生理机制,因而有了相似的心理反映与联想。因此,笔者借助汉语摹色辞格,小议一下英语“摹色”辞格。
语言中用来描写事物的各种颜色的词,称为色彩词(亦称颜色词)。色彩词是自然语言中一类具有特色的色彩词集合,是“特定语言对色彩感知或色彩信息的语言编码或词化”。[2](308)我们虽然生活在一个色彩缤纷、五颜六色的大千世界,但色彩词的分类并不复杂,大约分为两类:物质色彩词和基本色彩词。
语言中用来摹描自然界事物的本色或自然现象(如天空、雪、夜等)的原色而构成的颜色词,称为“物质色彩词”,亦称“借物喻色”。[3](188)例如,红彤彤的太阳,银色的月亮,绿油油的原野,金黄色的麦浪等,丰富了人们的想象力,给人们以遐想的天空。
世界上有多少种实物,就有多少种颜色,颜色与实物形成天然联系。[4]具体地说,物质色彩词借助动物、植物、矿物、食物等名称和表示自然现象的名词的颜色,描述特定事物的主要外在特征,通过颜色的联想性,体现色彩词的比喻性。
汉语物质色彩词的构成,大都采用喻体+色彩词形式,例如,“橘红”、“柠檬黄”、“杜鹃红”、“茄子紫”、“鱼肚白”、“蟹青”等。英语物质色彩词的构成,部分也采用喻体+色彩词的形式,例如,rose red(玫瑰红),apple green(苹果绿),salmon pink (鲑鱼红),claret-colored(玻尔多酒红)。事物的多样性造成了颜色的多样性,物质色彩词数量多得不胜枚举。下面略举一些例子:
动物名称:dove(鸽灰色),raven(乌鸦黑),turkey-cock(雄火鸡鲜红),fox(狐狸红)
植物名称:olive(橄榄绿),cherry(樱桃红),violent(紫罗蓝),orange(橘黄)
矿物名称:jade(翡翠绿),amber(琥珀黄),lead(铅灰色),bronze(青铜色),iron-gray(铁灰色),gold(金黄色),silver(银色)
食物名称:butter(黄油色),milk(奶白色),cream(乳白色),chocolate(巧克力色)
自然现象:snow(雪白色),night(夜色),sea-green(海绿色)
物质色彩词数量远远超过基本色彩词。语言学家Berlin和Kay在详细研究20多种语言以后,认为英语有 11 种基本色彩词:white,black,red,green,yellow,blue,brown,purple,pink,orange和gray。学者王逢鑫在《英汉比较语义学》一书中,认为“汉语有9个基本色彩词:白、黑、红、绿、黄、蓝、褐、紫和灰。”[5](67)英语和汉语的基本色彩词,显然不能细致入微地描绘世界的万千气象,必须利用由物质色彩词+基本色彩词构成的复合色彩词,才能生动、鲜明、准确地摹描五彩斑斓的世界。各种事物的颜色往往具有各不相同的浓、淡、明、暗,存在细微差别,而基本色彩词很难将不同色彩的细微差别恰如其分地描绘出来。基本色彩词和物质色彩词的复合使用,才能更加准确、灵活地表现颜色深浅程度和色泽明暗不同。
色彩词之所以能用作辞格,不仅在于它们有“多样性”、“对比性”和“联想性”三个语义特征,而且还因为它们具有丰富的象征意义。
从物理属性方面看,摹色就是摹写对于事物颜色的感觉的辞格。摹色辞格是吸收了视角要素在语辞中的一种辞格,大约分为三种情况:一是直写事物的色彩;二是借了对于视角所得的感觉,表现种种气氛、态度、情绪;在心理学里称之为“联觉”现象,诚如钱钟书所说,“颜色似乎会有温度,声音似乎会有形象,冷暖似乎会有重量,气味似乎会有体质。”[6](132-141)三是“色非色”,不是直写事物的色彩,而是含有特定的文化蕴意。如blue,green,black,在表达一种特殊的情感时,与颜色无关,blue相当于sad,black相当于angry,green相当于jealous,它们属于“文化限定词”。下面通过例子进行分析:
(1) The sky darkened in hue as night drew nearer.
(2) On the hill-top above me sat the rising moon;pale yet as a cloud, but brightening momently: She looked over Hay, which, half lost in trees, sent up a blue smoke from its few chimneys.
(3) The sun was a huge red ball like an elevated Host drenched in blood and when it sank out of sight, it left a line in the sky like a red clay road hanging over the trees.
(4) She looks a bit blue tonight.(她今晚面有忧色。)
(5) He gave me a black look.(他怒冲冲地看了我一眼。)
(6) He is green with envy.(他嫉妒得眼红了。)
上面六例色彩词不仅用来描绘具体事物的重要特征,而且还借助色彩词的喻义描述抽象事物的特征。因为人具有色联觉,对非色彩刺激也很敏锐,以至于能看见虚幻色彩。例(1)物质色彩词 night直接描写夜幕降临时,天空暗了;例(2)中 pale惟妙惟肖地描绘出月光在云层中移动时明与暗变化的色彩,blue则表达一种恬静的氛围;例(3)用表示红色浓淡的red,blood,clay描绘太阳颜色变化,流动的美跃然纸上。例(4)、(5)、(6)中 blue,black,green具有强烈的英语民族文化特征。blue表示悲伤、忧愁,black表示愤怒,green表示嫉妒,这种联想性是英语民族文化传统长期熏陶的结果。这里“色非色”,翻译时不能照字面“色”直译。
人类的五大感觉器官为人类所共有的感觉系统,由此英汉民族对于自然界色彩的感知有着共同的心理反映,产生相似的思维定势和价值取向。例如,绿色给人平静,红色使人兴奋,黑色令人压抑,这种联想是全人类的一种共识,由此产生的语义现象,并不因为英汉民族不同的文化背景而产生巨大的差别。心理语言学研究显示:不同语言中有关颜色的语义学理论相对统一,“绿、蓝是冷色,而红、黄是热色”。[6](132-141)作为一种常识,自然界绿色的东西大多是冷凉的,“红色火”、“黄色焰”,是热的。这种联想是基于事物之间的相似性,词义的转移依赖的是两个词项的意义在心理上的联系。因此,色彩词也是人类对外部世界感知、认知的最直观的切入点。
不同民族文化的语言中,由色彩所建立起来的这种“心理上的联系”往往共性多于个性,这种共同的心理反映利于英汉民族交流和文化的沟通,将汉语辞格“摹色”移借到英语里也是合情合理。
如果巧妙地利用色彩词的某种特殊属性进行修辞活动,就能使语言焕发出夺目的光彩。“万绿丛中一点红”,高明的摄像师总是喜欢用“万绿”来烘托“一点红”。[7](26)视角艺术中,明亮画中的一块阴影,阴暗画中的一抹亮光,都能给作品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古今中外,许多诗人、作家都将色彩词当作颜料,描绘自然风光、人为风光,烘托人物的情感,渲染气氛。可以说,不同的作家描写同一类事物,各有各的眼光,各有各的艺术目的,各有各的风格。与音乐、绘画一样,静态的、缺乏视角冲击力的语言文字也能给读者留下回味空间,甚至更大的空间。摹色辞格应是英语修辞格中不可缺少的组成成员。
(1) From my seat I could look down on Thornfield:the gray and battlemented hall was the principal object in the vale below me; its woods and dark rookery rose against the west, I lingered till the sun went down amongst the trees, and sank crimson and clear behind them .[8](从我坐着的地方,我可以俯瞰桑费尔德。这所有雉堞的灰色住宅是下面山谷里的主要景色;它的树林和黑 的鸦巢突出在西边。我在这儿一直逗留到太阳沉入树丛,又红彤彤、明晃晃地在树丛后面沉落。)
——祝庆英译《简 爱》[9](108-157)
作者用了三个色彩词(gray,dark,crimson)描绘落日时“桑园”周围的自然景色:丛林环绕着灰色庄园;黑压压一片的鸦巢;红彤彤的夕阳。落日时西天美景让简爱流连忘返,crimson sun 给简爱暗淡人生带来光明。正是这个傍晚,简爱偶遇“桑园”主人罗切斯特。
(2) It was a grey morning. Air skim milky. Grey sky, grey street, and the houses dodging by like a grey paling. Green-grey face just over the chimney pots,where the sun was hiding.
——Joyce Cary:The Horse’s Mouth[10](121)
这是个灰色的早晨,雾蒙蒙的空气弥漫着(小镇)。灰色的天空;灰色的街道;房子排列杂乱,(东一处,西一处),好像灰色的篱笆(随意摆放);烟囱顶管都漆成绿灰色,那儿太阳光越不过来。
——笔者自译
作者以基本色彩词“灰”(grey)为主色,描写了小镇的一种灰色:不清爽的空气,小镇的天空、街上、房子看起来都灰蒙蒙,雾蒙蒙的。另外,这种“灰色”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种气氛:小镇生活单调、平淡、乏味。灰色(grey)的妙用,加深了修辞的效果。
(3)……olive complexion, dark and clear;…eyes rather like Rochester’s: large and black, and brilliant as her jewels. And then she had such a fine head of hair;raven-black,…she was dressed in pure white; an amber-coloured scarf was passed over her shoulder, she wore an amber-coloured flower, too, in her hair: it contrasted well with the jetty mass of her curls.[8](脸色黝黑、明净,呈橄榄色;眼睛有点像罗切斯特先生的:又大又黑,像佩戴的珠宝一样明亮。她还有那样一头好头发:乌油油的…;她还穿一身纯白色衣服;琥珀色围巾从肩头披到胸前,…她头发上还戴着一朵琥珀色的花,和她那黑玉般的鬈发正好形成美丽的对比。)
——祝庆英译《简 爱》[9](108-157)
这是英格拉姆小姐的一幅肖像,是由“桑园”老管家提供的,带着她强烈的主观感受。在她眼里,英格拉姆小姐配做庄园女主人。从作者使用物质色彩词 olive(橄榄色),amber(琥珀色),jetty(黑玉色),我们仿佛看到一位富足、高贵的少女。这些物质色彩词能使人联想到璀璨珠宝。摹色辞格运用之巧,令人啧啧称赞。
(4) The red-room was a spare chamber, very seldom slept in;…A bed…hung with curtains of deep red damask; the carper was red; the table at the foot of the bed was covered with a crimson cloth; he walls were a soft fawn colour, with a blush of pink in it;…Out of these deep surrounding shades…glared white,…the bed, spread with a snowy Marseilles counterpane.…easy-chair near the head of the bed, also white, with a footstool before it, and looking as I thought, like a pale throne.[8]
风景与人物心理的互相烘托是小说常用的手法。王国维说过:“一切景语,皆情语也。”人文景观“红屋子”的描写,制造了一种阴森可怕、恐惧神秘的气氛。在这里夏洛蒂以一种红色(red,crimson,pink)和一种白色(white,snowy,pale),相互映称,形成强烈的色差,从而创造了一种冷酷无情、阴森可怕的气氛。当一个十岁左右女孩,独自一人被关在死过人的黑屋子里时,red虚幻为bloody,white变化为snowy和pale。“红”与“白”的鲜明反衬,不仅栩栩如生地创造了“恐怖”视角景象,而且间接地渲染了小简爱当时那种惊惧心理,以及孤苦伶仃的处境。
(5) She stood on the threshold, between the steely starlight with out and yellow candle-light with in.(她站在门坎上,门外是冷冰冰的青灰色的星光,屋里是黄惨惨的烛光。)
——Thomas Hardy: Tess of the Durbervilles[1](722-742)
英国作家哈代运用物质色彩词 steely描写星光,用基本色彩词yellow描写烛光。这里steely一词,传神地描绘了苔丝当时心情和处境:孤独无助,忧虑悲伤。Steely表示“钢色”(青灰色),使人联想到钢的特征“坚硬”、“冰冷”,随之激活此色的比喻意义——“无情无义”、“铁石心肠”等含义。
事实上,摹色辞格在英语文学作品中是存在的。色彩词的灵活运用,能让作品有一种绘画美;用表示色泽浓淡、明暗的词语,还能让作品产生流动美。
色彩词是英汉语言的普遍现象,将汉语辞格“摹色”引进英语里,分析英语色彩词的修辞效果,不仅深化了色彩词的美学功能,而且为语言共性的研究提供了依据,说明汉英民族在生理和心理上对色彩的共同感知构成了人类普遍存在的一种认知方式,表明色彩词也是人类对外部世界感知、认知的最直观的切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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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Rhetoric Device of English Color Scheme
DA Yu-xia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Jinan University, Jinan 250022, China)
Color scheme is the imitation of various colors of natural phenomena and matters. Like onomatopoeias, color terms are main intuitive words used in literary works to describe the natural and artificial scenery, to create vivid characters and make situations real. The clever usage of color terms enables the color to be beyond the original meaning. In term of Chinese color scheme,this paper analyzes the rhetoric function of color words and proves there exists the figure of speech of English color scheme in poetry, in novel and in reality.Besides, it is also the basic approach to studying the common features of human’s cognition.
color scheme; color terms; rhetoric effects
H314
A
1009-8135(2010)02-0122-04
2009-12-30
笪玉霞(1965-),女,河南信阳人,济南大学外语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英汉修辞比较及翻译研究。
(责任编辑:张新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