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刚,陈剑旄
伴随着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农村的经济状况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深入发展解放了农村的生产力,土地流转的推行进一步发展了农村的生产力,农民可以摆脱土地的束缚,远离家乡外出打工。社会转型时期的农村出现了一个数量巨大、结构复杂、不断扩张的新生群体——农民工。农民工越来越多,“空巢”现象日益严重,留守老人得不到应有的赡养和精神的慰藉,留守儿童享受不到应有的父母之爱,社会转型时期的农村孝道遭到了严重的冲击和破坏。
随着生产力水平的提高,整个社会工业化和城镇化程度都获得相当水平的发展,人们的信息、知识的积累基于专业化需要而不断细化。在新的分工体系下,年轻人更加适应市场的需求,农村的年轻人大都远离家乡去打工,居无定所,更何况,很多年轻人不是远游,而几乎是彻彻底底的离开了家中的父母,只有过年的时候,或许能幸运地买到回家的火车票。且不说“常回家看看”有多难,就连给父母多打个电话,有人都认为是浪费时间。另外,儿媳妇掌握财权的情况在当前农村中一定程度的存在,“多年的媳妇熬成婆”的时代一去不复返。农村流传着一句顺口溜:“好儿不如好媳妇,儿子当家坐着吃,儿媳当家站着吃。”更有甚者,老人病了拖着不送医院,猪病了却立即请兽医来治。当前,农村老人无论在经济赡养、生活照顾还是精神安慰方面都每况愈下,老无所养现象严重。
伴随着计划生育政策的不断深入,农村中的独生子女也越来越多,孩子越来越被家长视为“掌上明珠”,成了家里的“小皇帝”、“小公主”。“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孩子,父母愿意付出一切。当父母“俯首甘为孺子牛”,全身心地向孩子倾注了自己的爱而往往成为娇纵和溺爱时,自己已经不自觉的淡化了孝敬父母的孝伦理观念,同时也在孩子心目中种下了唯我是尊、以我为中心的强烈自我意识。父母对子女“感情上舍得投、金钱上舍得花、行动上舍得陪”,有求必应;而对老人则“行孝在病中,花钱在病房,伺候在病床”;“走路不让道,见面不问好,干活不帮忙”的现象俯拾皆是。当前农村家庭中由于人伦代际关系失衡,对孩子的关爱程度远远高于对父母的关注,“子女是心肝宝贝,老人是负担拖累”的现象日益严重,以至于“尊老不足,爱幼有余”。
当代农村,“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期盼使许多家长把德才兼备的观念更多的转移到注重学习成绩的好坏。在父母眼里,孩子只有考出高分,才能考上大学,才能跳出农门,才能不再像他们那样吃苦受累。于是,父母不管多累,也不让孩子干农活,为了给孩子充足的时间多读书;不管多么省吃俭用,也不让孩子受委屈,为了给孩子丰富的营养读好书;不管多拮据,也不让孩子缺钱,为了给孩子充足的信心考大学。在这种大背景下,无论是政府、社会,还是家长,对一个地区、一所学校,乃至一名教师、一位学生的评价都是惟考试分数是举,“一俊遮百丑”。于是,智育代替德育,知识教学成了教育的中心甚至是唯一尺度,教师的工作是“教书”,学生的任务是“读书”,学校就是传授知识的场所。在分数和升学率面前,德育不过是一种陪衬和摆设。
在农村,家庭承包责任制的实施,改变了过去那种以集体为单位的农业生产劳动的组织形式,取而代之的是一家一户的生产单位和消费单位。这种生产和生活方式的变化,使村民接触的机会变少,相互监督和奖惩的道德评价活动少了,子女对老人是否尽孝别人无从得知。另外,近几年来,农村出现了过分强调物质经济的成就,而将精神价值置之脑后的现象,评价体系暴露出明显的欠缺和薄弱之处,一些农村基层组织由于忽视精神文明的建设,致使养老尽孝的宣传教育无人问津。原来的调解组织有的被取消,有的虽指定了专人负责但因经济报酬不落实,从而影响了工作的积极性。农村的赡养纠纷,多数原可通过调解求得解决,但由于干部图省事,以“清官难断家务事”为借口,一拖再拖,使矛盾激化,老人反而得不到赡养。另外,在社会舆论导向方面,报纸、电视、网络等大众媒体对“成功人士”的解读无不以才能、才干为主要标尺。孝道观念、道德情操无形中被弱化。
1.农民工问题对传统孝道在农村的传承提出挑战
在当代农村,伴随着农民工长期进城而来的是与父母长期分居,而且他们在婚后与父母共同生活的时间要相对短暂许多,往往是把孩子生下来之后又到城里打工了。赚钱不容易的农民工只好把抚育下一代作为第一要务,而高昂的教育费用更使家庭不堪重负,他们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照顾老人,对老人的赡养不得不放在其次。另外,进城打工的农村小青年一般只有春节时才回家看看,短暂返乡的年轻媳妇彼此间相互认同,容易交流,也就形成了自己的圈子。在与婆婆发生矛盾之后,她们会聚到一起互相倾诉,并形成一致看法。最常见的情况莫过于兄弟之间在承担赡养老人的义务时的平均主义,实际上这个事情是难以绝对平均的,结果只要有一个兄弟因为某种原因而少承担了义务,其他兄弟的媳妇就会“义愤填膺”并宣称自己的小家庭不再承担所有的义务。这种所谓的“比较公正观”或曰“绝对平均主义”在全体村民那里其实是没有市场的,但是在年轻媳妇们的小圈子里却会形成共鸣。村里的长辈看不惯“恶媳妇”的行为,谴责她们几句之后,发现不但不起作用而且自己还遭受了名声和精神上的损失,也就不再去说了。长辈都不说,其他人更不会去说,久而久之,村里关于约束不孝的能力就渐渐逝去,敬爱父母的观念越来越淡薄。
2.留守儿童问题对孝道在农村延续带来不利影响
首先,伴随着农民工人数的日益庞大,留守儿童的数量也与日俱增,这些特殊的儿童群体无法拥有完整的家庭,无法享受正常的亲情。他们只能从电话中或从偶尔寄来的汇款单中回忆父母,体味亲情,留守儿童普遍存在着亲情体验和亲情教育缺位的问题,这是有碍农村孝道传承的一大因素。其次,这些孩子从小被父辈和祖父辈呵护,娇惯溺爱,长此以往,就形成了“唯我独尊”的自私心理倾向。他们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父母和祖父母给予的财富、关爱,不懂感恩、报恩。另外,父母在人格魅力和行为上没有起到言传身教的作用。父母是子女最好的榜样,孩子的行为往往都是模仿家长的,在模仿父母的做人处事的态度和方式的过程中,父母的言行举止成为了道德个体学习的模范,长久地潜移默化就内化为个体的自觉意识,成为个体行动的价值向导。[1]由于农村的许多父母长期在外打工平时很少回家,回去也是很匆忙,留下赡养费或生活费给家里就算是已尽“孝心”。这样的“典范”在孩子看来,“孝”是要以金钱计算的,报答父母的惟一方式也就是金钱。由于父母的孝道教育缺位,农村留守儿童的道德问题日益突显出来,对孝道在农村延续带来不利影响,给构建农村和谐家庭埋下了潜在危机。
1.农村产业结构变革引发家庭关系变化
我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以自然经济为主的农业大国,人们以血缘为纽带联系在一起,进行集体劳动,生产中遇到的问题主要靠经验判断。老年人的生产经验对于晚辈来说是宝贵的财富,他们自然就成为受尊敬的对象,在家庭生活中处于支配地位,养老与敬老成为一种约定俗成的社会规范。另外,自然经济条件下的农民尽力维持宗法制的大家族,在农村中聚族而居,立族长、建宗祠、订族规、置族田、修宗谱等等。农民长期被束缚在土地上,封闭自守,一代又一代传承着相同的生活方式、价值观念和道德意识等,因此,传统孝道在广大农村根深蒂固,影响深远。随着生产力的不断发展进步,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农业生产技术和农耕机械化的程度不断提高,小农经济越来越不适应社会化的大生产而逐渐瓦解,中国农村产业结构已由原来的单一农业向农、工、商多元化发展,从第三产业中获得的收入已经成为重要的经济来源,拥有农业生产经验和智慧的老人在家庭中的作用显得无足轻重,当晚辈的知识结构、资源财富、权力地位都超越长辈时,他们在家庭权力结构中的地位则会上升,家庭的重心也就转移了。相应地,缺乏经济收入的老人往往处于家庭权力的边缘地位,子女逐渐的失去了对父母的“敬”。
2.市场经济体制构建淡化传统孝道观念
在传统社会,人们耻于谈利,把内在修养当作人生目标,用道德去规定幸福,如邻里相助、尊老爱幼、勤俭持家等传统美德几千年来被淳朴的农民信守。伴随着市场经济的深入发展,市场经济的求利原则促使广大农民解放思想,各显其能,有的凭借自己的一技之长外出务工或做生意,有的在家承包土地或自主创业致富等。农村的年轻人也紧随父辈的脚步外出打工,他们中的大部分在中学毕业之后不能继续念书,也不会在家务农。在他们看来,留在家里的年轻人都是“没用”的,“没出息”的人才会呆在家里干农活。这部分外出打工的年轻人接触到的文化与农村狭小视野范围接触到的文化有很大差异,逐渐地就与身在农村中的父母形成了价值观念、生活习惯等方面的差异。从父辈那里汲取的一些观念和规范渐渐丧失效用,并把它们定义为落后、保守、“封建”的思想等等。[2]另外,社会经济模式的变迁也带来家庭结构的变迁,联合大家庭纷纷解体,取而代之的是核心家庭,宗族观念的慢慢弱化、居住方式的代际分离使得子女与老年父母之间产生了许多不和谐的代沟,农村老人的技能经验跟不上科学技术迅速发展,在日新月异的社会中处处受挫,老人受尊重的程度也相对降低,在市场经济的猛烈冲击下,农村孝道观念越来越淡化。
1.农民批判质疑传统孝文化,孝道基础动摇
“五四”运动以来,传统道德被视为封建社会的糟粕而遭到了猛烈的批判,作为封建礼教之首的孝道更是首当其冲。辛亥革命以后,唐代刑律法典中有关孝的条款己全被废除,“新刑律四百一十条,不见一个‘孝’字。”[3]孝文化被当作封建“四旧”的代表,贴上了封建、腐朽、落后的标签。[4]在经历了新文化运动和文化大革命中的“破四旧”运动之后,传统孝道的社会地位和影响受到了剧烈冲击。[5]如此良莠不分的将孝道与封建糟粕等同起来,以致孝道中的仁爱美德等优秀思想也一概被否定。改革开放以来,义务教育的普及、高等教育的发展、知识更新的加速、经济结构的调整、分配体制的变革、社会分工的专业化、技术革命的产业化等等,进一步确立了子女的优势地位,而父辈则在家庭内部与社会关系中逐渐丧失了话语权与主导权,传统的“孝”观念不仅在理论上显得“不合时宜”,而且在现实生活中的各个层面几乎都失去了往昔的合法性与效能。在这种环境下,人们的思想混乱,农民对儒家的孝道文化批判质疑,以致孝道观念淡薄甚至曲解,孝道的文化基础遭到了动摇。
2.农村大众传媒审美错位,孝文化宣传弱化
大众传媒的渗透改变着农民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模式,纷繁复杂的信息环境左右着农民的道德认知和道德品质的形成。然而,在当代农村,电视里农民创业致富的报道常出现,孝子养老敬老的宣传很少见;网络上内容低俗不健康的影片很多,美德与法制教育的纪录片很少;大红条幅上某某同学刻苦努力,考上重点大学的标语年年有,某某学生孝顺懂事,勤工俭学的宣传村村无。大众传媒的审美出现了金钱至上、急功近利、重智轻德的错位。另外,农村的文化宣传教育在内容、方式、手段方面都明显弱化,道德宣传、学习教育往往是“热在县里,冷在乡里,僵在村里”。农村文化产品、文化服务供给不足,公共文化资源总量偏少,质量也不高。很多乡村没有文化站、图书室、录像厅这样的设施建设,农民只能“早上听鸡叫、白天听鸟叫、晚上听狗叫”,想看书难,看戏更难。农村中孝道的宣传就更少,一般在老年人祝寿的时候才会偶尔看到关于跟孝道有关的戏剧。总之,社会转型时期的大多数乡村经济建设抓得紧,精神文化日益贫,大众传媒审美错位,文化宣传工作现状令人堪忧。
[1] 陈剑旄.蔡元培伦理思想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153.
[2] 张俊良, 俞德怡.中国农村家庭养老方式变动趋势研究[J].农村经济, 2002 (12):19-21.
[3] 肖群忠.孝与中国文化[M].北京:人民出版社, 2001:109.
[4] 刘豪兴.农村社会学[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2004.393-401.
[5] 肖群忠.孝与中国文化[M].北京:人民出版社, 20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