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占芳
(青海师范大学 中文系,青海 西宁 810008)
孟郊诗给读者的审美感受不是愉悦而是“不欢”①、“蜇吻涩齿”②、“如嚼木瓜,齿缺舌敝”。很多人不理解甚至排斥他的诗③,但更多的读者(如苏轼)对它是爱恨交织,欲读不快,欲罢不能。孟郊的诗,为什么会有如此奇特的审美效果?一般的文本分析或单纯的知人论事似乎很难圆满解决这个问题。但如果把它置入我们民族审美心理的大背景下,从诗人和读者两个角度切入,也许可以窥得一二。
中国封建社会政权的运作方式决定了人际关系的绝对重要性,唐代科举考试制度中的请托和温卷等习气也促使寒士阶层对达官显宦的期待与畏惧。“夫伟人之一顾逾乎华章,而一非亦惨乎黥刖。”[1]成功的例子很多,成文坛佳话,失败的更是不可计数。在孟郊看来,“一言纵丑词,万响无善应”(《寒江吟》)[2],口碑决定了科场中人的命运,所以在这个意义上,人际关系至关重要,“必俟知者,然后鼓行于时”[3]。
为了得到援引,自建中二年始,孟郊请谒不止,写有大量的干谒诗。孟郊恭维人,自视甚卑,他视甚伟,近乎谄媚,是一种极端的仰视,是直接而肉麻的吹捧。如《投所知》:
苦心知苦节,不容一毛发。炼金索坚贞,洗玉求明洁。自惭所业微,功用如鸠拙。
何殊嫫母颜,对彼寒塘月。君存古人心,道出古人辙。尽美固可扬,片善亦不遏。
朝向公卿说,暮向公卿说。谁谓黄钟管,化为君子舌。一说清嶰竹,二说变嶰谷。
三说四说时,寒花拆寒木。晔晔家道路,灿灿我衣服。岂直辉友朋,亦用慰骨肉。
一暖荷匹素,一饱荷升粟。而况大恩恩,此身报得足。且将食檗劳,酬之作金刀。
此诗呈现的是彰然分明的两极:一边是伟人“所知”,洞明知微、目光如炬、举止雍容、性情雅正,对美善有极大热情,又有巨大的影响力,是古之君子再世;一边是“我”,学习的东西微不足道,长相可言丑陋,举止动辄失仪,语言笨拙。但承蒙“所知”的推介,我总算可以衣服光鲜回家给亲人一个交待了。“所知”的大恩,我终身难以报答,只有尽我最大的努力勤劳国事、为官清廉来聊表感激了。
“愿为直草木,永向君地列。愿为古琴瑟,永向君听发。”(《答韩愈李观别因献张徐州》)类似自我完全丧失的诗作,孟集中很多。话说得直白、显露,“贱子本如此,大贤心若何。岂是无异途,异途难经过。”(《上张徐州》)把自己描述得太凄惨;“疲马恋旧秣,羁禽思故栖。应怜泣楚玉,弃置如尘泥。”(《鸦路溪行呈陆中丞》)自我贬损和对他人的赞誉也都过了头,“试登山岳高,方见草木微。山岳恩既广,草木心皆归。”(《上河阳李大夫》)读这样的诗,所有曾经身处低贱者的耻辱记忆都会被唤起,官高位显者还会鄙夷他的没有傲骨,而中国文人本身的清高自持也不允许这样的低声下气,自然“不欢”。
“郊拙于生事,一贫彻骨。裘褐悬结,未尝俛眉为可怜之色,然好义者更遗之”[4]。“生事”即“生计”,有积累和管理家业的意思。作为穷书生,治生的唯一路径是为宦,取得官位的方式是科举,科举要想高中就必须有人延誉。要想有人欣赏首先就要证明自己的才华和价值。如韩愈,他就告诉于頔,“莫为之后,虽美而不传”,你现在帮了我,现在我就可以帮你,将来更对你有好处。可孟郊也不懂这套规则,只是一味地述说自己的可怜,“徘徊尘俗中,短毳无辉光。”(《赠万年陆郎中》)“枯鳞易为水,贫士易为施。”(《赠主人》)祈求的只是同情而不是欣赏。《校笺》猜测辛文房的“裘褐悬结,未尝俛眉为可怜之色,然好义者更遗之”这几句话乃概括孟郊《秋夕贫居抒怀》等几首诗的大意而成。惟其是概括,难免周全。从上所举诗例可知,孟郊以卑微、谄媚的心态奉承、吹捧他人的诗不在少数,“俛眉为可怜之色”,但少有人怜。原因很简单,那个毫无功利心、真正爱才惜才也需要人才的大时代已经过去。贞元年间,有的只是利益的诉求,“其始之心以利回,其始之交以利迁”[5],是气息的一致,是逐渐培养起来的圈子意识,“今之王公大人,朱其门,肃其卫,见贵要子弟则前席,见贫约等辈则不容曳裾,何尝觉非,相效为善”[6]。还有就是朝廷的禁忌。“初,德宗多猜忌,朝士有相过从者,金吾皆伺察以闻。宰相不敢私第见客。”[7]士人间的交往受到限制,德行高超者为避免嫌疑谨慎言行,如陆贽在位时就不私下与人交际,贬官后更是自觉杜绝一切往来,中书舍人高郢制草九年而家无一字保存;而“中人”就会聪明算计,“近世复以知人为耻,既知而誉,乃谓之私,反不若誉姻党耳。”[8]全无姻娅的孟郊纵是俛眉为可怜色,仍难以让人欣赏。
孟郊爱热闹、爱朋友,爱诗酒唱和、联句斗险、寻幽探胜的生活,对友谊的珍惜和依赖是支撑他生命的一大基石。但是,奔竞场毕竟少坦诚,进士考试录取的名额有限,“伟人”的关怀也无法像阳光般公平散播,那些和他处在同一起跑线的朋友,随时都有可能成为对手。浮沉之别,对于三上举场、二度落第,半百之年才弄个溧阳小尉的孟郊来说,无疑是很深的伤害。
贞元八年,孟郊首次落第。“共照日月影,独为愁思人。”(《下第东归留别长安知己》)考试的失败如重锤把他从幸福的期待里砸醒,他越发感到自己的孤单可怜。这时,他写了一首诗给同入考场而金榜题名、比他年轻十五岁的李观:
谁言形影亲,灯灭影去身。谁言鱼水欢,水竭鱼枯鳞。
昔为同恨客,今为独笑人。舍予在泥辙,飘迹上云津。
卧木易成蠹,弃花难再春。何言对芳景,愁望极萧晨。
埋剑谁识气,匣弦日生尘。愿君语高风,为余问苍旻。
(《赠李观》(观初登第))灯灭影消,水竭鱼死,一切都十分自然,责任不在水也不在形。形独立自足,没有影,依然可以陶陶然在世上游走;水没了,新的水源涌入,照样可以碧波万顷。但是影灭了,无声无息消失于虚空;鱼死了,挣扎和哀叹很快就会被遗忘。简单的意象使得孟郊的自我社会定位昭然。卧木、弃花,都是无可挽回的悲剧。生机、活力、希望,一切亮的、动的、活的都突然消失,“自念西上身,忽随东归风。长安日下影,又落江湖中。”(《失意归吴因寄东台刘复侍御》)孟郊的世界霎时天黑,那份绝望可以想象。诗歌的最后两句是试图自救,是不甘心就此放弃最后的挣扎,露出的是“可怜色”:我就象那埋在淤泥中的剑、尘封在匣中的琴一样无法自售,时间流逝会逐渐使剑朽坏琴喑哑。所以啊,你一定要替我广为宣传,使我早见天日。
孟郊诗里常常表现出对举场幸运者抑制不住的醋意和怨气,如《感兴》:“昔为连理枝,今为断弦声……万物根一气,如何互相倾!”《峡哀》十首之一:“昔多相与笑,今谁相与哀。”作为失败者,别人的得意轻举很严重地刺激了孟郊,他心里的嫉妒、不满话里行间不免有所流露。今天的我们可以理解,可当年的李观、孟简们能理解吗?正是在最意气风发的时候,正是头脑可以暂时被胜利冲得昏一昏的时候,“何苦将两耳,听此寒虫号?”(苏轼《读孟郊诗二首》之一)孟郊不理会他们的心情,心底的一切坦露无遗,就很有可能造成一些不愉快。而且最重要的是,时代风气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文人本就相轻,文人的出路到中唐又变得狭小,利益之争频繁发生,争斗中的策略和技巧已驾轻就熟。“拙于生事”的孟郊怎么可能适应?他的《西斋养病夜怀多感因呈上从叔子云》是他“拙”的典型代表:“蚊蚋亦有时,羽毛各有成。如何骐骥迹,踡跼未能行。西北有平路,运来无相轻。”别这样轻视我,总有一天,我会发达。到那时,你可别后悔。说过这样的话,恐怕让别人对他不心存芥蒂也难。
不善揣摩对方心思,不善言辞,掌握不好说话的度,对上过分卑微,对曾和他处于相同境遇后发达者以及仍然同处贫贱者则愤懑不平或猜忌。孟郊被人际关系困扰,并毫无保留地把它形诸文字。他在诗里直接攻击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如《择交》、《审交》、《求友》、《择友》、《劝友》、《结交》等。孟郊对小人痛恨至极,认为人心凶险难以测度:“虽笑未必和,虽哭未必戚。面结口头交,肚里生荆棘。”(《择友》)所以必须审慎择交。为了识清人的真正面目,他甚至寄希望于别人的酒后吐真言:“酒是古明镜,辗开小人心。醉见异举止,醉闻异声音。”(《酒德》)如此思索,怎不令人眼酸。
“詈言不见血,杀人何纷纷。”孟郊认为自古以来就不少流言诽谤,历史的真实面目很可能被它们搞得面目全非。“秦火不爇舌,秦火空爇文。所以詈更生,至今横絪缊。”态度不可谓不愤激矣。孟郊对小人的攻击,也主要集中在小人的“生谤言”(《审交》)上。在孟郊看来,这是使得他科场几番失意的原因,所以,孟郊对他们恨之入骨,批判起来也就不遗余力,如“面结口头交,肚里生荆棘。”(《择友》)“一声苟失所,众憾来相排。”(《吊元鲁山》之四)“露才一见谗,潜智早已深。防深不防露,此意古所箴。”(《秋怀》之七)等均是如此。
经验告诉我们,但凡一个话题在一个时期被反复述说,那这个话题后面一定潜藏了巨大的历史、文化等原因。德宗时期,外有藩镇之祸,内有党争之忧,加上皇帝的多疑,语言的力量显得特别强大,《言箴》、《诫言》之作骤然增多。如韩愈一方面对“事修而谤兴,德高而毁来”[9]的局面颇感愤恨,一方面又提醒大家要慎于言辞,将语言比作甚于水火的灾害,“纵而不慎,反为祸矣”[10]。孟郊人微言轻,很难对别人的前途造成什么影响。大多数的场合,他是一个受害者,是被毁谤的对象。孟郊对诗坛状况很不满,认为大家欣赏的都是“恶诗”(一下子又得罪一大片),好诗呢,诗人们也是互相轻蔑甚至攻讦,真正好诗人的命运象花一般零落无人问津。他的诗歌“昧时调”,不被接受。朋友“劝我少吟诗,俗窄难尔容。一口百味别,况在醉会中。”所以,尽管在人格上,孟郊具有绝对的优越感,但无法改变的境遇使他愤恨、悲观,忧虑、落落寡合,真可谓“异质忌处群,孤芳难寄林”[11],“万物皆及时,独余不觉春。……始知喧竞场,莫处君子身。”(《长安羁旅行》),“常恐失所避,化为车辙尘”。(《灞上轻薄行》)“常恐众毁至,春叶成秋黄。”(《上达奚舍人》)孟郊的诗里常出现一个词:羞。小到贫病、无子,大到落第、死亡、无法事功,窘迫、羞愧的感觉无处不在④。
长期的依附性生活使得他自卑、敏感、怯懦、患得患失,过于关注外界反应。唐人对诗歌的重视、诗人本身的意气、韩愈、郑余庆等对他的欣赏又使得他自信狂妄。这狂妄,表现在对事物、人的评判上,就非常理想主义。贞元九年,他旅次湘沅,拜吊屈原,给屈原的定位是“名参君子场,行为小人儒”,标准可谓严苛矣。对古人尚且如此,对今人大概也不会例外吧?现实中,苛刻之人生存是艰难的。
台湾学者尤信雄将孟郊性格概括为:高洁好古、任性率真、耿介方拙、温婉仁孝、抱道不移。[12]这固然都是孟郊性格的内容,但第一,这些特点可以说是中国寒士的群体性格,不具备唯一性。第二,把他的性格分散为五种描述,反倒更模糊了他的整体面貌,就好像分别知道表盘的样子、表针的粗细但无法知道时间一样。笔者以为,把孟郊从这个群体的大背景下区别出来的特点(或专属性)是他二元对立的思想意识:人与自然、季节与物候、“我”与“群”、君子与小人、逻辑与事实、穷与达、古与今都截然对立难以融合。一端是人生的诸多的不如意,一端是理想和完美。在这种大背景下,孟郊体会着个体的孤独、寂寞、无助,感受着世界的不公、人心的不古、渴望着进入群体的安全和认同,向往着一飞冲天的快乐和满足。在这种对立里,当他将自我安置于君子、古的一端,按逻辑设计世界秩序时,他高大起来,表现出优越感、使命意识,自负;而当返观现实,发现自己处于“群”的对立面,穷愁潦倒,通达无望时,他立刻萎缩,自卑、敏感脆弱,哭哭啼啼一脸苦寒。孟郊的这一切思虑又因为他的心无城府而彰显无遗。正如钱大昕所言:
孟郊傥即老子所云婴儿者耶?自古诗人处境如郊者不可胜数,而郊独有大名何哉?……郊之为诗异于常人者,无他,能立其诚耳!能曲达其意耳![13]
孟郊心地如婴儿,诗写得率真坦诚,少约束。但这些直接议论的诗写得不是很好。如果仅仅只有这些诗,孟郊无法如此眩目。他的宝贵处在他的善于营造苦寒萧索甚至惨烈的意象和氛围,即蒋寅所言的“主观化的艺术表现”[14]。蒋寅先生注意到孟郊“对环境的反应之强烈明显异于普通人”,并推断“京城的世态炎凉和格格不入的距离感”是孟郊产生这种感觉的重要原因。而笔者以为,对环境反应的“异”确实是孟郊和别的诗人很不一样的地方,但原因似乎不应该如此简单,因为世态炎凉、格格不入之类不会只单纯对孟郊起作用。任何一个来自外省、下层的作家在任何时代都会体会到这点。之所以在孟郊这里特别强烈,与他的性格和思维习惯有关。如前所述,孟郊的世界是一种非此即彼的简单的二元对立,这决定了他看待一切事物的出发点。陈衍说“东野首联多对起”[15],其实他诗歌中的许多意象都是对立为两极的,他所有诗歌都在这个“对起”的大背景构筑而成,非此即彼,不讲交融,不谈和谐,更没有转化与权变,这就是孟郊的思维方式,也是他对世界的认识。
孟郊诗歌写秋、雪等的很多,他经常注意于秋天的肃杀和冬天的酷寒,大都写得很惨烈甚至充满了血腥,如他著名的《石淙十首》、《寒溪九首》、《寒江吟》等,这其中的“尖雪”、“杀风”、“冻为刀”的波澜、飞禽走兽在酷寒中“飞死走死形,雪裂纷心肝”触目惊心。正如罗宗强先生所说,“他把一点恐怖气氛带到对于自然美的感受中来”[16],这恐怖也在写春的诗中表现出来。春天在传统诗歌中是欣欣向荣、生机和活力的象征。但是在孟郊这里,“春”的背景是“寒”与“死”,如“二月冰雪深,死尽万木春。”(《贫女词寄从叔先辈简》)“如何当春死,不及群草生。”(《吊国殇》)自然界旺盛的生命与“我”的衰迈对立,“落花”与蓬勃生长的“新枝”、甚至“故泪”与“新衣”对举。贞元八九年间诗人重访两河战场时写了《伤春》。这首诗里,将自然的春天与战争过后江山的冷落颓败形成鲜明对照。十年战乱,城郭空虚,人们死亡流离,墓冢连连,千里没有人烟,但春天朝阳春草绵延,河水清澈欢快流淌,莺啼燕语于空城,野花烂漫于墓地。造化对人世的惨痛不闻不问,就是对本身的衰败与死亡也熟视无睹,“古树春无花”(《答韩愈李观别因献张徐州》),谁管呢?
《吊国殇》采用的也是对立冲突的构思模式,“徒言人最灵,白骨乱纵横。如何当春死,不及群草生。”生命微如草芥,贱不如草芥。造化中他物去了还会来,生命无声消失永不再来。以残酷对多情,以广阔对渺小,以永恒对片刻,以麻木对敏感,人、诗人、出身贫寒的诗人、出身贫寒又不会与人周旋的诗人,在世界上永远只有悲哭愤懑。抱着这样思想的孟郊,对社会、对个人前途,怎能不灰心、绝望?
“常谓古人之诗,各得其一偏,又多其性之似者。”[17]孟郊丝毫不温柔敦厚,他的诗也决不雍容华熟而是“造极”:世界因矛盾冲突至极致而断裂,断裂的世界产生的张力,在诗人是一种被撕裂、被隔绝后形成的痛。断裂是生存的真相,痛伴生快感,是亲手揭穿虚饰的面纱后一种破坏的、近乎报复似的快感。而在这个揭穿的过程中,观念意义上自我的光辉也顷刻消退。孟郊的坦诚使得他必须说出真相,心底的剧痛也迫使他无法默默忍受,喊出来,让清风明月、天人合一、中庸和美梦中的大人们不欢吧!于是,诗到中唐,一种新的、考验读者承受力的美学风格──寒涩、凄苦、“奇险斩截”(《木天禁语》评价)也就产生了。
[注释]
① 严羽《沧浪诗话》、翁方纲《石洲诗话》均用此词。
② 管世铭《读雪山房唐诗序例》:“孟东野蜇吻涩齿,然自是盘餐中所不可少”。
③ 方南堂《辍锻录》:“孟东野集不必读。不可不看,如《列女操》、《塘下行》、《去妇词》、《赠文应道月》、《赠郑鲂》、《送豆卢策归别墅》、《游子吟》、《送韩愈从军》诸篇,运思刻、取径窄、用笔别、修词洁,不一到眼,何由知诗中有如此之境界耶?”。陆时雍《诗镜总论》:“孟郊诗之穷也。思不成伦,语不成响。……自古诗人,未有拙于郊者。”
④“贫病诚可羞,故床无新裘”(《卧病》)。“死辱片时痛,生辱长年羞。”(《夜感自遣》)“长策苟未立,丈夫诚可羞。”(《杀气不在边》)“羞见入地时,无人叫追攀。”(《吊卢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