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 聪,张 勇
(淮阴师范学院,江苏 淮安 223001)
物体的倾斜具有倾向性的张力,因为倾斜,所以被看作是偏离了正常的位置,也就是人们所说的位置上的偏离,而偏离则包含着形状的变形.
英国著名的美学家赫伯特·里德说:“变形可以说是背离规则的几何和谐的结果,从广义上讲,变形是无视于自然界中的特定比例关系,或者说,变形总是以非常普遍而又相互矛盾的方式存在于一切艺术之中.”[1]
由此,可以看出变形在艺术领域中所具有的普遍性和广泛性.作为艺术表现手段,变形就是指形状的空间关系发生了变化之后得到的视觉效果,也可以说变形的过程就是比较的过程.如果单纯从某一种艺术中去研究“变形”的本质及其规律,那么再适当的艺术种类也莫过于漫画与动画艺术.
著名日本动画教育家铃木伸一曾这样论及动画变形:“动画的基础是自然的运动,但动画会将动作进行夸张,也就是说动画可以表现非现实的动作.动画的表现是具有无限的可能性的,与人走路、下雨这样现实的动态不同,动画可以让画中的蒙娜丽莎微笑,让地球跳来跳去,进行各种自由的表现,在这些表现方法中变形是一个代表……通过将画中的苹果变成香蕉,长靴变成书包,大象变成鱼,用更加易懂的图形说明三角形向圆形转变的‘过程’,就叫做变形.”[2]
从铃木先生的解释中,不难看出,变形作为一种艺术手段,其表现特征在动画艺术中是举足轻重的.作为动画艺术重要的造型手段之一,变形有时是极度的、怪诞的,甚至是想入非非、不合常规的.美国迪斯尼的许多动画影片就是依靠这种手段来制造噱头吸引观众的.如《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的妙妙猫,面部样子古怪,完全不是我们生活中所见到的猫的样子;《风中奇缘》中的哈巴狗波丝,其形象诡异,举手投足酷似其主人雷米.这些角色的设计都是根据动画剧情的需要,动画设计人员运用变形的手段创作出来的.再有《猫和老鼠》的搞笑也是基本建立在变形手段的基础上,汤姆和杰瑞的相互戏虐,他们彼此把对方的身体揉搓成各种不同的形状,有些形状的变化常常令人不可思议,怪异但并不残忍,人们不由得为之哄堂大笑.
在动画艺术中,变形并不是唯一的表现手段,但却是动画影片一个基本的形式特征.由于三维变形技术的欠缺,二维的变形拥有无可比拟的表现潜力和优越性.正因为如此,《埃及王子》在这一表现手段的运用上远远逊于《大力士》.在动画影片《大力士》中,二维变形从影片开始第一场女神歌唱的旋律中就已开始运用,奖杯上的环带变为梯子.其后,无论是死神之王凯蒂斯的变脸,怪物痛苦与慌张的形体变化,还是场景中物体的变形,无不显露出变形,这一动画艺术特有的活动机制.
动画作为一种具有高度假定性的艺术,它的特点是不追求画面的逼真性,动画影片主要借助于幻想、想象和象征,运用夸张、拼贴、变形的手法以达成审美的或某种意念的传达.动画的这种在内容与形式上重视想象力和夸张变形的特征,决定了它在故事的架构、情节的安排、人物的造型上较之其他一切艺术具有更大的自由,它完全不受视觉上的真实可信度和操作上的现实可行性的制约.因此,变形作为动画艺术一个基本的表现手段,便可以天马行空地创作出种种现实所无法企及的人物角色与时空境界.如:迪斯尼根据古希腊神话故事改编的动画影片《大力士》,其中半人半马的怪物涅修斯,强悍无比的独眼巨兽,人与山羊变形组合的菲洛斯,以及《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的种种奇幻世界与《亚特兰提斯》中的失落久远的神奇帝国,这些形形色色古怪奇特的人物角色以及那些光怪陆离的时空场景,只有在假定性的神话世界中才会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
“动画影像是艺术家创造出来的视觉形象,在面对观众播放之前完全是动画艺术家的假设,即创作过程是假定性设想:形象假设、动作假设、表情假设、环境假设、声音假设等等.影像构成是假定性的:演员是创造的形象(偶或画),环境道具是制作的模型和绘画;欣赏与解读是假定性的:观众被动画片似乎逼真的动态视觉和听觉所感染,并认同由此而产生的幻觉以及想象,明知其不是真的生命却要信以为真地被感动,被说服……”[3]
由此可以确定,变形作为一种造型手段,其表现特征完全是由动画艺术自身的假定性需要所决定的.
“将世界上伟大的童话故事、令人心动的传说以及动人的民间神话变成栩栩如生的戏剧表演,并且获得世界各地观众的热烈响应,对我来说已成为一种超越一切价值的体验和人生满足.”[4]华特·迪斯尼这段足以令人激动不已的名言,不但充分表现出他对动画事业的热爱,而且还从侧面流露出他作品题材的来源.在动画艺术作品中,有相当数量的作品取材于童话、传说、神话和寓言故事,在这些充满奇思妙想的神话世界中,变形作为一种造型手段,往往是由动画艺术题材自身需要所决定的.
在迪斯尼早期的动画影片《仙履奇缘》中,根据题材自身的需要,变形这一手段得到了充分的发挥与运用.少女仙杜丽娜在继母查明夫人的虐待下,整日劳作,不是生火做饭,就是洗碗打扫房间,难得空闲.尽管如此,她的内心依然希望有一天心中的彩虹会带着笑容而来,自己的梦想会变为现实……,这一天终于到来了,本城的国王向全城发出通知,邀请一切未婚女子出席皇宫举办的盛大舞会.仙杜丽娜心里清楚,要想使自己这样一个地位低下的平民女子登上公主的宝座,必须得从头到脚进行一次脱胎换骨的革命.然而对于仙杜丽娜来说,一件衣服、一条项链,哪怕一个最小的首饰都是极大的奢望.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在神仙教母魔棒的挥动下,仙杜丽娜眼前的南瓜变成了豪华的马车,昔日的伙伴(小老鼠)变成了高头大马,布诺(家里的狗)变成了仆人,老马变成了自己的御驾……在皇宫盛大的舞会上,美丽迷人的仙杜丽娜与风度翩翩的王子,伴着华尔兹醉人的旋律双双坠入爱河.
《仙履奇缘》中一个灰姑娘变成公主的神话,千百年来一直表达着饱经苦难的下层民众的美好愿望,这些美好的愿望只能寄托于神话故事方能得以实现.然而在神话题材的动画影片中,在同样给予勤劳善良的人们祝福的同时,变形完全是由于动画题材自身需要所决定的.
阿恩海姆曾经指出:“在问题解决者的头脑中,当然会进入一种他想要达到的目的本身特有的‘意象’,这种意象会对头脑中原有的意象施加压力,而且竭力迫使它按照目前任务的需要而发生变形.这就是说,正是这种‘目的意象’的需要,才促使了对现有结构的重新组织”[5].
在动画影片创作中,许多动画编导在影片的故事情节发展中有意识或无意识地努力去追寻阿恩海姆的这种“目的意象”,运用变形这一强有力的手段去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以此重新组织自己作品的架构,以期达到一种最佳的理想境地.
德国著名的动画系列片《巴巴爸爸》,就是阿恩海姆这一理论的忠实实践者.影片中利用变形作为造型手段,推动故事情节发展的例子不胜枚举.
《巴巴爸爸》讲述的是“巴巴爸爸”及其家人的故事.一个天气晴朗的下午,在弗朗索瓦家中,巴巴爸爸诞生了,最初它只是土地里的一个小球,遇到雨水便迅速长大,破土而出,成为一个无比硕大的茄梨模样的粉色精灵.可是弗朗索瓦一家将它送进了小城的动物园中,由于难以忍受孤独寂寞,巴巴爸爸索性逃离了动物园.在逃跑的路上,巴巴爸爸偶然遇见一栋四层楼燃起了大火,火势汹涌、浓烟喷簿而出,楼内的人们面对突起的灾难惊恐万分.在自身魔力的驱动下,巴巴爸爸毫不犹豫地变成了一部墙梯,将困于楼内的人们一一救出.这种化险为夷、逢凶化吉的叙述方式是变形在动画影片中推动故事情节发展的典型例证.还有巴巴爸爸与弗朗索瓦﹑克洛迪娜去海边野浴,他们没有更衣室,巴巴爸爸便摇身变为一间浴室,供大家换泳衣.再有,当他们看到一艘舰艇驶过海面时,巴巴爸爸瞬间又变成了一艘汽艇,弗朗索瓦和克洛迪娜身居其中悠闲地观赏五光十色的海底世界.随着动画系列片《巴巴爸爸》故事情节的不断发展﹑深入,人们才会真正领会到,变形作为一种表现手段在推动影片故事情节发展上所发挥的巨大作用.
动画艺术既不是照相,也不是写生,动画艺术最大的特点就在于变形.变形,一方面根据唯美主义对动画艺术中的人物加以美化,神采流溢的双眸,飘逸如云的长发或垂放如披泻的瀑布以及绘制成各式各样的怪异形状.人物的服装和配饰更是极尽匪夷所思之能,其架构精丽之巧,不仅完全符合现代流行的审美观念,而且还大有超越与引领时尚之势.另一方面,对于环境设计,变形同样是在大胆明丽的想象中,依据原型而塑造出令人叹为观止的场景.如:日本动画片《圣传》中的善见城,枣核型的主建筑与水底的修罗城相映成趣,主城周围的水道与辅城排列成交错的六芒星形状,气势恢弘,营造出一种充满东方神秘主义色彩的神话氛围,令人惊叹不已.总之变形在整个动画艺术创作中,不论是对角色的设计,还是场景的塑造,不论是题材自身的需要,还是推动故事情节发展的要需,其意图都是利用动画这一艺术载体对编导自身所构建的“世界”的表现与再现.然而变形作为动画艺术创作的一种手段,始终拥有着自己完全独立的活动机制.变形可以表达人们的任何思维,这些使它成为动画艺术活动中最卓有成效的工具.
[1] H·里德.艺术的真谛[M]. 王柯平,译.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87.
[2] 铃木伸一.动画实例教程[M]. 马 然,译.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05.
[3] 阿恩海姆.视觉思维[M]. 滕守尧,译.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1987.
[4] 贾 否,路盛章.动画概论[M]. 北京: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2002.
[5] 易欣欣.影视动画经典作品剖析[M]. 北京:海洋出版社,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