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祥耿
(华南师范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广东广州 510631)*
早期西方马克思主义实践观探析
曾祥耿
(华南师范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广东广州 510631)*
早期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从马克思唯物史观理论基础的“现实的人”及其实践活动入手,将“实践”确立为社会历史观的理论基石,指出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一种实践哲学,是建立在实践基础上的“绝对历史主义”,并在理论探索过程中实现了实践观的话语转换。
实践观;实践哲学;话语转换
马克思立足于现实存在,认为自然是人类实践的对象,其本质是由人的实践活动赋予的;社会作为各种社会关系相互作用的动态过程及其产物,也是通过实践活动来加以建构的。早期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卢卡奇、柯尔施、葛兰西等思想家正是通过对马克思理论学说的解读,把“实践”置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础和中心地位,指出历史发展的规律就体现在人类的实践活动中。
马克思主义哲学认为实践是社会的本质,应从人的实践活动出发去理解社会,或者说,把社会“当作实践去理解”。在揭示社会本质的同时,马克思指出了人是社会历史的主体,“全部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无疑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1]67但是,“社会不是由个人构成,而是表示这些个人彼此发生的那些联系和关系的总和”。[2]这些社会关系包括经济关系、政治关系、法律关系、道德关系、血缘关系等,亦即社会中有生命的个人是“现实的人”。
“现实的人”是“从事活动的,进行物质生产的”人,这首先从质的规定性层面区分了人和动物的差异;接着,他们在从事实践活动、进行物质生产时,势必要与自然界和其他的人打交道,从而产生了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在这些关系的形成过程中,“现实的人”面临着前一代留传下来的“现成的东西:生产力、资金和社会交往形式的总和”,[1]93这些总和“预先规定新的一代本身的生活条件,使它得到一定的发展和具有特殊的性质”。[1]92他们通过自身的实践创造性,“继续发展前一代的工业和交往,并随着需要的改变而改变它的社会制度”。[1]76“现实的人”这种实践性质的深刻内涵在马克思著作中有着充分详尽的表述。如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马克思指出“对对象、现实、感性”,要“把它们当作感性的人的活动,当作实践去理解”。[1]58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指出:人的“这种活动、这种连续不断的感性劳动和创造、这种生产,正是整个现存的感性世界的基础”。[1]77
“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1]57马克思认为,旧唯物主义从客体原则出发,围绕思维与存在的关系,解决了自然界先在性的问题,并用自然界说明社会,阐明世界“是什么”、“怎么样”,为人们提供了观察世界的方法和原则。但这只是在“解释世界”,而马克思强调的“现实的人”及实践活动,则是要解决人的实践对自然界的超越问题。在“人创造环境,同样,环境也创造人”[1]92的动态传承过程中,“现实的人”不断地发展着自身的各种潜能和素质,从而使自身成为自由而全面发展的人,这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中心点所在。亦即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一种要求从“现实的人”及其发展原则来改变世界的哲学,它要使世界成为属人的世界,人们在这一世界中能感到自己作为“人的存在”。这也是马克思主义以“改变世界”为目的的实践哲学的基本内涵。
卢卡奇认为,第二国际的马克思主义者奉行机会主义路线,把马克思主义哲学“庸俗化”、“自然主义化”,是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中人和历史的本体论地位与作用的蔑视和忽略;他们的理论观点不能说明“事实的历史性”。因为科学事实是否具有“准确性”和“纯粹性”,不是由自然本身决定的,而是历史的产物。对于旧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无法科学解决的问题,只有走向历史,“几乎每一个我们所察觉到的没有解决的问题,在寻求解决时都把我们引向了历史”。[3]161历史的真正本质是人类的创造物,在于人的实践能动性。它作为客体和对象,并不是与实践主体无关的、完全外在于人的自在客体,而是人类通过实践活动创造出来的,是“人类的创造物”。鉴于此,历史克服了实践主体和客体的对立,“只有历史过程真正扬弃了客体和客体概念实际的独立性和它们的结果造成的僵硬性”。[3]162历史不仅具有自身的客观属性,还具有人的主体属性。而在历史领域中,实践活动主体的人是中心,是“所有一切社会事物的标准”。因此,在卢卡奇看来,马克思主义是一种“绝对历史主义”。
柯尔施也针对当时的教条主义及修正主义的缺陷,对两者进行激烈的批判,并提出了“实践社会主义”的理论思想。他认为,人是历史的创造者,应该从人的实践出发理解历史的意义,进而把人的实践活动、社会历史的运动看作是理论与实践相统一的过程;在强调人能动作用的同时,应该将自然界纳入到人类历史的研究之中,反对过于强调环境对人的影响,而忽略人对环境的能动作用的理论观点。基于此,他强烈地批判了教条化的马克思主义对物性的崇拜和对意识与对象关系的形而上学的理解。“柯尔施凭借‘理论与实践统一的原则 ’、‘历史 ’、‘现实 ’等概念,批判第二国际的教条主义者的自然主义倾向,指出他们由于不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实践基础,割裂了理论与实践统一的原则,造成了对具体历史过程在认识中的分裂和片面化,从而用前一个历史时期产生的旧理论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硬性规范工人运动的新实践,以致使马克思主义的实践的革命的特征消失了。正是这种落后于现实的僵化的教条主义,在新的革命高潮到来时,‘导致了马克思主义的决定性危机’。”[4]
葛兰西将马克思主义哲学径直称为“实践哲学”,认为“实践哲学”是一种超越了近代传统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现代哲学。他在论及“实践哲学”时指出:“‘一元论’此词的意思是什么?它肯定不是唯心主义的一元论,也不是唯物主义的一元论,而倒是具体的历史行为中对立面的同一性,那就是与某种被组织起来 (历史化)的‘物质’,以及与被改造过的人的本性具体地、不可分解地联结起来的人的活动 (历史—精神)中的对立的同一性。”[5]58这一以“实践哲学”为核心而构建起来的包括国家与市民社会理论、知识分子与文化领导权理论、社会进步与文化批判理论等,在早期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发展过程中占据着非常重要的历史地位。葛兰西注意到,从历史主义出发研究意识和认识过程,既凸显了人的社会实践功能,又承认人的实践活动不能为所欲为,而是受到具体的历史条件制约,受生产力限制的;但他反对把认识对象界定为脱离人的实践活动的、纯粹的、“客观性”的自然界。在他看来,脱离人的实践活动的、纯粹的、“客观性”的自然界是不存在的。人们在发挥主观意识的认识过程中,是有目的、有针对性地选择客体,“我们对事物的认识无非是我们自己、我们的需要和我们的利益”,[5]54使客体成为一种包含着人的实践活动在内的客观存在。他明确指出:“并不存在独立的、自在和自为的现实,而只存在处于同那些改变它的人们的历史关系之中的现实。”[5]20
卢卡奇通过对马克思主义的解读,认为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一种新型的实践论哲学,实践所要改造的世界是一种存在,而这一存在问题必然与人的生活实践密切相联。他以劳动实践为基础,将其看作人的行动的过程,并通过对社会再生产的分析,揭示了社会存在再生产的内涵。在他看来,社会存在包括两大类型的再生产:一是构成社会组成成分的有机生命的再生产,这是“一种生物的生物学存在的那种生命过程再生产”;[6]141二是社会存在的再生产,这是一种使众多社会因素发生变化的再生产趋势。有机体的再生产以“周围世界的彻底变化”为根基,社会存在的再生产以“劳动能够生产出比维持劳动者自身再生产所需的更多的东西这一根本特征为基础的”。[6]141很明显,两种再生产形式的区别就在于前者的这种生物学生命的再生产形式,并不体现社会的本质,而后者具有社会的本质。“承认两者的区别并不是否认它们在社会中的联系,人作为有机体,在社会中承担着主体角色,它的实存首先取决于它的有机属性,它必须具有保证自身和保存类的趋势,保证自身的繁衍。但作为社会存在物的人,他所显示的特点就是不断地使有机物的自然属性退却,而越来越多地展示其社会属性。”[7]人从自然属性向社会属性的不断转化过程中,劳动实践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卢卡奇明确指出:“劳动把目的性和因果性之间的以二元论为基础的、统一的相互关系引入了存在之中,而在产生劳动之前,自然界中只有因果过程。因此,这类由两个方面构成的整体,只是在劳动及其社会结果当中,只是在社会实践当中,才现实存在着。”[8]依据劳动实践目的性和因果性的多层次阐释,卢卡奇具体阐明了整体人类实践活动的演变机制,进而揭示了社会存在本体论的基本结构。显然,卢卡奇确认劳动实践的地位,利用劳动揭示社会存在的所有规定,无疑从本体的意义上肯定了劳动实践的地位。
早期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在强调劳动实践的同时,也将实践活动渗透到意识形态层面。柯尔施和葛兰西通过对市民社会、霸权、政治与意识形态之间的关系问题进行政治“实践”探讨,呈现出其意识形态理论中的政治“实践”特征,从而表达了他们的实践哲学思想。柯尔施以市民社会范畴作为理论研究的出发点,将马克思的意识形态理论放进自己的理论框架之中,并对其作出新的诠释。“资产者把无产阶级革命的社会主义理论,称作是理论与政治的‘非科学的’结合。反过来,社会主义者把整个资产阶级的社会科学称之为纯粹的‘意识形态’。”[9]2他指出,与黑格尔明显不同,马克思“不再是从市民社会最初发展阶段的和同封建中世纪社会相对立的立场,去看待市民社会”,而是“把市民社会当作按其全部特征而言,是历史的从而也是历史上暂时的社会组织来看待。他研究它的产生与发展的整个历史过程,以及在其中所包含的和导致使其产生革命变革的不断发展趋向”。[9]4-5因而“马克思的这种新科学是我们时代真正的社会科学”。[9]5与柯尔施一样,葛兰西也是从市民社会的批判研究入手,逐渐形成了自己的“霸权”理论。“霸权”理论是葛兰西讨论政治 (包括市民社会和国家政党)和意识形态问题的核心范畴。通过对市民社会的分析,葛兰西获得了对意识形态的理解:意识形态不是作为以真理或虚假意识为标准来进行测量的对象,而是根据意识形态的功能及其在阶级斗争中所发挥的作用来加以分析的。葛兰西把对意识形态的理解与政治联系在一起的,从而维护了意识形态的政治性维度。
早期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卢卡奇、柯尔施、葛兰西等思想家从马克思唯物史观理论基础的“现实的人”及其实践活动入手,把“实践”作为自身社会历史观的理论基石。在这一基础上,他们进一步针对马克思唯物史观中的历史辩证法、主客体关系、社会本质、意识形态等理论问题,进行了“挖掘 ”、“补充 ”、“修正 ”和“完善 ”,以此阐明社会生活的“实践的旨趣”。
[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 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46卷上[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2201
[3]卢卡奇 1历史和阶级意识——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研究[M].张西平,译 1重庆:重庆出版社,1989.
[4]周穗明,等 1新马克思主义先驱者[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1998:81
[5]葛兰西 1实践哲学 [M].徐崇温,译 1重庆:重庆出版社,1990.
[6]卢卡奇 1关于社会存在的本体论:下卷 [M].白锡堃,等,译 1重庆:重庆出版社,1993.
[7]刘卓红 1历史唯物主义新形态的探索[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1911
[8]卢卡奇 1关于社会存在的本体论:上卷 [M].白锡堃,等,译 1重庆:重庆出版社,1993:111
[9]柯尔施 1卡尔·马克思——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和阶级运动[M].熊子云,等,译 1重庆:重庆出版社,1993.
Conception of Practice in EarlierWesternMarxism:A Review
(College of Politics and Adm inistration,South China Nor mal University,Guangzhou510631,China)
ZENG Xiang2geng
EarlierWesternMarxists,starting from“real2world men”and theirpractice,on whichMarxist materialist conception of history was based,defined“practice”as the theoretical foundation of their sociohis2 torical conception;they argued thatMarxism was a practice2oriented philosophy and an“absolute historicism”based on practice;they then successfully transformed their discourse into a practice2centered one in their theo2 retical exploration ofMarxis m.
conception of practice;practice2oriented philosophy;discourse transformation
B089.1
A
100125035(2010)0120085204
2009201208
曾祥耿(1979-),男,广东汕头人,华南师范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博士研究生,广州民航职业技术学院社科部讲师。
(责任编辑 吴月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