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务契约与和谐财务

王棣华

(东北财经大学 内部控制与风险管理研究中心，辽宁 大连 116025)

一、概念简析与相关研究

在财务领域，由于文化积淀不同，西方人重视财务契约，中国人重视和谐财务。

按照契约论理念构建社会是西方人数千年的奋斗目标，按照财务契约从事财务活动也可以说是西方人从事财务工作的奋斗目标。西方人认为天赋人权，人生而平等，人们有追求和维护自身利益的权利。但人们在追求自身利益时难免斗争，为了避免冲突升级带来的不良后果，就需要通过契约加以规范约束。契约精神已经成为西方人的价值取向。财务契约成为规范约束人们财务活动的准绳。

现代财务契约理论的形成受到财务学、经济学、法学等多个学科的影响。从财务学角度来看，自有资本和债务资本之间的利益冲突需要靠财务契约来解决。另外企业所有者和经营者之间的委托代理问题日趋严重，也需要财务契约来降低代理成本和提高经济效率。从经济学角度来看, 财务契约有助于解决在一定控制权下不同类型的索取权人之间的资源配置所产生的激励效应问题。从法学角度来看，股东与债权人之间的利益冲突与生俱来，但又需要在统一资本前提下进行运作，这就需要法律制度(包括财务契约)加以调整。财务契约理论实际上是财务理论与法学理论的结合。

无论西方还是中国，财务契约活动的历史都是非常悠久的。但财务契约理论概念的提出时间却不长，是在1979年由史密斯和华纳提出的。后来西方国家在财务契约理论方面进行了大量研究，重点是在债务契约方面。

学者们对西方财务契约理论进行了比较深入的研究，提出了许多模型。如财务约束模型和重新协商模型； 对控制权配置有控制权配置模型和索取权多样化模型。这些模型也从不同的角度为财务契约结构提出了建议。总之, 投资者保护其权益的机制是财务契约，经营者、债权人保护其权益的机制也是财务契约。

财务契约理论的主要内容是财务契约是有成本的，财务契约的设计是关键，最优财务契约的设计能够降低代理成本。

和谐财务源于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和谐思想，是和谐与财务的有机结合。财务契约源于西方传统文化中的契约论思想，它是平等、自由、权利等规则和意识与财务的有机统一。

西方学者对“和谐”概念的提出最早源于法国经济学家弗雷德里克·巴斯夏在1850年所著《和谐经济论》。他在该书中指出，建立在以平等交换为基础的利益是和谐的利益。但是书中并没有企业和谐财务理论的研究。目前还没有发现英文的有关企业和谐财务问题研究的文献。

追求和谐是我们中国人数千年的奋斗目标，和谐财务也可以说是我们从事财务工作的奋斗目标。追求和谐并非不承认差异和矛盾，人与人之间的差异和矛盾永远存在，但能够在一定的原则下达到统一与和谐。财务关系人之间也同样如此。

在国内诸多学者的关注及推动下，和谐财务理论应势而生，已经有了一定的发展。目前，财务界提出和谐财务的概念，是以可持续发展理论、企业社会责任理论、利益相关者理论、企业公民身份理论、利他经济学理论为基础，从价值观、资本构成、企业假设、企业目标等方面构建了和谐财务的基本框架，提出了经济价值、社会价值、生态价值之间的和谐，物质资本、人力资本、社会资本、生态资本之间的和谐；经济人、社会人、生态人之间的和谐；经济盈余、社会盈余、生态盈余之间的和谐，及价值分配的和谐等理念，对财务管理的目标提出了新的要求。如郭复初(2006)认为中国经济面临着增长方式的根本转变，必须树立科学发展观的指导思想，发挥现代财务对经济可持续发展的保障功能。而汤谷良(2007)则从管理增长、追求盈利和控制风险三个财务维度构建一个多维、立体并便于操作的战略规划，分析了企业和谐发展战略的构建。

但是，和谐财务理论尚处于理论探索阶段，很多研究尚不成熟。早期有学者对和谐财务问题进行过研究探讨，如黄国辉(2005)提出和谐财务的建设应从和谐社会的“六大特点”即“民主法治、公平正义、诚信友爱、充满活力、安定有序、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入手，从财务管理的特点出发研究和谐财务体系的构建。温素彬(2006)则站在利益相关者价值导向的财务管理体系角度，分别从多重价值的和谐、多重资本的和谐、多重身份的和谐、多重目标的和谐四个方面探讨和谐财务的基本理念。但这些零散的研究成果在当时并没有引起众多学者的关注，也没有就此展开研究。实际上，直到近两年来国内学者才开始对和谐财务展开比较系统、全面的研究，但是，和谐财务理论仍有许多领域值得学者们进一步探索，需要进一步完善和谐财务理论，推动其发展。

何谓和谐？我们在理解和谐财务中的和谐一词时，不能望文生义地简单把它视为“匹配”、“一致”的同义反复，或者说预设为中文字面上的“和谐”。在《高级汉语词典》中，“和”具有“和睦、融洽”、“喜悦”、“同心共济”之意；“谐”具有“配合匀称”、“各部分之间协调”的含义。企业和谐财务中的“和”、“谐”也应分别赋予不同的含义，其中“和”是指通过财务制度、财务规则、财务惯例、财务文化等在企业中形成一种氛围、环境，以环境诱导、文化熏陶、自我主导、行为自律等手段创造一种环境和氛围，并以这种环境和氛围对财务主体进行持久不断的渗透、熏陶，间接地影响财务主体行为，使其产生自适应行为，选择企业所期望的行为。和谐财务中的“谐”是指针对企业财务中存在的问题，通过对企业财务目标、任务、功能等进行规划、安排、设计、分解和调度等，科学地规定财务人员的工作程序和责任，制定科学、可行、有效的解决方案以及执行的方法、技术等，以寻求各要素之间更合理、更有效率。

实际上，和谐财务的提出并不是为了迎合政治利益或者追求个性与创新，而是市场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是经济人利益角逐的必然结果。在经济全球化和信息化将世界紧密联系的影响下，企业的竞争已进入利益共享的合作竞争时代，以前那种闭门造车式的经营模式，单纯的竞争环境早已退出了历史舞台，那种一方总是想着如何吃掉对方的“零和博弈”也已不再适应时代的发展需要。竞争对手之间应当寻求和谐相处的可能性，寻求建立合作的具体途径，将各自的优势整合起来，达到共赢，只有这样才可以真正实现现代企业的可持续发展。中国政府看到了世界局势的新变化，创新性地提出了建设“和谐世界、和谐社会”的伟大构想。而财务作为事关企业生死存亡的核心资源，企业作为社会的中流砥柱，如果不从根本上转变以前“唯股东利益至上”的财务观念，不从根本上转变唯利是图、“零和博弈”的狭隘的财务理念，那么企业将很难适应经济一体化的国际市场竞争，也必然会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败下阵来。

实际上，和谐财务是一个中国本土化的概念，是国内财务学者基于和谐社会构建的大背景，通过对国内财务环境的深刻解读所提出的一种旨在运用科学发展观指导企业财务活动的财务理论，是运用和谐管理理论研究财务活动的结果。

二、财务契约与和谐财务的相同点

西方的财务契约理念与中国的和谐财务精神虽然概念不同，但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面对各种各样财务活动和财务关系时，都在追求一种协调，有序的财务运行体系，实现财务的安定祥和，达到利益相关者的财务目标。

第一，两者都承认差异，承认人都有各自不同的利益需求。和谐财务的前提是“和而不同”，即财务关系人是不同的个人和组织，他们之间存在着差异和矛盾，需要求同存异、相辅相成、共同成长。财务契约也坚持了财务关系人“不同”的观点，缔结财务契约的各方是不同的实体，有不同的利益需求。财务契约承认差异，承认矛盾，允许不同的财务关系人的不同价值追求。在差异基础上的统一才能和谐。所以财务契约与和谐财务的基本观点首先是承认财务关系人的“不同”的客观性，坚持矛盾的对立统一观点。以此来推动财务管理的改善和发展。

第二，两者都在做统筹兼顾工作。既然每一个财务关系人都有其不同的一面，但也有许多共同的东西，这就要用对立统一的观点来对这些不同进行统筹兼顾，实现财务关系人的共同目标。这是财务契约与和谐财务的关键所在。和谐财务的实质就是强调财务关系人在处理各种矛盾时要善于协调差异，减少冲突和内耗，兼顾整体利益，形成和谐统一的局面。财务契约签订意味着财务关系人之间的利益要达成共识，这种一致性有助于整体利益的实现，有助于财务活动的健康发展。这其实是需要做大量统筹兼顾工作的。

第三，两者都在做系统最优化工作。和谐财务思想是中国人理财的重要指导思想。不同的财务关系人共处于一个理财系统，我们如何使系统最优呢？方法主要有财务关系人彼此取长补短、相互促进、共同提高，实现财务和谐发展。财务契约的设计原则也是按照系统最优化思想进行的，财务契约是一个系统，各个财务关系人作为子系统，要想达到有序、协调、相辅相成、共同发展状态，就需要按照系统最优化原则办事，通过财务关系人之间的功能互补，实现财务关系人整体利益的最大化，使整个财务处于良性、互动、和谐状态，即财务系统最优化状态。

三、财务契约与和谐财务的不同点

财务契约与和谐财务具有内在一致性。但由于中西方文化、思维方式及两种理念应用于社会现实，财务活动的功效存在一些差异，所以还需要深入认识他们的不同，以便洋为中用。

第一，两者的侧重点不同。西方文化侧重于矛盾的斗争性，崇尚竞争，财务契约的目的是为了消除过分竞争的不良影响。中国文化侧重于矛盾的同一性，重在消除矛盾，崇尚和谐，和谐财务是“和合”文化精神的具体体现。

第二，两者的思维方式不同。西方人的思维方式是重视个体，主张个性张扬，宣扬人的主体权利至上。财务契约是在不损害个体利益的前提下达成的。中国人的思维方式是重视整体，先求整体优化，再解决个体问题。和谐财务是在优先考虑整体财务利益的前提下，再考虑各个个体的财务利益。

第三，两者的性质与内容不同。西方的财务契约是他们进行财务管理的一种有效工具，他们重功利，以法律手段解决利益纠纷问题。中国的和谐财务是中国人进行财务管理的一种有效手段，他们重整体，讲仁义，强调财务自律，希望大家都有利，往往是以协调的方式解决利益不平衡问题。和谐财务强调财务管理者的德行，要求以身作则。

四、启 示

由于中西方文化的不同，对待财务问题的看法和处理必然存在差异。但当今世界，国与国之间的界限日趋模糊，财务交往更加纷繁复杂。不同社会文明下的财务活动所形成的财务关系的处理需要我们更加理智地进行。西方的财务契约和中方的和谐财务理念各有优劣，需要在交流对话中取长补短，共同进步。怎样才能达到这一目标呢？笔者认为应当将西方的财务契约理论和中方的和谐财务理念进行融合，然后做到和谐与竞争的辩证统一、整体与个体的共同发展、财务自律与他律的有机结合。

第一，和谐与竞争的辩证统一。我们对和谐财务的研究不能仅强调其矛盾的同一性。和谐财务既是一种客观存在，也是一种发展规律和奋斗目标。任何事物都是矛盾的，矛盾双方既有同一性，也有斗争性。我们应该吸收西方财务契约思想中强调斗争性的优点，同时避免其缺点。传统的和谐财务思想如果不发展，仅仅强调财务关系人之间的和平共处，就容易使人产生惰性，不思进取。所以我们应当取西方财务契约思想中斗争性之长，同时发挥和谐财务同一性之长，充分发挥和谐和竞争的各自特长，既在财务竞争中获取活力，又在财务合作中求得和谐。这样才能在新的环境下找到有利于财务发展的最佳状态。

第二，整体与个体的共同发展。个体和整体是矛盾的统一体。辩证地处理个体与整体的财务关系，才能真正实现财务契约与和谐财务的融合。我们重视整体和谐的财务思想，这有利于形成良性财务关系，增强整体凝聚力。但这种思想也容易压抑个体的创造性，不利于财务效率的提高。西方重个体的财务契约思想，强调个人财务权利，容易激发个人的创造性。但整体利益至上观念不强，不利于整个社会的财务和谐。因此，进一步发扬以整体为本位的和谐财务思想，吸取财务契约以个体为本位思想的可取之处，消除两者的消极因素，根据实际情况加以褒扬和限制，获得整体与个体的共同发展，实现真正的财务自由。

第三，财务自律与他律的有机结合。人们为了更好地处理财务关系，需要规范人们的财务行为。一方面需要一种内在的方式，即财务自律，另一方面需要一种外在的方式，即财务他律。我们传统的和谐财务思想强调的是财务自律，重仁义，讲修养，在调节财务关系人之间的矛盾时，多采用情感方式。它强调理财者要从自身做起，完善人格，提升素质，尊重他人的愿望，避免财务矛盾激化。但这种财务自律的道德教化方式，缺乏严格财务规范，对于解决复杂的财务问题并非易事。西方传统的财务契约思想强调的是财务他律，重视财务规范和法律建设，在处理财务关系之间的矛盾时，多采用法律方式。它强调理财者要依法办事。但这种财务他律的法制化方式，容易造成人们之间财务关系的冷漠，不利于人的全面发展。所以，我们一方面要加强道德建设，提高理财者财务自律水平，另一方面也要加强财务法制建设，依靠财务他律来规范人们的财务行为。把财务自律和他律结合起来形成良性互动机制，真正调动财务关系人的积极性，从而实现人们追求财务自由、财务公正的目标，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财务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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