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莉莉
恋恋笛安
□王莉莉
我坚持写下去,总会感动到一个两个辛苦生活着的人,让我们一起在故事里面重新记取某些高尚的东西。——笛安
青春文学粉丝嘴里念念不已的“美笛”——笛安,永远巧笑嫣然、谦和有礼。她生长在一个文学世家,是著名作家李锐和蒋韵之女,是个不折不扣的“文二代”。这是她竭力逃避却躲不开的话题,其实,她的父亲恰恰是第一个劝她不要走文学之路的人,但笛安依然倔强地守护着自己的文学梦。
2003年,她的处女作《姐姐的丛林》,以对中年人的世界和成长中的情感内核的独特描述受到好评,风头甚至胜过安妮宝贝的《莲花》。2004年,她刊登在《收获》上的长篇小说《告别天堂》,又被称为“最具艺术水准的青春小说”。
笛安真正崛起,是遇到郭敬明后。当笛安惴惴不安,疑心她的远离青春、讲述父辈伦理题材的小说《西决》远远背离了商业和读者时,是郭敬明坚定地肯定了她这部作品的价值。
果然,《西决》一经出版,便多次荣登畅销书排行榜首位,笛安因此获得2010年华语传媒文学大奖“年度新人奖”。
镁光灯下,笛安一脸青涩,急于解释“淘汰掉韩寒的,是最终的年度散文家获奖者,不是我”。
我想有很多人都不会忘记那天晚上,南音班上的晚自习。当然了,并没有发生任何惊心动魄的事情。若是用最平淡的一句话来概括,那只不过是一群调皮的学生祝贺了一个老师的三十九岁生日。这么一想的话,整件事情都变得无趣起来。可是我的小叔每次说起那个晚自习的时候,就会微笑着抚摸着自己的胸口跟我说:“西决,我这一辈子,没有任何遗憾了。”我在旁边看着死而无憾的他,暗暗告诫自己,等我过了三十岁,我绝对不允许自己有这样的一个肚子。
《西决》精彩内文选摘
夜晚时候,所有建筑物都比日光下表情丰富。因为没有那么多人进进出出,它们终究可以卸下一些伪装,然后暴露出自己蕴含于身体最深处的庄严。总之,学校里那条通往各个教室的、蓝紫色大理石的走廊总是给我这样的感觉。南音他们班暗沉沉的嘈杂声就这样隐秘地传了出来。按捺不住的某种兴奋和骚动。然后我就看见,居然有别的班的学生,也往南音她们的教室里跑。教室的后门大敞着,进进出出的都是默契地压低说话音量的孩子们,预示着有什么东西正在酝酿。我用鼻子闻得出来,那种令人心跳的,筹谋什么的气味。
“郑老师,来,进来。”南音班上的一个女生招呼我。
他们把教室变成了一个展览厅。恐怕这一切布置都是在晚饭的时候进行的。墙壁被他们弄成了一种泛着紫红的咖啡色。上面贴了很多的照片,好像还有被放大了的剪报的扫描,以及看上去年代久远的品质粗糙的作文纸。这个时候郑南音看见了我,笑嘻嘻地给我拿来一张椅子:“坐吧,你坐到教室最后面去。今天你也是观众,连嘉宾都不算。”
“还有嘉宾?”我惊讶。
“当然了。”南音得意地笑了,“嘉宾,兼任摄影师。”
人群里果然有个挂着很专业的相机的年轻女人。这个时候教室的前端传来一阵喧嚣:“来了,来了。”怀抱着一叠试卷的小叔刚刚出现在讲台旁边时,室内的六盏日光灯不约而同地灭了。非常简单的灯光设计,难就难在整个世界漆黑一团时,所有孩子默契地保持了安静。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自然是不出我所料的。有蜡烛被点燃了,一小团一小团的火光,零星而不规则地在课桌上开放,然后音乐响起来了,这时候我才注意到他们把简陋的音响设备放在了我的椅子旁边——一个插着音箱的MD,于是我不得不保持肃静,忍受着超重低音像一颗律动失常但是无比强劲的心脏那样,神经质地攻击我的耳膜。
我曾怀疑我走在沙漠中,从不结果无论种什么梦。才张开翅膀风却变沉默,习惯伤痛能不能算收获。庆幸的是我一直没回头,每把汗流了生命变得厚重,走出沮丧才看见新宇宙。
海阔天空,在勇敢以后;要拿执著,将命运的锁打破。冷漠的人,谢谢你们曾经看轻我——
我情不自禁地微笑。在他们这个年龄,总是喜欢用歌词来把握世界万象的。虽说简单,也动人,尤其是当歌曲唱到淋漓尽致的时候。然后,灯亮了。小叔错愕地站在讲台上,已经有很多年,我没见过他这种毫无防备的表情。
“郑老师!”他们班的班长笑吟吟地站起来,“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郑老师。”这句话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小叔环顾着四周,脸色微红,把怀里那叠试卷抱得更紧了。似乎在这满室的烛光和照片里,他已经找不到地方把那些试卷放下来。然后他的目光移到了黑板上,黑板上画了很多花边,花团锦簇的中央,是一句话:
“他们扔给隐士的是不义和秽物。但是,我的兄弟,如果你想做一颗星星,你还得不念旧恶地照耀他们。”
出自那个名叫尼采的疯子,《创造者的路》。
“这个,这个是,”小叔的声音几乎是怯生生的,“你们从什么地方——”
“郑老师,”挂着相机的特邀嘉宾笑了,“这是十年前,1996年,我们高中毕业的时候,您写在我的毕业留言册上的,您说这就是你对我们大家做人的期望。您忘记了吗?”她很挺拔地站在一群蓝白色相间的校服里,明眸皓齿,浅笑盈盈。
“江薏。”小叔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郑老师,”郑南音同学骄傲地站起来发言,“我们在搜狐、网易,所有的网上校友录里面,找到了您原来教过的学生。”她伸长手臂一挥,“这些墙上的照片、作文,都是他们寄来的。”
“郑老师,江薏姐姐知道后,就自愿来帮我们拍照。”某个角落里,一个没有起立的女生的声音,“江薏姐姐是《龙城晚报》的首席记者,拍的相片一定很好看的。”
“郑老师,”班长说,“等放学以后,我们会把墙上这些照片什么的都拿下来,一起贴在一个照相本子里送给您。这是我们高三(六)班在毕业前,送给您的礼物。”
小叔什么都没有说,我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见过类似的表情。好像是碰到了一件让他为难的事情。教室里寂静着,蓄势待发的那种寂静。这些孩子都在不约而同地等待着郑鸿老师配合着眼下的氛围,说点什么,然后他们就可以报以顺理成章的掌声和欢呼。三秒,五秒,十秒了,他们的神情有些冷却。这个时候,小叔嗫嚅着说:“谢谢,我谢谢大家。现在,”他终于慌乱地把那叠试卷放在了讲桌上,“现在我们开始上课了。今天的晚自习,主要是,主要是讲评一下前天测验的卷子。”
……
笛安作品讯息——
《西决》,长江文艺出版社2009年3月出版
责编/雪 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