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的历史价值与文化意义——读《山西革命根据地出版史》随笔

2010-01-10 14:11汪家熔
关键词:根据地山西

汪家熔

(商务印书馆,北京 100006)

出版的历史价值与文化意义
——读《山西革命根据地出版史》随笔

汪家熔

(商务印书馆,北京 100006)

出版是社会生活的反映。从古至今的出版历史生动展示了出版的历史价值——以不朽为目的、以推动社会进步为目的、以推动人民解放获得幸福为目的等等。对出版史的梳理实质上是对社会文化生活的一种反思与记忆。《山西革命根据地出版史》是对中华民族发展史上一段辉煌岁月的生动纪录,在出版史的研究中弥足珍贵。

出版;历史价值;文化意义

毫无疑问,出版是社会生活的反映,自古至今的历史,无论巨细悉藉书籍保持记录,它记录了以往至今的社会生活。

社会意识的变化也必然影响出版的目的。出版在一定历史下所实现的目的是完全不同的,研究出版历史的目的之嬗变是出版史研究的一个不小的方面。社会变化的总趋势是逐步扩大交流、互助的范围,反映在出版的目的也是同样,它的总趋势是从为小我进而为大我。

一 以不朽为目的的出版

社会活动是人的活动,人有怕死的本性,“好死不如赖活”再好不过说明了人的怕死。然而辩证法是不可抵抗的:有生必有死,于是有表达与辩证法相反的人的意愿“永垂不朽”四个字久久流传。既然是人的本性,世界必然一样,形式当然会有差别。古埃及人相信,死了的人灵魂不灭;灵魂必须依附于一个物体,于是把尸体制成木乃伊,以使其灵魂有所归宿。我们国人相信灵魂是人的另一种形态,可以独立存在,有所谓“鬼”的概念,是人“生存”的另一种形态。

不死,古人很早就明白那是做不到的,于是就转而向死而能不朽的努力。什么才能称作“不朽”?《春秋·左传》里有记载:“《传》二十四年,春,穆叔如晋,范宣子逆之问焉,曰古人有言曰,死而不朽,何谓也。穆叔未对。宣子曰,昔匄之祖,自虞以上为陶唐氏,在夏为御龙氏,在商为豕韦氏,在周为唐杜氏,晋主夏盟为范氏。其是之谓乎。穆叔曰,以豹所闻,此之谓世禄,非不朽也。鲁有先大夫曰臧文仲,既没,其言立,其是之乎?豹闻之,大 (太)上有立德(注:黄帝尧舜);其次有立功 (注:禹稷);其次有立言 (注:史佚),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若夫保姓受氏,以守宗祊,世不绝祀,无国无之。禄之大者,不可谓不朽。”

可见,《春秋·左传》里的立德、立功、立言的条件实在太高了,有谁敢和黄帝尧舜禹稷比高下!太高的标准于社会并无好处。孔子则提出了一个一般人基本可以达到的标准:他在《论语·宪问第十四》里说:“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这就为大家开创一个能够达到的话语的条件,因而基本上有了一个一般人够得上的立德、立功、立言的可能。孔子真是功德无量,对增进社会道德有着很大好处。孔子说“有德者必有言”,极大地鼓励读书人立言——不仅言能传世,而且表示他是“有德者”: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

但“言”必须传播至众多的他人,才能成为不朽的“言”。这个传播的条件在古代不很容易,有两个难点:一是当时只能口口相传而极少有传播至异地的能力,二是由谁来再传播?到唐代才解决了这两个难题之一。整个夏商周三代的诗才凑够三百首,成为“诗三百”。而唐代几乎人人懂诗,李白、杜甫写好后要念给村妇听、再修改。有了适当的文体,大家又喜爱,就有了传播渠道。但是这种传播只是横向的,大部分不能传之后世,离不朽还有一定距离。

印刷术很早就发明了,五代冯道对之有所说明,且有实践。到宋代版刻水平已经相当高,政府并容许民间使用,这就使著作复制方便了,开始有刻板,于是有技术上的“出版”(“出版”则是近代才产生的词汇)。经过印刷,所立之言能垂直向后世流传。整个清代,宋版书都认为是善本书,稀少的原因,除了时间的原因,宋版书还是离印刷术发明不远,还不是很普及,当时它就很贵族化:写底本的写家很讲究,所谓“字大悦目”,活体字,刻工刻也不容易。

明代中后期社会从上到下人欲横流,而另外又是理学盛行。这对矛盾是由出版来统一的:“理学其表,物欲内藏。”这就出现了一种现象:“书帕本”。这是官员致仕后回家乡用作送亲友的:一部书和一方丝手帕。书,表示他在任上政通人和,有时间写点东西,也就是清廉的表示。帕的原因不明,兴许是用作包裹书籍的。这些都导致了明代家刻本的增加,也是“不朽”事业的增加。自然,这些表示清廉的书籍,并没有能挽救晚明的灭亡,或者说正是这些“清廉”的官员在张居正去相以后七十年,把崇祯帝推上了煤山。

古籍,从雕版开始,虽然具备了大量印刷的条件,但从来不是大量印的。印刷术虽很早就有,但没有相应的发行渠道,印刷由于需要制版,版的分摊成本视印量而定,而古代出版数量小而分摊成本很大,形成恶性循环:印量小而成本大,成本大而发行量小。但根本原因是社会的封闭和经济不发达,文盲满天下,书籍仅属于部分有钱人的奢侈品,而且一般人没有了解他人思想的需要,所以发行量永远不会大。当时书籍的发行量很小,缘于当时读书和做官两者还没有必然联系。

扬雄有“爱书而不要诸仲尼,书肆也”的话,但一般说,古代的市集没有那么多书籍买卖。晚清,提倡拼音的劳乃宣在直隶南皮县令任上,曾有一个给直隶总督李鸿章的禀,建议批发一些南方官书局刻印的书籍在天津和保定的直隶支应局发卖。在支应局卖,依此推论,天津和保定有书店的可能性很小。

发行量不大而有出版,关键就在“不朽”一词。按孔子标准,立言就能不朽,出版这就成为回报极大的“投资”活动——谁都能写几个字算作立言?你说过的、他说过的,我改动几个字,或照样,意思不变,刻出书来,亲戚朋友一送,传播开,也就是立了言,可以不朽了。

德,在朝少贪些就是功了,也就是德——但清代实行低薪制,从任何官员到衙役,没有现在称之为灰色收入的话,都没法活。而且从乾隆开始,他把“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士莫非皇臣”推向极致。明确了国家的大小好事都是皇上干的,不能说是臣子做的。他从根儿上紧握财政,花一厘银子都要“计划”和报销;地方官没有公款就无法做好事;而报销一厘银子,要好几个、好几十个“灰色开支”才能做到。地方官员少收一厘绝户的田赋都要报告皇上批准——皇恩浩荡!我看过刘坤一的集子里,就有给皇上申请同意给监狱修个厕所的奏折。所以,做官的都没法立德立功,更何况小民,剩下的只有立言了。立言的唯一方法是出书。曾国藩那样讲究实际的官员,都在《劝学篇》最后说,如果你没有能力写书,不妨代人刻一部书,作为出版者,你的名字可以流传 500年。大致亦算“半不朽”了吧!

这种为不朽而出书的活动状况,几乎占了古代出版物的大部。

这种出版状况,直到甲午战争才有所改变。

二 推动社会进步的出版

中华民族是世界四大古文明唯一延续至今而未曾中断过的。所以能这样,热爱生活,热爱和平,与他人平等共处,是中华民族的基本精神之一,但决不为和平而臣服于他人。然而,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进人近代,自诩文明的国家,以害人的鸦片平衡入超,鸦片战争因为清政府的腐败着实打击了中华民族。

鸦片战争割让香港,但并没有唤醒包括读书人在内的国人,仅仅林则徐和魏源受到战事的影响。魏源受林则徐之托写的《海国图志》有四个本子,当时日本人见到后如获致宝,短短时间有二十多个翻印版本,借此了解西方资本主义。而在我们国内,《海国图志》魏源自己前后刻有四个版本,并没有受到国人的注意,他没有志同道合的朋友。魏源晚年消沉到变成虔诚的佛教徒,以选译佛经、刻经为事。年轻时他意气风发,帮助林则徐,研究对付英国的策略,晚年却从事佛经的推广,他的经历令人心酸,发人深省。也说明清廷已经腐朽到无可救药了。

直到甲午战争,事情才发生变化。我们一直自诩为天朝大国,这时被受我文化教养、久久臣服、隔壁的蕞尔小国打败,这才引起读书人的关心。梁启超在《戊戌政变记》里开头就说:“吾国四千余年大梦之唤醒,实自甲午战败割台湾偿二百兆以后始也。”然而我中华民族在强敌面前,正如毛泽东在《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策略》一文中所指出和概括的:“我们中华民族有同自己敌人血战到底的气概,有在自力更生的基础上光复旧物的决心,有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能力。”甲午后这就开始了艰苦的民族复兴之路。

1895年成为读书人开始自觉肩负起救国重任之年,走上了艰难的民族复兴之路。民族复兴必然地酝酿着变法思想,并运用文字、所说唤醒民众。次年梁启超、黄遵宪等于上海发刊《时务报》等刊物,鼓吹维新变法。又次年,1897年 10月,严复与夏增后在天津创办《国闻报》,介绍西洋学术思想,鼓吹维新,变法有了一个新的方向。由于《马关条约》规定日本人可以在通商口岸制造货物,日本的印刷技术进入上海,西方传教士没有完成的中文铅字印刷技术成为补救雕版缺陷的利器,新思想的传播与新的出版互为存在的条件而获得从未有过的发展,以上海为中心,产生了一批经营性的出版机构,推动新思想的传播。

三 推动人民解放获得幸福的出版

1911年辛亥革命推翻了腐朽的清廷,告别愚昧的中世纪后应该是走向科学与民主。一个数以亿计的民族,在历史转变关头,需要一个正确的方向和为实现这方向还需要一个强有力而无私的领导者。但民国前后 38年的现实是为各帝国主义利益指使的军阀割据与混战的历史,民众连安宁都得不到。随着 1919年的新文化启蒙运动,西方民主思想和追求平等的共产主义学说进入,接着中国共产党诞生,这才有了民族复兴的正确方向和领导力量,中国革命的面貌为之一变。

中国共产党在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期间与国民党的合作,由于党内右倾机会主义,“同盟者”国民党发动了反革命的“四·一二”事变,屠杀革命者。这就逼出了八一南昌起义,接着,在中华大地上产生了小小一块红色政权。毛泽东在《中国的红色政权为什么能够存在?》中指出由于各帝国主义和国内买办豪绅阶级支持着的各派新旧军阀、白色政权间不断的战争,便给了一种条件,使一小块或若干小块的共产党领导的红色区域,能够在四围白色政权包围的中间产生和坚持下来。就是“边界割据”——盘古开天辟地以来第一块由人民当家做主的土地。不久抗日战争爆发,共产党领导敌后民众建立了抗日民主根据地,打击、牵制敌人。

共产党军队的装备、弹药远抵不上敌人,又要应付顽固派,所以能克敌制胜,保全和发展敌后根据地,关键全在依靠群众、发动群众、教育群众、武装群众。共产党部队的每一位,不论干部战士,都是苦出身,与工农大众有着天然的血肉联系。红色政权虽然都是在文盲充斥的贫穷地区,但每一位干部战士都是合格的宣传员,以此来宣传群众、发动群众、教育群众、武装群众思想。稍后,除掉口头宣传,离不开利用这随时随地可以发挥作用的书、报、刊。

山西虽然相对贫困,但作为古代读书人才能接触的书,因此连带出版业,却是绕不开它的:

山西古有平水刻版印刷,在宋金对峙的时间它成为文化传播的重要中心。

晚清前期,太平天国运动结束后洋务派策动的官书局活动,山西能搜集的材料虽然是各省最少的,也还是相当丰富的。

抗战前,作为我国出版界最重要的企业商务印书馆,主要依靠中小学教科书的出版发行。它依靠各地分支馆完成教科书的发行。它一般在省会城市设有分馆,在其他城市设有支馆。但在太原有分馆,只有运城有一现批处而没有支馆。所谓“现批处”,是在开学前发行教科书的时候有人到那儿去卖教科书和少数几种辞书工具书,而且是“概不赊欠”的——因为很快它就要收摊,半年后下学期开学前再过来。山西也还有像山西大学这样历史悠久和水平很高的学府。这一般的说明了在以往山西的经济和文化状况的状态,但到抗日战争发生就大不一样了!

自从鸦片战争,我国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甲午之后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人认识到中华民族战败在是种奇耻大辱,读书人应该以祖国兴亡作为自己责任。“九一八”点燃了国人义愤填膺的悲愤,中华民族开始了艰苦的民族复兴之旅。山西和延安一水之隔,中国共产党和山西地方势力有相当好的默契。早在 1936年 9月,为纪念“九一八”五周年,山西地方势力就允许成立“牺牲救国同盟会”,并请精明强干的薄一波“共策保晋大业”。虽然当时全面抗战的局面还没形成,牺盟会实际工作没有能很好开展,但山西成为抗日战争的一个重要地区的形势已经开始形成,不久牺盟会成为山西各县团结抗日的统一战线的组织。

“七七事变”抗日战争爆发后,在“中国共产党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的努力提倡,坚决实行和取得全国的赞助,使得‘九一八’以来中国统治当局的对日不抵抗政策,在卢沟桥事变后开始转变到实行抗战的政策,使得一二九运动以来中国革命发展的形势……过渡到了实行抗战的阶段。”

中国共产党的力量来自群众,本着相信群众,依靠群众,发动群众的政策,毛泽东又说:“无产阶级的坚固同盟者是农民。”抗日战争期间,山西在革命形势中占有十分重要的位置。随着延安成为红色革命中心,与陕北一河之隔山西自然成为中国共产党各项活动的前哨。中国共产党十分重视新闻出版在革命工作中的地位,“重要的问题是教育农民”,从来不会忘记对农民的宣传教育。这就使山西成为我国进步书刊的出版重心。使得我们在现代出版史上要对山西刮目相看,不亚于对古代平水刻版。在抗日战争时期山西是全国除上海、重庆之外的又一个出版重镇。

出版是文化的表现,文化是因时因地因人而异的。抗战时三个出版重心,山西出版物的内容是和上海重庆完全不同的:延安是抗日的中心,但一直受到顽固派的封锁,抗日战争时期延安更受到敌顽的重重封锁,就出版活动讲,印刷器材、纸张都很难得到,即使出版了书籍也运不出去,全国只有抗日根据地的山西成为抗日出版物众多的红色出版中心!

尽管东北沦陷中国人民就开始了艰苦的抗日斗争,但一般以 1937年“七七事变”——其实那只是北方将士在卢沟桥用鲜血造成事实上的一个明确起点,国民党政府的军队虽然也与日军对仗,如“八一三”淞沪战役,但那在国民党文字上都被称做“接触”。国民党政府对日宣战,要在四年以后,1941年12月 9日,日本偷袭珍珠港后的第二天。而人们以“七七事变”称为进入抗日战争,共产党领导的地区,就名至实归,称抗日根据地。在国民党统治区,1941年 12月 9日前是不能用“抗战”一词的。邹韬奋在 1937年由生活书店办有《抗战》三日刊,他即使在“租界”也是不能称“抗战”的,不久被迫改称《抵抗》三日刊。“抵抗”,是个中性的词:不清楚谁为什么事在抵抗谁。

抗日是中华民族百年复兴大业的开始。共产党实事求是,明确称其领导的地区为抗日民主根据地,山西则有四块之多:晋察冀、晋绥、太行、太岳四块抗日根据地。

以往在战争年代,没有很好的条件保存历史文件。1990年党中央提出抓紧征集党史资料。虽然各部门和各级政府成立有专门部门,总有“临时任务”的性质,就容易受挫折。就出版史研究讲,根据党史征集计划,大庸会议本是一个新起点,可惜中间曾发生一些误会,导致这项工作的中止。原计划创刊一个出版史刊物,也泡了汤。发生误会的两位都已作古,可以讲了:办件事,总会磕磕碰碰,合作者总要相互谅解。1990年征集工作,总体讲,虽然征集到了部分史料,却因此而没有很好地组织深入研究。由于缺少组织,部分选题研究缺少由此入彼、由表及里、孤立和囿于一隅,没能从较为广阔的角度去研究。更多选题没有被进入视野,如根据地,这是非常可惜的。以往,抗日根据地的出版活动在出版史研究中没有成为一个面或点,没有受到它在历史中应有的重视,是非常不应该的。

根据地的出版活动虽然受到条件的限制,但其方向是最正确的,其活动的广泛深入和积极是当时上海和重庆所无法比拟的。他们是往昔先贤前修中最值得我们敬仰的。

见到最近出版的齐峰、李雪枫二位先生的《山西革命根据地出版史》,这是三卷本《山西出版史》丛书最先完成的一部,篇幅达 34万字之多。《山西革命根据地出版史》应该说是其中极为重要的一本。近三十年来出版史研究,开展的时间不算短,发表的著作已经可以开出长长的书单,但在红色政权地区的出版并没有被着力。其原因,简言之也许所谓“画鬼容易画人难”,更何况战乱中产生的出版物的保存太难了。我们见到的《山西革命根据地出版史》,两位作者一扫出版史写作中的从出版史文章、出版史著作出发的模式,而是搜集大量罕见的当年书报实物为其写作的起点。

文字是可以见仁见智的,这部 34万字的著作中所见的插图和书目,不便说它是破天荒,但“难以企及”四字是当之无愧的。粗粗统计,书影插图有 315幅之多;所搜集的报、刊、书的目录则共有 865种,足见其写作基础之扎实。后者详细分布如下:

表1 四大根据书籍报刊目录统计表

书中所录书目,记录了山西根据地出版物的状况,也就是当时的出版方向,因而弥足珍贵。从传统中汲取经验教训,这份书目正是我们今天出版史应该着力了解和研究的。

从上面的表中可见,刊物 324种,即占总品种的37.63%。这统计中,书籍一种是一本,刊物一种是很多本而算作一种,所以实际的数量远不是 861种。刊物从其本质与书籍没有大的分别,不同处仅仅它有连续性,容易使读者“想念它”。这种“想念”或许是有连载,此外读者和刊物更容易产生“朋友感”,一周或半月一月就会想“来了没有?”因而容易激发读者的阅读意念。

本书为我们提供的 861种书目,从以往目录学的角度已经很够了。但从出版史的角度则略嫌不足:如果能提供一个存佚记录,再加现藏地记录,使愿意进一步探索者有个捷径,就更好。虽然我是不同意研究出版史走捷径的,但对初涉者也是种助力。

书中不仅收录了毛泽东主席于新闻出版战线最具指导意义的《与晋绥日报编辑人员的谈话》一文,还详细记录了毛泽东所以发表这一讲话的背景:《晋绥日报》当时进行着维护新闻的真实性,反对“克里空”的活动。现在很多年轻新闻工作者或许对“克里空”一词不很知道,但直到现在,捕风捉影的新闻报道、拔高的“典型”,所谓克里空现象,在书报刊里还是很容易找到影子的。

山西根据地的刊物最早出版于 1937年。其实,很多刊物 1937年前边区就有了,如晋绥的《战斗报》创刊于 1935年——根据地是边区的延续。

山西抗日根据地出版物中,最重要的是小学课本。在相对贫穷的地区,这是书籍中基础的基础——只有课本才能使贫穷地区文化素质发生根本变化,紧随着经济有可能发生变化。贫穷地区也是文盲充斥的地方,昔时晏阳初等曾到农村做过扫除文盲的工作,值得我们尊敬。但就根据地,后来的解放区和人民共和国“冬学”讲,后者更“因时制宜”,利用农闲进行扫盲。山西根据地,如吕梁印刷厂1942年曾经印刷出版《冬学课本》15 000册,这是多么大的数字,对提高当地文化有很大意义。我们还应该知道,1942年是亚洲农作物大面积失收的年份。在根据地能印 15 000册《冬学课本》,是要山呼根据地万岁,山呼共产党万岁的。

根据地出版最令人尊敬的是不讲条件,克服困难去实现目的。根据地出版印刷、装订条件差:有铅印当然很好,否则石印也不错,实在没有条件油印也不失为好办法。这也是大庆王铁人的作为——“有条件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这就是山西抗日根据地先贤前修最值得我们学习的精神。他们如果“等、靠、要”,不仅要不来什么,而且连根据地的生存都要成问题的。这虽然早就懂得,但读了这 34万字的《山西革命根据地出版史》一遍,理解得深了一些,这当然是收获。

我从 1941年春天进入印刷厂,后来到书店,再到出版社,51个年头;退休后学习出版界前辈的精神,又是 20年,泰半是与在上海滩为活动中心的先生在一起。当年华东出版发行的骨干王益老、宋原放老等是从山东和江苏北部渡江进入的,退休后我与他们接触良多,感受深刻。而对四面被包围的根据地的出版工作的艰辛与愉快知之甚少。今天借助齐峰等同志的呕心沥血的巨著而有所了解,真是衷心感谢他们的辛苦。

俗话说“历史可以知兴衰”。但真正讲,历史就是“俱往矣”,而且历史是不会重复的。我们能从历史得到的,重要的是从其经验所展示未来的走向。现在书籍正被视频、图画等众多其他形式的媒体包围,读者被分流,如同往日山西革命根据地被敌、顽包围压迫。从读者的长久利益考虑,唯有纸本书是能被读者随意重复抽读的。重复抽读是学习性阅读所必需的,中外书籍形态的历史,无不从“卷”进而成由“页”集合而成便于重复抽读的“册”,说明书籍重复阅读的必要,它帮助读者冲出视频、图画重围,扩大图书的“根据地”!

The Historical Value and Cultural Sign ificance of Publication——An EssayWritten after ReadingPublication History of Shanxi Revolutionary Bases

WANG Jia-rong
(The Comm ercial Press,Beijing100006,China)

Publication is a reflection of social life.The publishing history from the ancient to the present has vividly demonstrated the value ofpublication:for the sake of the immortal,for the sake of promoting socialprogress and for the sake of promoting the liberation and the happinessof the people.Sorting out the publishing history is essentially the reflection and memory of the social and cultural life.Publication History of Shanxi Revolutionary Basesis a vivid record of the glorious days in the Chinese development history,and it is of precious value in the studies of the publishing history.

publication;historical value;cultural significance

(责任编辑 李雪枫)

G239.29

A

1000-5935(2010)05-0140-05

2010-04-18

汪家熔 (1929-),男,江苏苏州人,原商务印书馆副研究员,主要从事出版史研究。

·教育学与心理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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