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琰
(德国德累斯顿工业大学 职业教育学院)
论中国高等职业教育的开放性
孙琰
(德国德累斯顿工业大学 职业教育学院)
中国高等职业教育的开放性是时代发展的需要,因而其应按照时代发展的规律而发展。
中国高等职业教育;开放性;时代;规律性
社会发展就如塔罗牌的连锁效应一般,迫使社会中的各个元素不得不在变化中寻求生机。面对复杂的外部环境,高等职业教育作为一种新型的教育类型,在技术、教育与就业的驱使下如何应对个人发展的需求,市场的变化以及工业结构的转型,如何增强与外界畅通的沟通和联系,与社会各个阶层建立密切关系,这不仅仅是关乎数千万高技能工人的问题,而是应以何种面孔接应社会各个方面挑战和质疑的问题。所以必须用一种开放性的视角看待所面临的内外部环境的变化而不是仅仅满足于自身组织结构的运作。
开放性(openness)一词取自于开放系统论,同时也作为一种哲学概念,泛指一些团体和组织运作方式。对于一个系统而言,开放性不仅仅意味着系统与外界环境的交流,同时交流也作为关键因素隐藏在系统的生存能力、再生能力以及延续能力的变更中。[1]理论层面的开放性强调的是系统在实践中运动的变化性以及这种变化性所促成系统在平衡与不平衡之间的跌宕起伏。那么高等职业教育作为一个存在于社会这个大系统中的子系统其自身的发展也应该遵循普通系统共性即开放性的发展。与开放性相对而言的是封闭性(closed),是指孤立的存在于周围的环境中,这一词往往指的是理想化的制度,是一种完美的结果。但是在现实中没有任何系统和组织可以完全封闭,有的只是不同程度的封锁。在热力学,一个封闭的系统可以进行热交换和工作 (又名能源),但与周围的环境没有关系,也就无法与周围环境交换热量和工作。而对于依附传统教育模式所发展起来的中国高等职业教育,在传统教育中所折射出的‘象牙塔’的教育理念所形成的封闭性,造成了传统观念中对于高等教育崇拜和对于职业教育藐视的矛盾;传统教育中学科知识系统化的稳定性与职业教育实用知识变化性之间矛盾;劳动力市场上瞬息的变化与高等职业教育被动迎合之间的矛盾。
而来自于教育系统外部环境(技术的发展)和内部环境(教育的发展)的不同压力促使这三对矛盾逐渐的升级,并迫使一种新型的高等职业教育模式的建立。开放性是这种模式的重要特征,把握高职教育的发展趋势必须重视开放性特征的研究。
技术作为推动社会进步的必要手段,在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起着无法忽视的作用。同样其与人在不同历史阶段的关系,也促使人接受教育方式的转变。
原始人对石器的使用,用石头、骨头和磨角制作工具和装饰用的项链,以及火的应用等等,都表明技术已经成为他们了解自然、进行交流和沟通的必要方式。随着社会的发展,技术对人类的构建不仅在物质层面,而且已经深入到了语言、宗教、艺术、政治等领域,在从事人类生产活动的过程中,“生产者也改变着,炼出新的品质,通过生产而发展和改造自身,造就新的力量和新的观念,造成新的交往方式,新的需要和新的语言”。[2]技术改善了人们的生活质量,提高了生产效率,让人类在与自然的磨合中,变得更加游刃有余。因此说,技术由单一到多元化的发展开启了以技术为中心的人类生活,并在不同的职业群和职业层次中发挥着决定性的作用。
随着19世纪末发生的第二次技术革命,电力技术的发展,推动了生产技术由一般的机械化到电气化、自动化转变,大大提高了生产效率。西方‘管理学之父’泰勒创立的科学管理基本假设是将人当做机器一样看待,他要求人和机器达到一种最佳匹配,最终使人成为机器流水线的一部分。[3]机械单一的专业化分工限制了人的思维和主观能动性,人被迫从属于特定的工作和范围,人的活动方式受到机械技术的控制。但随之另一问题出现在社会学家和经济学家的调查中,为何运用同样技术的企业,却没有形成同样的市场份额,却没有形成同样技术下的同样的产品质量?随着工作中的机制化、标准化、自动化时代的到来,人在技术工作中的“作用和功能”进而成为教育和经济专家所关注的热点话题。因此,在1974年,德国教育界就提出了“Humanisierung des Arbeitslebens”的研究课题,旨在把个人的发展、个人的理想与工作工程相连接,强调人在工作生活中的主体地位以及其巨大的潜能,这也就成为确立‘以人为本的技术发展观’的前奏序曲。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在1990年发表的“改变世界的机器”一文中,将日本制造业快速发展的成功经验概括为:采用适度的自动化技术,充分发挥人的潜能,特别是人的智慧和积极性。随后,美国政府开始全面推行“以人为中心,适度自动化”的制造技术发展策略。[4]可见,技术与人的关系由决定与被决定的关系过渡到人在技术实施中的主导地位,充分证明了现代制造业对于人的主观能动性和创造性的重视。随着社会的发展,先进技术的发明和应用,使得企业组织趋向于扁平化的发展趋势,人在以技术为核心的社会进程中表现的更为持久性和主动性,取代了以往技术和工作对于人的机械化的控制性。如图1所示,对位于中心的‘合适的人才’的需求是来自于各个方面的一种共同愿望,技术作为一种单线对于工作和人的作用转变为一种组合式的共同发展,强调的是人与技术的互相渗透。
来自于技术对于“人”需求的信号,反映在高等职业教育中就应表现为以技术与教育融合为一体的培养途径。而依赖传统教育模式发展起来的中国高等职业教育,往往以相对孤立的形式与企业和工厂并存,受处在封闭与半封闭状态影响,只局限在教育本身和学校内部,缺乏对内开放和对外交流,其功能只是在培养和输出人才,缺少对于社会反馈的重视和理解,其对于教育性的夸大往往导致了职业教育的‘象牙塔’模式。此外,伴随着金融危机所带来的一系列教育反思,高等职业教育在人与技术之间关系中应发挥何种作用,应如何在职业教育的培养过程中有效地结合知识能量与技术能量,尽最大可能地体现人在技术应用和转化中的主导地位,其真正的依据是以技术为基础的人在工作过程和工作环境的行为分析和认识,是需要走出‘象牙塔’的主动探寻过程,这种以人为本的技术发展观也就决定了高等职业教育不能够闭门造车,需要实施“走出去,拿进来”的方式主动去和社会中的技术与工作接轨,去探讨人与技术、工作之间的紧密连接性。因此说,走出“象牙塔”,建立开放性的教育结构是来自于外界技术的需求,也是职业教育本身以职业为发展方向的本质驱使。
我国高等教育的大众化进程,有效推动了高等职业教育在数量上的飞速发展,但同时也为高等职业教育质量问题留下了一个问号。
图1 [5]:研究项目‘工作与技术’的基本途径和范围(BMFT/BMA/BMBW 1989,31)
自1999年开始,伴随着经济的快速增长以及科学技术水平的提高,我国逐渐开始进入高等教育大众化阶段。高等教育的大众化,如美国学者马丁·特罗(Martin Trow)所说,并不仅仅是高等教育数量的增长和规模的扩大,还包括在高等教育领域发生的一系列的变革。它表现为:[6]
1.在观念方面,接受高等教育已不再被视为一种特权,而是具有一定资格者的权利。
2.高等教育职能的重点已从塑造个性转向培养更为专门的精英。
3.接受高等教育的学生,伴随着入学机会的扩大,既有完成中等教育者,也有其他类型的学生,职业训练已成为高等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
4.高等学校之间虽然存在界限,但已经比较模糊而且比较容易渗透。
5.高等教育系统虽然继续受精英集团的影响,但更多受“民主”的政治程序决定和对高等教育产品感兴趣的雇主这类“关注者”的影响。
6.不同类型的学术单位有着不同的学术标准,学术标准呈现出多样化。
可见,体现在学校数量上的大众化教育使得高等教育的市场在广度上不断扩展,而同时内涵意义上的“大众化”则把高等教育推向了一个多元化的时代。一方面,高等教育的普及为全民素质的提高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另一方面,高等教育以往的单一性功能在社会变革和工业结构转型面前变得势单力薄。这在为高等职业教育的快速发展提供了一个有利的外部环境的同时,也使得高等职业教育成为中国高等教育体制调整的前沿阵地。
首先,大众化教育进程中,教育知识概念发生变化。在《新的知识生产:当代社会科学与研究的动力》中,吉本斯(Gibbons)等人进一步地将这两种不同的知识生产方式区分为“知识生产模式1”“知识生产模式2”。在模式1中,对所生产知识进行评判的依据是知识的内在标准,是其可验证性。知识生产是在学科范围内进行的,知识分化实质是发展的动力。而在模式2中,功用性是评判知识的标准,知识的范围与界限由社会决定,知识发展的动力来源于解决社会实际问题的需要,知识是在解决实际问题的过程中创造出来的,知识的使用者也就是知识的创造者,大学并不自动地独家享有对这种知识生产的权威。知识生产模式2的这种特点不仅动摇了传统的大学作为知识生产方式垄断者的地位,而且,在越来越大的外部压力下,也迫使高等职业教育的知识结构不得不由模式1向模式2转变。也就要求高等职业教育建立与社会、经济和工业之间的联系纽带,为其中出现的问题提供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而不仅仅局限于对于知识的了解。
再次,大众化教育促使高等教育由买方市场向卖方市场转化。传统中的教育往往对学生(顾客)提出的要求不敏感,学校教育不是学生或者雇主说了算,而是学校说了算,忽视学生个性与社会需求多样化。‘标准化’的教育流水线抹杀了学生的创造性,不鼓励质疑,而鼓励灌输;不主张探索,而主张死记硬背等等,这种教条式的知识观在中国的教育中根深蒂固。高等教育的普及则催化了大众对于教育的不同需求,从而逐渐转变为强调顾客至上或顾客导向,另外,公众对于高等教育的态度也在转变,他们会较少强调诸如 “卓越”、“精英”等价值,而更重视花费少、质量高的教育服务,这是一种由名望驱动到市场驱动观念的转变。[7]同样,学生及家长不再是不假思索地接受传统教育的教学方式,他们已经树立起自己关于教育和文凭的观念,他们借用效率或绩效来判定教育所带来的交换价值。而视学生为顾客,通过引入市场机制积极响应不同层次的教育接受者的要求,以及雇主的反馈和在社会中所产生的效应也就迫使高等职业教育建立与学生、雇主沟通和交流的桥梁,以真正服务社会,满足个人发展需求,提供企业合适的人才为基本,从而为‘顾客’提供回应性的服务功能。
因此说,高等教育大众化进程,所带来的是对于隐含在高等职业教育内传统封闭观念的冲击,促使高等职业学校不得不走向大众,走向市场,不得不直视来自社会的评判。那么也只有以开放的视野来看待学校与个人、学校与社会、学校与企业、学校与市场、学校与职业等之间的不同连接以及其相互之间的紧密联系,才能更好地理解职业教育的真正含义。
不管是来自于技术革命的压力和需求,还是教育大众化的多样性,都指向一个目标即高等职业教育的可持续的创造和创新力(sustained creativity and innovation)。菲利普·布朗和休·劳德指出,高技能经济需要拥有一个包罗广泛的教育和培训体系,该体系可使所有社会群体达到相对较高的水平;需要拥有一个系统化的,与学习、创新和生产相关联的技能升级过程;需要拥有一种基于坚信人人都有从技能升级和终身学习中受益的潜在能力的认识模式;需要拥有一种职业选拔体系,该体系对多种多样的人类才干、知识和创造力都给予重视。[8]所以说,高等职业教育作为一种面向大众的技能升级系统,职业认知模式和选拔体系,其所引领的是教育与个人,教育与职业,教育与社会之间关系的新认知。因此,高等职业教育的开放性强调的加强其与个人、职业以及与社会层面的开放性。
在职业教育的培训过程中,建立与职业的密切度是实施培训首要面对的问题。在依据传统学科制的教育过程中,个体所能掌握的只能是一种知识,无法形成与‘职业’的互动。而在高等职业教育过程中,学生又经常存在着为择业而非因兴趣而选择某门专业,所以应该更加重视对个体在学习认知过程中动力的激发和引导。美国心理学家吉尔伯特认为:“认知是一个人‘了解’客观世界时所经历的几个过程的总称。它包括感知、领悟和推理等几个比较独特的过程,这个术语含有意识到的意思。”[9]所以说,培训过程中的个人开放性在于强调个体的认知结构而不是学科知识点的排列,关注学习者主体性对于职业知识的感知、领悟、分析和组合。因此说,要建立职业与学习者的亲密性在于形象化的职业信息而非具体学科知识的教授,为学习者提供职业的框架、作用和功能、社会意义以及应用范围的相关信息,使其去触摸和感受到苹果是红色,使其品尝苹果的各种口味。而后,以学习者所形成的不同的职业信息构建不同的工作任务,推动其成为主动的、积极的知识探究者。把学习者的学习过程与职业任务的实施过程相链接,促使学习者由从问题中学习代替课本知识点的总结,由协助学习者心理职业认知框架的搭建代替传授式教条化理解,以积极的构成学习者自我知识的形成过程。
职业的含义已经由一个单一的名词过渡到一个具有复杂体系的社会概念,同样职业能力也在随着社会和科技的变化不断升级。那么职业培训过程中,既要有效地预防技术发展更迭所引发的职业能力的缺失又要保证职业能力的可持续性发展,因此,打破以往只是把职业技能作为培训中的唯一关注点(或者是职业的学习等同于职业技能的培训),设立职业能力的构建体系。此体系应该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基本的职业技能:强调对于技术的应用,机器设备的操作能力;
全面的能力塑造:创新式的问题解决能力,环境的适应能力 (不同工作环境下个人的伸展尺度),社会认同感(与社会发展方面相一致,社会责任心和职业道德);
过程中的能力:经济利益,使用价值,生产和工作过程中不同环节的操作和衔接;
复合能力:基于基本的职业技能之上的专业能力,适用与技术的转化,不同环境下不同工作之间的合作能力,新知识的自我学习能力。
这几种不同的能力的组合既不是完全企业化也不是完全学校化,而是以社会中合格的职业人,具有社会责任感和职业道德的社会人为培养目标。而以往以书为纽带的教授面对外来环境的压力下显得势单力薄,因此,强调培训过程中的职业的开放性,不仅仅局限于以职业为向导的路线,更多的是对于职业能力的分析和应用。从职业的角度看待学校课程的设置、教学培训、教育观念、学校管理方式,建立内部与外部的沟通与交流,把职业放到社会中、企业中以及个人生活中去理解。
社会作为教育的外部大背景,以射线式的影响因子投射到教育领域,而教育领域所反射出来只是单线的效果:学生。同样,在高等职业教育领域也要接受来自社会各个方面的影响,但关键不在于影响而在于如何转化这种影响。比如:来自于经济领域的能源问题、经济适用问题,来自于生态领域的大气变暖问题,来自于文化领域的个人不同价值观的问题。企业组织结构由流水线型转变为扁平化管理,人员结构由第一产业转向第三产业等这些都在直接或者间接地作用于高等教育领域。因此高等职业教育必须改变以往自给自足的教育模式中往往忽视输入因素,只是在依据学科的设置培养人才的思维方式。高职教育应做到不只关注培训期间波动变化,也重视培训前期对于社会需求以及影响因子的调查和分析。因此,强调职业培训过程中与社会的开放性,目的在于如何更好地为社会服务,更好地发挥教育的作用,渗入到各个阶层去关注不同的社会需求以及培训过程中所需要改进的环节。
所以说,基于高等职业教育的立场看待开放性,不仅仅是与外部进行交流和沟通,而且是如何调整内部结构以适应外部发展的问题。来自于教育外部和内部的变革为高等职业教育的开放性提出了要求和方向,从而也论证了高等职业教育开放性所显示的必然要求。我们讲究职业性的前提是对于职业的客观描述,是对于社会现状的分析,是对于人需求的理解。漫漫长路起伏不能自主,但是高等职业教育却可以用更加宽广的视野和眼界去看待职业的发展、技术的提高和社会的变革。
[1]JohnG.Maurer.Reading in Organization Theory:Open-System approach.United stated:Random House,1971:4.
[2]闫宏秀.人:技术与价值选择——人之为人的两个基质[J].科学技术与辩证法,2007,(3).
[3]后工业期的中国式管理:http://www.qg.com.cn/ articles/zhongdao/2007031911453517.htm.
[4]论制造技术发展与人发展的统一性:http://www. lunwentianxia.com/product.free.10005826.2/.
[5]Fellix Rauner.Handbuch Berufsbildungsforschung. Bielefeld,2005:465.
[6]Martin Trow,Prolems in the Transition from Elite to Mass Higher Education,Congference on Future Structure of Post-Secondary Educaiton,Paris 26th-29th,June,1973.
[7](美)詹姆斯·杜德斯达.21世纪的大学[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64.
[8](英)菲利普·布朗,休·劳德.资本主义与社会进步——经济全球化及人类社会未来[M].刘榜离,张潮,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75.
[9]认知结构学习理论在幼儿教学实践中的应用:http://www.bjchild.com/Article/ArticleShow.asp.ArticleID=48613 2009-12-06.
G719.2
A
1008—3340(2010)01—0014—04
2009-12-17
孙琰(1982-),女,山东聊城人,现就读于德国德累斯顿工业大学职业教育学院,在读博士,研究方向:职业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