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春生
听人说库布其大沙漠里有树化石,被人们拉出来做成了工艺品,绝妙绝美,我这个文化局长坐不住了,我要亲自出马去看看。有了这想法后,又听说这一带还有恐龙化石。走。我对办公室主任说,你去叫上文物所老刘,我们一块去看看。
我们坐着三菱越野车向沙漠深处驰去。
沙漠在车轮下一浪一浪地闪过,我们在车内上下起伏着。无垠的沙漠海海漫漫。我沉思默想着,我们这个地方偏僻,不光物质贫乏,文化也很落后,更没有什么深厚的文化底蕴可供我们挖掘。出门不是十年九旱的草原,就是一望无际的沙漠,生活在这里的人心灵有时就像沙漠一样荒凉寂寞。在这大沙漠里有树化石和恐龙化石,说明在远古这里就有着翠绿的原野和庞大的生命,这些生命迹象,虽说是自然景观的记忆,但它足以能够证明我们这里曾有过的辉煌,说不定我们去了还能发现什么更加引人注目的东西。
我们的车还在一上一下翻腾着前行着。
忽然走不动了。司机说,领导,下去得推一下车。
我们三个人只好下车,车是上一个沙丘被陷住了。
司机也下来了,他看了一下,说,我先倒一下,你们再推。
司机上车,一倒一加油,我们在后面一推,就上了沙丘。
车继续前行,大约走了三个小时,快到目的地了,我们的前面出现了一户牧民家。
牧民家远远看见我们的车来了,就将两条狗放开,朝我们扑来。
汪汪汪,汪汪汪。两条狗显然表达了主人的意思——我们是不受欢迎的人。
好在文物所的老刘是蒙古族,他摇下玻璃窗,用蒙古话喊出了牧民。牧民很不情愿地喊住了狗叫。他看上去有五十多岁了,被太阳晒得黑红的脸上布满皱纹,尽写沧桑。
我们下车进到了牧民的家,老刘向牧民介绍我说,这是我们局的文化局长,想看看这里的树化石。
局长,牧民用厌烦的眼神看着我,用生硬的汉语说,你们走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
老刘用蒙古话和他交流了好半天。最后老刘对我说,牧民说他讨厌我们这些来看树化石的人,这里来过好多像我们这样的人了,有的开着越野车,有的开着十轮大卡车,更有人开着挖掘机,说树化石是宝,通通拉走了。
我说我们不是来拉树化石的,我们是来考察的,就是来看看。
牧民说,第一个来这里的人也是这么说的,他也是一个什么长。他没考察之前,谁也没来,他考察完了,这里也遭殃了。
老刘又用蒙古语和他交谈。最后他同意领我们去看树化石。
我们驱车又在大漠上走了十几里路,前面出现了一片散石纷乱的沙滩。牧民说了一句蒙古话。老刘说,到了,这就是树化石。
我们下车,一些有年轮纹理的破碎石块到处都是,有的被沙压着,有的摆在沙上面。
牧民说开了蒙古话,老刘对我翻译说,过去这里的石头都是站立着,有很多的。人们你也来拿他也来挖,全没了,有的人把沙底下也挖遍了,用的是挖掘机。我不知道你们城里人要这些石头有啥用,过去这里可好看了。现在,你看看,什么也没有了,就是一片黄沙。
牧民说的很痛心,我看见他的脸更加发黑了,眼神里有一股愤愤不平的火焰。
听了牧民的话,我很感慨,是啊,实际上这是很平常的石头,只有放在这里才有它实际意义,才是宝。
我看着乱糟糟丢满碎裂化石的沙滩,忽然,我的脑子里有了一种火烧火燎的想法——如果用推土机把这里挖开,一定有更壮观的树化石——说不定还有宝石呢。
牧民用愤怒的眼光看着我,他好像看透了我的心事。我用心接受了他的拷打,我谴责我的良心——这种无耻的想法。我的脸刹那间变得通红,我赶紧用笑脸向牧民赔不是。
牧民向我点了点头。
我问,听说这里还有恐龙化石,它在哪?
老刘用蒙古话问了牧民,牧民一瞪眼,随后大声用汉话说,这个你永远也别想知道。说完一转身,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完了。我们的考察就此结束了。
〔责任编辑刘广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