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库塞的和谐观

刘晓玉

摘要：马尔库塞从人与人自身、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三个层面上剖析了什么是和谐社会。具体来说，包括人自身的统一，比如单向度和全面向度的和谐统一；主客体或者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社会的精神文明和物质丰富的和谐统一，从而达到了对和谐社会的理解和把握。

关键词：单向度；自然的解放；新感性；和谐社会

中图分类号：B5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0544(2009)09-0054-03

从单向度的角度人手。力争从单向度向全面向度的转化，我们看到的是马尔库塞关于和谐社会的第一个层面的理解。马尔库塞是法兰克福学派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他特别引人注目的是提出了“单向度人”这个概念。也就是人的主体性的缺失和表现，而也正是这个概念一针见血地指出了社会中的不和谐的成分来。

首先。我们来看看马尔库塞的“单向度的人”。“单向度人”特指现代工业社会中只有物质生活。没有精神生活，丧失了否定性、创造性和批判精神的人。在马尔库塞看来，现代工业社会的技术进步给人提供的自由条件越多，给人的种种强制也就越多。由此造就了“单向度人”。这里，他提出“单向度人”概念本身就体现出了追求和谐的一种思想和追求。其单向度理论把马克思和弗洛伊德的理论相结合，深刻地揭露了西方发达工业社会中人的异化状态。他用犀利的语言批判了现代西方发达工业社会由于技术进步。导致人的单向度性、政治领域的单向度性和思想文化领域的单向度性。提出当代工业社会是一个新型的极权主义社会，因为它成功地压制了这个社会中的反对派和反对意见。压制了人们内心中的否定性、批判性和超越性的向度，从而使这个社会成了单向度的社会，使生活于其中的人成了单向度的人。这些思想对当前我国构建和谐社会有重要的启示作用。马尔库塞用“单向度”(One-dimension)一词来意指现代资本主义的技术经济机制对一切人类的不知不觉的异化作用。他认为，正常社会中的人有两个“向度”，即肯定社会现实并与现实社会保持一致的向度和否定、批判、超越现实的向度。而当今资本主义社会已蜕变成了一个新型的极权主义社会，它成功地压制了人内心的否定性、批判性和超越性的向度。使人成了单向度的人。

其次，马尔库塞的“单向度的人”揭示了和谐社会中最不和谐的方面之一，就是人的“自由”问题。马尔库塞认为当代资本主义发达工业社会是新的极权主义社会，虽然它们总是打着“自由”的旗号，但“自由”只是资产阶级的一个具有诱惑力的欺骗性统治工具而已，发达的工业社会的人没有真正的自由。马尔库塞尖锐指出，决定人类自由程度的决定性因素，不是可供个人选择的范围，而是个人能够选择的是什么和实际选择的是什么。在大量的商品和服务设施中所进行的自由选择就并不意味着自由。发达的工业社会中人们被满足的需要是虚假的需要。马尔库塞指出：“为了特定的社会利益而从外部强加在个人身上的那些需要。使艰辛、侵略、痛苦和非正义永恒化的需要。是‘虚假的需要。”在发达工业社会中。人们也没有办法按照自己的真实意愿去选择，只能是社会提供什么，就选择什么。人处于虚假之中，但又没有意识到虚假，自然而然地认可与肯定了虚假，从而认可了生活于其中的社会而不再去反抗。“异化了的主体被异化了的存在所吞没。”人们虽然过上了舒适、富裕的物质生活，其精神生活却是贫乏的、空虚的。马尔库塞指出：“在这个社会中，生产装备趋向于变成极权性的，它不仅决定着社会需要的职业、技能和态度，而且还决定着个人的需要和愿望。因此，它消除了私人与公众之间、个人需要和社会需要之间的对立。”

再次。马尔库塞列举了单向度在思想和文化领域的表现。马尔库塞认为，正如在政治领域革命性因素的丧失一样，在文化领域，技术理性逐步清除西方“高层文化”中的对立性因素，高层次文化被现实所拒斥。现实超过了它的文化。“西方的高层文化——工业社会仍承认其道德、美学、和思想的价值——在功能的意义上和编年的意义上曾是一种前技术文化。”高层文化：是超越现实，对现实进行批判的文化。技术理性将高层文化中的否定性因素进行消除，使其成为大众传媒控制下的文化，成为统治阶级维护其统治的工具。艺术与其它事物一样也发生了严重异化。他说：不断发展的技术现实不仅使某些艺术“风格”失去其合法性。而且还使艺术的要旨失去其合法性。发自心灵的音乐可以是充当推销术的音乐。

总之，马尔库塞剖析和列举了诸多方面的单向度，也就是人的主体性的缺失和表现。那么应当如何追求一种与单向度相反的一种状态呢?最根本的就是人的主体性的完整。而所谓全面向度的人就是说人的主体性的完整性。在发达的工业社会中。个人已经失去了批判社会现实的能力。成为了单向度的人。在《单向度的人》中，马尔库塞把当今发达的工业社会和以前的社会作了比较。认为以前社会的公共生活并没有完全占领和控制私人生活的领域。人们在私人生活中是可以自主选择的，因而社会是双向度的。而现在，人的第二向度即否定性和批判性丧失了，完全承认了现实社会生活的合理性，放弃了对社会的否定和批判。对理想生活的追求，成为了单向度的人。人的生活被社会统治完全同化，成为了和资本主义社会一体化的人，丧失了自己的思考，没有了自己的选择，也失去了自身的兴趣，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人的主体性已丧失。所以说。追求人的主体性的完整性。就是要力求做到人的单向度和全面向度的和谐统一。也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说，马尔库塞所欣赏的和谐社会，人的主体性的完整是一个重要的方面。

这样。我们就从第一个层面完成了马尔库塞所理解的和谐社会的认识，即，从单向度到多向度，从多向度到人的主体性的完整性。从而达成对和谐社会的第一个层面的认识和把握。

从自然的角度入手是马尔库塞对和谐社会理解的第二个层面。在这里，马尔库塞将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看做是和谐社会的一个重要指标。马尔库塞在20世纪60年代以后写的一系列著作，在探讨革命和解放的主题的同时，提出了激进的“自然的解放”的主张，即人对自然关系上的变革。他认为。人首先在劳动中实现自己的本质，因而人的解放的首要任务就是劳动的解放。显然，这一解放离不开作为劳动的对象和人的对象化的本质的自然的解放。在革命的战略和方式上，马尔库塞主张非暴力反抗的“大拒绝”。这是一种否定性的“绝对拒绝”，包括自然观上的革命即自然的解放。同时马尔库塞也分析了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的几个原因。

首先。马尔库塞认为，在剥削社会中，自然受到的侵害加剧了人受到的侵害，反之，自然的力量则增添了人的力量。马尔库塞批判了一些人包括一些所谓马克思主义者贬低自然基础在社会变动中作用的倾向。例如，轻视地理环境的作用。忽视人的自然本性等等。与此同时，他又要人们警惕技术崇拜。只有改变旧的技术与其基本客体——自然的关系，在对自然的历史的改造过程中使之变成人类世界的

组成部分，自然力量才会加强人的力量。

其次，马尔库塞认为，人的解放最终要归结为自然的解放，这成为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的一个主要原因。他认为，解放最终和什么问题有关，亦即和人与自然的新关系——^自己的本性与外界自然的新关系有关。自然的急剧变化将成为社会急剧变化的主要组成部分。因为自然是历史的一部分，是历史的客体；因此“自然的解放”并不是回到技术前状态，而只是推动它向前，以不同的方式利用技术文明的成果。以达到人和自然的解放，和将科学技术从为剥削服务的毁灭性滥用中解放出来。这以后将产生一种新的技术基础。他认为，马克思所主张的人的解放的目标是人与自然的统一。

马尔库塞认为，自然的解放是人的解放的手段。人的解放在两方面与自然的解放有关并依赖于自然的解放：一方面是人自身的自然。人的本能和感官是人的理性和经验的基础，是人性的重要组成部分，人性的解放必然包括人的本能和感官的解放；另一方面是人身外的自然，即人的生存环境的人道化。只有通过这两个方面的自然的解放才能带来人的解放。从人自身的自然的解放看，人的一切感觉和特性的解放意味着一种新型的人的诞生，这种人直至他的本性，直至他的精神都不同于阶级社会的人的主体。它将导致新的实践：建立新的社会主义的人与人的关系、人与物的关系、人与自然的关系。解放了的感觉将拒绝资本主义的工具主义的合理性，然而将维持和发展它的成就。从人身外的自然的解放来看。自然将从盲目性和偶然性中解脱出来，自然与社会将和平共处，而将技术成为联结两者的中介。通过对自然的人道的占有，环境将成为人的生活世界的一部分。

鉴于以上几点分析。马尔库塞提出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的思想，从而做到维持平衡的和谐自然观。马尔库塞认为，当代工业社会在压抑人的同时也在压抑自然，与人的异化同步的是自然的异化。越来越有效地被控制的自然已经成了扩大对人控制的一个因素：成了社会及其政权的一个伸长了的胳膊。商业化的、受污染的、军事化的自然不仅从生态的意义上，而且从生存的意义上缩小了人的生活世界。它妨碍着人对他的环境世界的爱欲式的占有和改变，它使人不可能在自然中重新发现自己。生态危机作为生态系统的失衡状态，是由于人与自然关系的分裂对立引起的，甚至可以说。生态危机是科技发展和工业文明的产物，是现代化、工业化、城市化的必然结果。在一定意义上说，生态危机实质上是文化危机，是工业文明或科技文明的危机，它意味着人类生存和发展的危机。马尔库塞认为，自然应享有不受侵犯的特权和得到保护，不能用攻击性的方法对待它，而是使自然成为历史的一部分。

通过以上分析，这样，我们就从第二个层面完成了对马尔库塞所理解的和谐社会的认识，即，从忽视人与自然的共存关系，到“自然的解放”，达到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从而完成对和谐社会的第二个层面的认识和理解。

对现代文明与人的困境的理解。是马尔库塞和谐社会的第三个层面的认识。

首先，马尔库塞从总体上批评指出现代社会的压抑状态。马尔库塞阐明了爱欲压抑是现代文明社会的根本特征。马尔库塞将文明社会对爱欲的压抑分为两种不同的类型：一种是“基本压抑”，另一种是“额外压抑”。前者主要源于社会生产力的相对低下以及物质生活产品的相对缺乏；后者则来源于统治阶级为维护和加强自身的利益。强化统治秩序，而对人的生命本能实施的不合理的压制。马尔库塞指出，基本压抑对于人的生存和社会的发展是必需的。额外压抑则不是必需的。而是必须克服的。但在现代发达工业社会里。对人的额外压抑这种状况不但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日趋严重。人本能的快乐原则遭到操作原则的排斥，操作原则是现实原则的现行历史形式。因此，马尔库塞认为，人的历史就是人被压抑的历史。文化不仅压制了人的社会存在，还压制了人的生物存在；不仅压制了人的一般方面，还压制了人的本能结构。爱欲的压抑是现代社会的根本特征。基于这一现状，马尔库塞提出和主张精神文明和物质丰富的和谐统一。提出一种社会的和谐的设想。

其次，马尔库塞进一步分析压抑的现状，他指出社会的压抑状态，表现在自由领域也十分明显。马尔库塞提出，发达国家虽然具有充足的丰富的物质资源，但是却缺乏必要的精神文明。而人的真正的需要除了充足的丰富的物质资源以外，还必须包括有真正意义上的自由，可是事实上，“发达工业社会的最显著特征是它有效地窒息那些要求自由的需要”。因此，“单向度的人”就是指当代工业社会主要是资本主义社会为了统治的需要。通过物质的和精神的各种手段，制造并满足人们的虚假需要，从而使人们进入并依附于现有制度。人丧失了内在的批评性和超越性，成了“工业文明的奴隶”，沉溺于虚假的需要和虚假的幸福之中，只有对现存秩序的无意识的认同和肯定。这是发达工业社会中人的异化状态。这样，马尔库塞就从精神文明和物质丰富两者的角度对和谐社会从宏观上加以剖析和解读。从而打开了他自身的关于发达资本主义社会的和谐的一种理解。

鉴于以上诸多分析，可见社会对个人的是一种严重的压抑场景。马尔库塞就从精神文明和物质丰富两者平衡的角度对和谐社会从宏观上加以剖析和解读，他认为要改善现状，其中一点是还要作到艺术审美的补充。这里，马尔库塞引入了“新感性”一词。“新感性”是马尔库塞构建其“新社会”理论的重要内容。马尔库塞写道“只有当群众已分解成摆脱一切宣传、灌输和操纵，能认识和理解事实。评价可替代的目标的个人时，自决才是现实的。换言之，只有当社会由一个具有新质的历史主体来组织、维持和再生产时。社会才是合理和自由的。”“新感性”的特点就在于它是一种审美的艺术的感性，它与“新技术”一起，构成了新的社会产生的根本条件，即“审美条件”。马尔库塞希望通过对“新感性”人的培养，创造出具有“新技术”和“新社会”意识和价值观念的革命主体，从而为一个“新社会”的到来准备前提。而当人最终获得了这种“新感性”之后。既有社会的控制就必将面临一种不战自败的结局。不仅如此，由于“新感性”的审美建构能力，这种人的“新感性”还将最终为一个人类美好社会的形成和建立作出贡献。

这样，我们就从第三个层面完成马尔库塞所理解的和谐社会的认识，即从压抑的状态到新感性的培养，至少从某些方面部分达到人与社会的和谐统一，从而完成对和谐社会的第三个层面的认识和理解。

综上所述。我们从三个方面剖析和论述了马尔库塞和谐社会的内涵。正如道格拉斯·凯尔纳所说：“他提供了理解操纵和解放的哲学视角，提供了分析当代社会有力的方法和框架，提供了一种解放的前景”。马尔库塞提出了许多值得后人思考的问题，这些无疑都是今天我们研究马尔库塞的意义所在。

我们应当如何看待马尔库塞的和谐观呢?我认为有很多合理因素。我们也说。资本主义的现实无法作到和谐。为什么无法达到和谐的状态呢?马尔库塞有他自己的解释，在马尔库塞看来，这一社会矛盾主要来自这样一对基本矛盾：“一方面是这个社会的可能性(这些可能性的目标，基本上说是寻求新型的自由，而且威胁着要摧毁固有的秩序)，另一方面是反动地使用这些可能性。”这样，马尔库塞不仅给出了一种表象的解释，而且也分析了现象背后的产生原因。当然，我们对马尔库塞的这种原因分析是有所保留的，但是，却赞赏他对社会的批判精神和思考。我国学者张和平认为，要正确学习发达国家的先进文化，就必须了解这类国家。而马尔库塞的“当代工业社会的攻击性”理论，为我们达此目的提供了十分有益的借鉴。在马尔库塞看来，发达国家患有综合病症，正是这一病症，导致了人的紧张和负担。这一社会通过控制和操纵，压抑着人的生命本能，而使攻击本能得到助长。这一社会存在着制度方面的根本局限，因而它基于自己利益地利用了合理发展的可能性。从而使得这一矛盾成为攻击性盛行以及补充压抑产生的根源。它的生产力中存在着挫折和失败的因素，并且这些因素将攻击性积累起来，当这些攻击性进入社会结构时，人们便变得更易于控制和更具攻击性了。发达国家的攻击既残忍。又自我解嘲。这种攻击也进入了生活本能的领域。文化的领域。补充压抑的领域。我认为这种解释是合理的。

责任编辑仝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