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牵梦萦桑叶浴

段玉梅

农历七月初七，我回到童年的木屋，它在县城镇潢桥南边。我信步走在沙粒细软的小河滩，童年梦中七仙女下凡的情景，便清晰地展现在我的跟前。这是一个很典型的南方小镇，小黄河从城中心蜿蜒流过，将小城分为南北两城，我家就是这么紧紧地靠着小河南岸而居。只要我一走出自己的家门，就可以来到镇潢桥以北的水门口。河埠头很宽阔，由青石板铺砌而成，它可以容纳十多个女人，同时蹲下来洗衣服。那时，我经常跟随小姐妹们，到小河边洗衣服，洗完了，将衣服挂在小河岸边的柳树林上，借助于自然的风力，便能将衣服全部晾干。我在一旁跟着她们一起到河里，一边玩耍、嬉戏、打闹，悄悄地扶着河埠头的青石板，顺延一级级的台阶，扶助岸边的栏杆底部，互相照应、一同专心致志的学习游泳。离桥北水门口不远处，还有一个小河浜。其实，它的源头在哪里，我并不知道，但远近有很多小溪。全都涌到这里，再由西向东流入淮河。夏天，河滩里还长着野牛菱角和浮萍。河的两岸绿草如茵，柳树成林，一年四季，都点缀着各种各样的野花：白色的水仙、紫色的喇叭、黄色的雏菊、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野花儿。农历七月初七，传说中是牛郎织女一年一度相会的日子。每年这一天，都过的十分淡雅温馨。母亲和小县城女人们一样，早早地争着第一个来到河边，把采摘来的桑叶洗干净，拿回家放到热水盆里，浸泡一两个小时。晚饭后，也是最紧张的时刻，母亲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将院中桌子摆上苹果、桔子、香蕉，领着我们坐在院子里，静候七仙女的到来。夜深人静了，七仙女快来了，我们都很激动紧张。母亲说农历七月初七的子时一到，七仙女就会到门前的小黄河里沐浴。沐浴前。她到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人家门口，歇歇脚。她到了谁家，谁家女孩子长大后，就会像七仙女一样漂亮，谁家里就会富贵平安。这时，母亲在屋檐下，铺上一张竹编的凉席，凝望着星空，虔诚地点上香烛，祈求天上的七仙女下凡，祈求我们一家人老小，都能富贵平安。我在缕缕青烟与阵阵花香中，静悄悄地聆听母亲讲牛郎织女的故事。不知不觉中，我看到了天上飘下几朵白云，也仿佛真的看到了梦中的七仙女，飘逸的驾驭着白云翩然而下。她身上穿着一袭五彩薄纱绸长裙，肩上轻轻地斜挽着飘逸的彩带，飞舞着秀美的广袖，悄无声息地来到院子。她远远地提着鲜花篮，把一朵最美丽的鲜花。戴在我的头上。七仙女时而轻歌，时而曼舞。歌声悠扬，舞姿轻盈，我仿佛已人仙境。一切是那样的美妙。这时，母亲端来一盆热气腾腾的桑叶水说，梅儿，桑叶水，已经浸泡好了，你快一点过来，用桑叶水洗澡吧?等你用桑叶水洗过了，你的身上在夏天里就不会再长痱子了!朦胧中，我睁开眼睛，在院子里，四下张望，终于发现梦中的七仙女，早变得无影无踪。我再怎么找她，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她了。噢，原来是我做了一个梦。花开花落，月缺月圆。小黄河水依旧长流不息。如今，人们朝拜七仙女的习俗，渐渐地淡化了。每年这一天，小城女人们，用河水桑叶浸泡过洗澡的习俗，却一直延续至今。而今，桥北边小河埠头，早已受到了工业废水污染，河水变得更黑更加浑浊，蔚蓝的天空、浩瀚的云海、碧绿的柳树、金色的沙滩，再也看不见了。肥效的水土，也流失了。河岸周围环境，再也没以前那么好了。如今，我再也不能在河岸边，采摘到那些五颜六色的野花。在河滩里洗澡、嬉戏、逗乐、热闹的景象，在历史的一页上已经不可能再复制出来，它早已成为过去，将成为永久的遗憾。美丽清幽的小河，也被迁移到离水门口较远的上游河滩了。今年这一夜，我又做了一个梦，梦中。七仙女又跟从前小时候的一样。领着我到另一个星球上，在一个清水荡漾、绿树成林的地方，采摘很多红花。后来，七仙女的玉手，纤细柔软地拉着我，叫我把眼睛紧紧地闭上。我跟随着七仙女，也飘上了蔚蓝的天空。天上的风很大，我不留神却从七仙女的手中滑落下来，我一下子掉在了地上……我从这个梦醒来。却再一次重温了温馨难忘的幸福时光，我觉得它依然那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