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源花海

李科烈

疏疏落落的雨珠扑扑地打在车窗玻璃上，绽开成朵朵的银花儿，把远处的群山溅成湿濛濛绿晕晕的暗影。淡淡的烟岚中不时闪出一抹金黄，是盛开的油菜花么?亮丽得像一片彩霞。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满山的青草像抹上一层油似的。翠翠亮亮茸茸闪闪。陡峻的山坡上三三两两的牦牛晃着尾巴，慢悠悠地啃着青草。阳光从云隙间透下来落在对面的山坡上，溅起一片亮黄，把一垄垄的油菜花融成一方方大小不一的长方形色块，或竖，或横，不规则地排列着，组成一个个奇妙的图形。沿着山腰断断续续蜿蜒而去。那是来自远古的千年祈盼么，还是大山的一道金腰带?山一峰连着一峰，汽车往下盘绕，山势渐渐变得平缓，油菜花愈见增多。翠绿绿的山谷中。一垄垄油菜花从谷顶顺着山势错错落落地铺展下来，宛若朵朵金色的彩云绕着山谷飘飘荡荡，落到山脚陡地溅落在青稞汇成的滔滔碧波中。黄绿交融，远看似无数金龙在逐波戏浪。或交头摆尾；或并驾齐驱；或潜游腾跃……金鳞闪闪，绿浪叠叠。正看得真切，汽车悄然一拐，一片金色的海浪蓦然从天边直扑过来。汽车在大呼小叫的嚷嚷声中停了下来。车门一开，密密碎碎的花朵像海浪似地哗哗卷了过来，喷溅着，飞跳着。绽开的花瓣儿漾着甜甜的酒窝，一簇叠着一簇，摇着，晃着，笑着，闹着，把天地舞得金灿灿闪烁烁。久违了的童真和快乐突然被释放出来：“啊——啊——”吼声中心和花浪怦怦地跳在一起，似乎这一刻才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忘情，什么叫自由，什么叫奔放。登高放眼一望，一道金色的浪线嵌在天地交接处，不断从晶蓝的天幕中涌出叠叠的金波。一道道流光溢彩的金色急流、溪涧、瀑布从两侧的山谷中奔泻而出，与漫卷而来的金波汇合成滔滔的海潮，浩浩荡荡掠过平川，掠过群山，冲出谷口，直薄白云飞渡的天边。金涛拍岸，卷起千堆雪。一股股白色的烟云从深壑中腾腾升起，在空中翻卷成一簇簇一团团的浪云，追着金波急急地向谷口涌去。云影落在金黄的海面上，明明暗暗，羞羞涩涩，那是寄给油菜花儿的情笺么?啊，这是诞生金太阳的海!气象万千、绚烂斑斓。朝阳把它最亮丽的色彩都泼洒在这海上了。金黄、嫩黄、鹅黄、淡黄，一层层一片片一抹抹，交融着，渗透着，变幻着。从金黄中融化出来的一波波叶绿，像是风吹皱的微澜。荡荡悠悠间已化成飘飘忽忽的几道彩带，渐渐又淡成疏疏落落的几抹绿彩，终于消失成若有若无的几丝印痕。花儿开得最盛的山沿泛起的那道亮黄，盈盈闪闪暖暖，纯净而空灵，柔美得叫人心动，是献给大山的金色哈达么?呵呵，近处那片绿肥黄瘦的金绿，还没开透的油菜花，绽开的花朵像点点金珠在绿浪中沉浮。金珠越闪越亮，渐渐化成一盏盏逐浪而来的金灯笼，快到跟前被风一推，哗地叠成一波波急浪直扑过来。暗香浮动，一阵比一阵浓烈。那是浪的气息，带着激情，带着欢乐，直透胸臆，令人生出直挂云帆济沧海的豪情。可惜云帆已出海了。你看，被花海淹没的村道上，影影绰绰的树影，就像一行迎风鼓棹的风帆，正迂回着向一座绿色的孤岛驶去。岛上绿树掩映中疏疏落落地闪出一片片红瓦。红瓦下有着几多故事，几多梦呀!那梦可都是金色的么?蓦然想起一幅油菜花风景照片上的题词：“这是门源人在50万亩黑土地上用10000亿朵油菜花编织的金色梦境。”呵呵，都说人生如梦，是人在编织梦呢，还是油菜花在圆人的梦?隐隐有歌声从花海中飘来。似梦非梦：尕妹妹着大门上浪呀浪，心儿呀跳着慌，想着我的尕妹妹桃花样呀，妹妹山丹红花开呀!一只苍鹰追着歌声从云端中飞插下来。落到海面，翅膀在碎碎密密的花梢间翩翩地拍动着，掮起一闪一闪的金光。歌声在飘：高昂、粗犷、奔放。海浪在摇：灿烂烂，金闪闪。好一个金色的梦境呀!只有梦里才有这纯净，这宁静，这旷远，这坦荡；才有山川草木与人心与心的感动。但愿我们的梦里永远有这样一片山川，一片金色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