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打的李小龙

孙君飞

李小龙初学武术时,也避免不了被动挨打的命运,但他的超人之处在于挨打之后不是退缩逃避,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韬光养晦、独善其身,而是变被动为主动,继续到胜利者和高手那里找打,在最短的时间内缩短彼此间的距离,在超越自己的同时也超越了他人。

李小龙开始学咏春拳,初有所得便产生得意之感,却被另一家武馆的一个端茶倒水的小生用“王家腿”轻轻松松地打倒在地。他备感羞辱,也深感震惊,终于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可是,他没有躲起来独自发奋练拳,待到感觉良好再去雪耻,而是在挨打之后毫不削减自己的勇气、信心和锋芒,轻轻地抖落掉伤痛,前往这家武馆主动找打,请那个小子再痛打他一次。而他在找打的过程中终于悟透了对方拳术的精妙之处,比较出了咏春拳和王家腿的区别:前者的优势在于速度,在于近攻黏打,越近越容易发挥特长,打在人身上就像被锤子凿了一样;而后者的长处在于凶狠,其动作幅度大,擅长拉开距离打,待对手出现破绽空当时,一脚便可解决问题,踢在人身上则如同被大棒子砸了一般。

找打可能依然会输,但这种输在本质上跟被动挨打不同,因为它是主动找上门的,是前来寻找暂时落后的原因的,输了却得到更多。切身体验彼此间的差别,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准症结,知己知彼,最终“师夷长技以制夷”,以最快的速度提高自己,超越自己。这样,别人就再也不能够轻易地打倒你了。

李小龙主动找打的结果是,他将王家腿的精妙之处运用到咏春拳中,改善和提高了自己的拳术,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对手变成手下败将。他的进步大大出乎对手和师兄们的意料。

师父告诉李小龙,与其说武术是练出来的,不如说它是打出来的。这个“打”字可当“挨打”讲,更可当“找打”讲。不过在李小龙那里,“挨打”永远不如“找打”,这也是他最终能够成为一代宗师和巨星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后来,李小龙跟师父学寸拳,这是一种近距离攻击的拳法,他没有像师兄们那样跟着师父一招一式地练习,而是主动找打,请师父用寸拳直接打在他的身上,好让他切身体验寸拳的力量和奥妙所在。这让师兄们吃惊不小,师父的寸拳可是致命的武器。但李小龙认为一个不能经受挨打的人不必练武,而一个不能主动找打的人不会成大器。他坚持以这种独特的方式向师父虚心请教,师父也大为赞赏他的这种非凡的武术精神,满足了他找打的要求。因为找打,李小龙跟寸拳来了一次零距离的亲密接触,他参悟到了其中的玄机。再加上夜以继日的刻苦练习,他很快就掌握了所谓“力从地上起,拳从心中发,节节能发劲,攻守寸位间”的寸拳,不但能够一拳打烂木板,而且拳拳都能打出不可思议的力量。

变被动挨打为主动找打,就是要放下虚荣心和羞耻心,不搞隔靴搔痒式的自我修炼,坦坦荡荡、理直气壮地去找对手请教切磋,提高进步,在最短的距离和时间内告别落后,远离失败。这种精神不但可以让人领先直接的对手,而且能够使人超越更多的人,包括自己。

来到美国后,李小龙继续实践自己挨打不如找打的练武精神,一一到空手道高手、柔术大师、拳王们那里找打。他取百家之长,补自家之短,打破了当时武术家们闭关自守的时代局限,创造出练武者共享的截拳道,成为令后人无比敬重和热爱的创新武术家。